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有十秒钟,赖宝婺整个人都是懵的,坐在座位上,搞不清楚什么情况。
教室里人不少,都停下手上的事回头看她们两个,哭的人是孙欣欣,简蔷和另一个跟她玩得不错的女生在她后面跑进来,大概是跟过来劝她的。孙欣欣哭得满脸是泪,用袖子擦眼泪,整个人一抽一抽:“你怎么这么恶心,我得罪过你吗?你做人怎么这么贱?”
赖宝婺被她又是贱又是恶心骂得手脚冰冷,脸红胸闷,嘴唇都在发抖:“你干什么啊,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孙欣欣只是哭,正常人一看她哭成这样也一定觉得是赖宝婺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可赖宝婺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简蔷跑过来劝,要好地搂着孙欣欣的肩,看了赖宝婺一眼,语气不善:“好了,别哭了,吃过这次亏就行了,你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离她远一点,这又不是你的错。”
赖宝婺脸颊通红,在对方无端的指责谩骂里气得不行。她知道该怎么回击,邵天赐教过自己,对方骂她什么一样骂回去就行,她骂你贱,你也骂她贱人,她骂你没妈,你就骂她是□□养的。可是一想到两人像泼妇一样对骂的场景,被所有同学围观,被老师知道,一种油然的羞耻和恐惧让她束手就擒。她脸皮太薄,太要面子,说不出这种话,也做不出这种事,天生就是要被人欺负的命,邵天赐早就看穿了。
严欢刚从卫生间回来,看到这一幕就炸了,冲过来一把推开孙欣欣,挡在赖宝婺面前骂她们回去:“你才贱呢,你全家都贱,神经病疯婆子!”
孙欣欣面孔涨红,两腮都在哆嗦,狠狠地盯了她一眼,擦掉眼泪转身跑走,简蔷跑出去追她,本来闹哄哄的教室又安静下来,只剩学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严欢气不平,冲着两人的背影又骂了句脏话,回身看赖宝婺蹲在地上捡笔,蹲下帮她一起,气愤道:“你也是,我大老远都听到这人发神经,你干嘛不骂回去!给她脸了臭傻逼。”
赖宝婺到现在脸都是红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她咬了下唇,试图平复情绪:“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上课铃响,两个女生加快速度捡笔,邻座的女生顺手捡起滚到自己桌下的立体五角星,递过去:“给你。”赖宝婺顿了顿,才接过:“谢谢。”
“不客气。”
一直到下节语文课结束,孙欣欣都没回来,课间她从别班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于是一下课,赖宝婺就被她拽出了教室,去走廊外面分享八卦。
“你知道孙欣欣为什么发神经吗?”严欢压低声音,“你听了肯定会吓一跳。”
赖宝婺也好奇:“怎么了?”
“前几天孙欣欣跟邵天赐告白,还给他写了好几封情书,结果邵天赐那天好像游戏输了还是怎么样,就把那些情书拍下来发给别人看,被人传出去了,上面就有孙欣欣的名字,认识她的人对了她的笔迹,确定就是她写的。”严欢语气一惊一乍,把自己说的都有些心惊肉跳,最私密的感情被人泄露,对青春期少女而言不亚于当众处刑,“据说写的还很露骨。”她忽然压低了声音,也像是为露骨那两个字觉得羞耻。
赖宝婺心口狂跳,感到心虚又倍感羞耻,她的羞耻来源于感同身受的处境,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被暗恋的对象泄露情书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的心虚,则是因为她看过那封情书。
可她打开之前,根本不知道那会是一封情书。
之前邵天赐翻她东西的事被她借题发挥一次,狠狠治了治。邵天赐处处赔小心,还主动送来了别人给他写的情书,赖宝婺还记得他当时那副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是给她找个乐子。
他的“乐子”指的就是这些情书。
孙欣欣写给邵天赐的情书。
因为孙欣欣的恶语在前,严欢自动站到了邵天赐这边,主动为他开解:“也不能怪邵天赐的是不是,你也知道他这个人的,就是爱玩,哪能想到别人会把情书往外发的。不过我最想不到的就是孙欣欣竟然喜欢邵天赐,感觉他俩都不认识,压根没说过几句话的样子。哎,你说孙欣欣怎么就看上邵天赐了,明明长得也一般,还油嘴滑舌的,怎么就这么招女生喜欢呢?”
严欢语气惆怅,话锋一转,又生起气来:“不过孙欣欣这人脑子也有病,要怪也怪不得你头上,她找你发火算什么?冤有头债有主的,谁转发的她找那些人理论去啊!一看就是欺软怕硬,看你好欺负。”
“好了。”赖宝婺无力道,“别说了,我们回去吧。”
严欢安慰她:“那你也别气了,下次孙欣欣再来找你麻烦,我帮你骂回去。”
这桩具有八点档气质的八卦一出来,很快传遍整个年级,那天不间断有人从他们班路过,想看看八卦女主角长什么样,自从跑走之后,孙欣欣一直都没有回来。中午赖宝婺胃口不好,没去食堂吃饭,严欢陪她留在教室,两个女生分吃了一包饼干当午餐。
严欢朋友多,下午第一堂课完就从别班那里拿到了情书的完整版,她神神秘秘地问赖宝婺要不要看,赖宝婺摇头,她不要看。严欢惊奇:“你不好奇吗?情书里她还提到你了耶。”
她当然知道。因为这就是邵天赐所谓的“乐子”。
孙欣欣在情书里提到赖宝婺,说自己很羡慕她,转而又替邵天赐不值,他对赖宝婺这么好,可是赖宝婺总是给他脸色看,根本就不懂得珍惜。她说,如果自己是赖宝婺的话,她一定不会像她这么任性。
大概邵天赐也觉得这人说的极有道理,才拿给赖宝婺以做暗示:你看,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是个人都觉得我对你好,你还有什么道理生我的气。
生活给女孩们上的第一堂课,其中心思想往往都出奇一致:当一个男生不在乎谁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良心。
这封信拿到手后看得严欢目瞪口呆,看完之后迫不及待就想跟人分享,跟人八卦,而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赖宝婺。
赖宝婺强笑:“没什么好看的,你不觉得很无聊吗?我有点渴了,你们去倒点水吧。”
严欢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乖乖地拿起保温杯。
从开水房出来,严欢试图重挑话题,但赖宝婺始终沉默以对,严欢也不好多说,搞得自己像个八婆。经过七班门口,忽然撞见邵天赐跟两个男生说说笑笑地从后门出来,严欢一愣,下意识去看他们班门牌,没错,是七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