少女宝婺——梁若愚
时间:2022-02-25 09:49:40

  张美琴给他介绍的女孩子是他父亲老战友的女儿,今年刚大学毕业,模样清秀,对邵天赐的印象特别好,这才答应出来吃饭。吃完饭从那家餐馆出来,邵天赐开车在市里兜了一圈,回到市中心自己家已经快九点,推开门,屋里暗沉沉的,玄关只有她换下来的一双拖鞋——严欢还没回来。拍亮客厅大灯,邵天赐把手里沉甸甸的两袋水果放到茶几上,他精疲力竭地刚一坐下,就看到了压在遥控器下的两张票据。

  一张是挂号单,名字是赖宝婺的,另一张是润滑/油的收据。邵天赐这个人从做了医生起,做事就特别小心,任何单据都会仔细留存,以防万一。这两张票据放在鞋柜的抽屉里,被严欢整理的时候意外翻出,想到那次赖宝婺跟她说的事,时间日期都对上了。

  邵天赐扫了一眼,他拿起手机给严欢打电话,铃声在门口响起,接着就是有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程恩飞说:“姐姐小心。”严欢推开门,看见的是一屋亮堂,邵天赐站在玄关处,伸手想从程恩飞那里把人接过去,被严欢一把拍开,她冷冷道:“我能走。”邵天赐收回手,跟程恩飞点头说了声谢,程恩飞神情如常,“严欢姐今天心情不好,我陪她在外面散了散心。”

  “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严欢有点醉了,但还不至于走不了路,推开邵天赐,她自顾自回卧室,衣服也不换,拉开被子躺了进去。送别了程恩飞,邵天赐从浴室拿了块热毛巾想给她擦脸,还没碰到她脸就被她一把拍开,声音尖锐,“别碰我!”手背那一块迅速红了起来,火辣辣的,邵天赐也不管,低声哄着:“乖,别闹了。”

  “你不问我跟程恩飞出去干嘛吗?”她睁开眼,语气咄咄逼人,“你就不担心我跟他上床?”

  “我相信你。”邵天赐温和道。

  点着头,严欢讽刺地微笑:“是,你才不担心,从来只有我吃醋的份,谁叫他不是赖宝婺。”

  说到赖宝婺,严欢嘴角笑意更浓,其中的讥讽挖苦更加明显:“你陪她去医院干什么?怎么,也带她去流产吗?”

  邵天赐脸色难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话别说的这么难听。”

  严欢坐直身体,嗓音一下子高了上去,歇斯底里地喊:“我说的难听,有你做的恶心吗,你是有什么毛病,带她去看那种病,她自己没男朋友吗,还要你给她买那种东西,你买来到底是给她用还是给你们两个偷情的时候用?”

  这话刺目惊心,饶是邵天赐涵养再好脸色还是变了变:“我们没你想的那么龌龊,我只是个医生。”

  严欢怒极反笑:“是,我龌龊,你们多光明正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反正龌龊的事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邵天赐低头坐在床边,手里的毛巾也从滚烫慢慢转温,很多问题从一开始就是存在的,无解的,他们只是故意遗忘这头房间里的大象,直到最后一根稻草压下。

  严欢精疲力竭地开口:“分手吧。”话音刚落,眼中一滴泪无声滑下,她依然倔强地转开头。

  邵天赐伸手替她擦泪,语气坚持:“别说气话。”

  严欢神情疲惫,抬手格开他的动作,深吸了口气:“分手吧天赐,我真的累了。”

  邵天赐一再妥协:“我答应你,以后无论再带赖宝婺去干什么,都事先告诉你,行吗?”

  严欢听了只想笑,可惜笑容沉重无奈,构成不了一丝半点的喜悦:“你看,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我要的是你从今往后跟赖宝婺保持好距离,无论她是死是活,都不关你的事,你能做到这一点吗?”

  邵天赐握住她的手,这么傲的一个人,第一次有了低声下气的意思:“你也知道赖宝婺,她从小父母都不在,很多事,得有个兄弟在旁边帮她。”

  严欢闭上眼,再睁开时,她眼底红了一片,失望失落夹杂着泪意同时在滚。

  她歇斯底里,脖子因此青筋爆起。

  “她父母没了,她可怜,那我呢,我就不惨吗?在我男朋友心里,我永远排不到第一的位置,”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为他也为自己。她迎视着邵天赐灯光下一双眼,妥协卑微,这其实是个很重情重义的男生,看他张口欲辩解,却最终还是沉默地住嘴。他舍不得她,可这舍不得里面究竟几分是动了真情,又有几分是愧疚之心,到了这一时这一刻,可能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高中的时候你为了赖宝婺转校,大学的时候你为了她从北京回来,后来你甚至为了给她一个交代,答应跟我交往……有时候我也在想,当年就不应该把你逼得这么紧,不应该把赖宝婺叫到重庆让她知道我流产的事,给你时间看清你自己的心,可能你也就顺理成章地跟赖宝婺在一起。”

  “有些事到头来其实是我自食其果,是我活该。”

  邵天赐低下头,握紧了她冰冷的手放在自己唇边:“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严欢笑了笑:“你发现没,当你女朋友真的很惨,天赐,你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这些事加在一起搭进去你多少感情多少经历,说你给了她一辈子都不过分,除非你能当场娶了赖宝婺,否则你之后所有女朋友加起来,在你心里估计都没有赖宝婺一个重要。是的,你也该庆幸,宝婺本性不坏,她要是自私一点,你这一辈子包括你父母都可能毁在她手里!”

  邵天赐张了张嘴,又无奈地闭上。

  她说错了吗?

  第一次在高中见到严欢的时候,她的热情活泼给邵天赐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好在哪呢,因为当时的赖宝婺确实需要这么一个朋友来带动她。

  严欢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赖宝婺给了他两条命,一条她父亲的,一条她母亲。邵天赐没什么能给她的,就是希望她能活着少受点苦而已。他又做错什么了?

  谁都没有做错,每个人都有他们的身份立场,站在各自扮演的角色里。当他们据理力争捍卫自己权利时,有些如愿,有些落空,并不是每个人都得偿所愿。

  严欢抬手擦掉眼角泪痕:“像你这种人,真的不该找一个爱你的女人结婚,你应该找一个看上你家里条件、单纯图你钱的人,这样她跟你,你们谁都不会痛苦。”

  邵天赐心中酸涩,他按住她的肩:“欢欢……”话没说完,他放在客厅的手机铃声应声大作,这个点会联系他的除了科室不可能再有别人,出于职业素养,邵天赐在女友和病人之间迅速做出选择——说了声抱歉,他起身走去外面接,徒留严欢一人在房中抱膝而坐,目光冷冷淡淡地盯着床角,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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