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地吹着,操场上人声鼎沸,笑声阵阵,传到耳边时已经不怎么清晰,像隔着一层玻璃。
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像经过处理,恍惚的瞬间,简蔷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别搞她。”
愕然只持续了一秒。笑容迅速从脸上被洗掉,她看着他,心一点点变凉,像是回到了说分手的那个当下,然而这一次,站在高处的不再是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抿了下唇,嗓音都有点变调。
高斯知道她听的懂,男生心智成长的第一步,就是能跟上女孩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你说呢?”他语气依然平淡。
吸了口气,简蔷强笑,“如果你说的是节目的事的话,我只能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她似乎也很无奈,“先是邵天赐又碰到你,我都很莫名其妙,一样的话我已经跟邵天赐解释过一遍,这是学校的安排,如果你硬要说我抢了谁的东西谁的节目,我心里真的很委屈,说的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
说到后来她真的哽咽,目光莹莹抬起脸:“我不知道赖宝婺跟你说了什么,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一切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如果她有什么想法,也请当面来跟我讲,不要在后面搞这些小动作。”
高斯没说话,一双漆黑的眼静静地看着她,前十几秒,简蔷尚有余力跟他对视,直至力不能支,她慢慢折下头颈。
心跳减缓,鼻头渐渐酸了出来。女生手段再厉害,也扛不住来自她喜欢的男生的审视。
他站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赖宝婺没跟我说过,你也不用去找她,这本来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是不是学校的安排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当初追她的时候高斯也了解过一些她家里的情况,她父亲在市里教育局做教员,负责全市中学的业务指导,今年刚升上处级。说来也巧,他中考分数下来当天摆谢师宴,高明请的人当中就有简蔷的爸爸,高明让他喊简叔叔。
说到这里,他提唇,似乎笑了下:“她跟你不一样,她太单纯了,玩不过你的。”
简蔷倒吸口气,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这句玩不过你比刚刚邵天赐那些话加起来都让她感觉难堪。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眼里,被异性评价为不够单纯,已经是非常难听的罪名,近乎于成人世界“荡/妇”的代名词。
她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像给人扇了一巴掌。从小到大,这已经是她听过的,最直接也是最不堪的评价,特别当它来自一个心仪男生的嘴巴。
泪光就在眼眶里来回转,她咬着下唇一字一句地问:“高斯,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她单纯,难道我就有心机吗?”几乎同时,一个在极度羞耻下催生的念头涌上心底,成了她迫不及待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之一。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气我当初跟你分手,可我也没有办法的啊!”简蔷委屈极了,哽咽道,“是梁老师逼我分手的,你说我能怎么办?”
一双泪眼睁得大大的,明明是质问的人,却处处透着一副可怜相。
“你真的想多了。”眉头皱起,他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是为了出口气,我就站在这里,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就行,别去搞赖宝婺,她那个脑子,玩不来你那一套。”
他提唇笑了一下,笑容很浅很淡,甚至于根本不能称之为笑,只是提到那个人时,脸部肌肉自然牵动引发的一个表情。
简蔷的心彻底凉了。
节目不节目的,根本不重要,她就是自私,被父母惯坏了,在两边亲戚里都是老小,只要她想要的就没有她得不到,这种极度自我的天性隐藏在简蔷乖乖女的伪装下,让她在中学时代无往不利大获全胜,她太清楚那些青春期的男生会被什么特质吸引。
出于同性的敏感,简蔷很早就发现了赖宝婺身上这种同道中人的特质,就像高斯说的。
单纯。
简蔷死死咬着唇,感觉泪就在眼中转动:“高斯,那你知不知道这样对我真的很不公平,赖宝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高斯语气平淡:“那你是不肯了?”
泪才一滴一滴落了下来,她眼神倔强:“是。”
这场对话最终以她在泪眼中看着高斯转身离开告终,而那种尴尬和委屈,却叫她毕生难忘。
周五当晚,高斯被家里的车接到市里一家酒店,高明在外面应酬,顺便带儿子过去解决晚饭,从小到大,高斯跟着他吃遍了市里各大星级酒店的中西餐。先吃完,高斯坐在外边停车场的车里等他爸出来,一只手支在车窗,面无表情往对面看,灯火明亮的旋转玻璃门处,高明陪着一群人从金碧辉煌的大厅出来,在门口的喷泉池前一一握手告别,接过高明手上的礼盒包装。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酒足饭饱的几人依次挨身而入。
司机这才把车开到他身边,高明拉门坐进,一身酒气,满面红光,一看儿子就笑,亲热地捏捏他后颈,当个宝一样:“一个人坐这里多无聊,怎么不过去跟爸爸一起吃?”
高斯从鼻子里哼了声,懒懒地靠上座椅:“我不去,你请那些人干什么?”
高明闭着眼,一车全是他呼出来的酒气:“谁叫我儿子在他们手上,没办法,一年到头总是要请一次的。”
高斯父母离异,母亲常年旅居国外,这些年高明又忙着生意,就这么一个儿子,长得帅又争气,想方设法都要给他争取特殊待遇。
高斯转过脸,暗色的车厢内,就他一双眼湛亮:“一会儿他们还去哪?”
“铜雀台。”
“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