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发私信的小粉丝并不出名，方舒雁对她的ID没什么印象，点进她的主页去看，发现她是曾经的谈致北后援会管理人员，每天都会转发谈致北原先的视频考古。
无事可做的三年多，后援会好像已经没了存在的意义，能坚持到现在，肯定是对谈致北真情实意到极点，在没有音讯的日子里，也数年如一日地喜欢着他。
而能当谈致北粉丝后援会的管理，显而易见的，以前没少骂她。
方舒雁放下手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你看。她在心里对不知情的谈致北轻轻地说，别这么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有这么多人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困囿于过去，不肯抬头看看呢。
她慢慢地呼出口气，晃了晃头，将脑中的谈致北挥到一边，身体向后倾，向床上仰倒。
真正躺实在床上之后，方舒雁的眉头却忽而皱了一下，怔了几秒，看了看左右。
她仰倒的位置在床的正中间，身体下限出明显的凹陷。
方舒雁有点迟疑地眨了下眼，向左滚了滚，又向右滚了滚。
右边的床垫明显地更加硬实，能明显地感受到不经常有人睡在上面。左边的床垫则也有微微下陷的感觉，她睡姿乖巧，一个人睡的时候总习惯只睡左边。
倒是谈致北，睡觉的时候喜欢睡在正中间，习惯性地蜷着，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茧。
方舒雁怔了一会儿，忽地抬手拉过旁边叠好的被子，抖开盖到身上，将被角拉到鼻端，闭着眼睛，深深地嗅了一口。
混合着新晒的阳光味道一起涌过来的，还有不属于自己的气息，蓦地将她包围。
被子在身前抱了个满怀，方舒雁忽地淡笑一声。
什么一直没有人住，只有家政定期打扫，受人之托顺路送钥匙。
骗子。
大骗子！
第41章 Chapter41
第二天醒来,久违地头痛欲裂。
方舒雁捂着额角坐起身，发了好一会儿呆，痛苦地思索自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毕竟酒量可以下滑，但不应该断崖式向下狂跌,怎么琢磨都并不合理。
她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渐渐想起自己先是喝酒，又是吹风，然后继续喝酒,回家继续吹风。之后还乘兴泡了个澡,本来应该吹干头发就洗洗睡，结果因为闻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味道,被迫爬起来不悦地换被罩床单,把自己折腾得气喘吁吁,又出了一层薄汗。
……怎么说呢,就都怪谈致北吧。
最可气的地方还不在于这人给别人添了这种麻烦,而在于为了这种事去专门联系他,又完全没有必要。方舒雁揉着自己的额角，深深地叹了口气,鉴于自己真的已经完全酒醒,最终没有任何付诸行动的反应，又去洗了个澡，拿出自己的电脑，把写好的剧本发给谈时凯,交由公司审核。
谈时凯的消息回得飞快,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剧本收到了舒雁，挺不错的。今天有没有空来公司？过来开个立项审批会,和咱们公司影视部门的这些负责人见个面。下午三点行不行？现在上午十点，你大致准备一下。”
方舒雁刚给自己做了个早餐，连饭都还没吃完，就见到他消息回了过来，看了下时间，刚过去半个小时，一时十分愕然。
“我不是刚把剧本发过去吗？”她谨慎地问，“公司不需要层层审核吗？谈总那边……”
“谈总已经看完了，你发给我，我就直接抄送给了他一份。”谈时凯潇洒地道，这人向来有一种特殊的游刃有余气质，什么问题到他这里都变得不成问题。
“我的排面加你的排面，在公司那还不是横着走。”他语气轻松，笑意透过电话传了过来，“专门临时空出来的行程，人已经在公司等着你了，还有几个惊喜在呢，速来。”
什么惊喜？方舒雁还要再问，谈时凯却不肯再说，只笑着让她赶快过来，惊喜都已经尽数到位。
总归也要过去一趟，回来拍电影就要过审批这关。剧本她已经打磨得差不多，做出的拍摄成本预算并不高，又不是什么边缘性危险题材，怎么想过审都不会很难，对这场会议也并没有在怕。她重新看了遍剧本，又理顺了一下拍摄的具体相关内容，在拍摄场地上多停了一会儿，稍作沉吟。
来到大城市打工后的场景好说，各种影视基地，乃至临时打一个布景，都不难。难的是她要从主角十八岁离乡前开始拍起，有一段艰难走出大山的前置内容，打算用实景拍，主演和整个剧组都要一头扎进山里，条件艰苦，且不太安全，只有这部分不太好交代。
但是在她的规划当中，这部分又不能不拍，只能在建组和找演员时都提前说明一下，买好保险。
时间差不多，方舒雁把剧本和PPT带上，公寓楼下拦了辆车，直接向嘉华赶去。
临走之前鬼使神差，拉开出租车车门时，抬头向上望了一眼。十三楼和其他楼层一样，平平无奇地沐浴在阳光里，看不出里面住着一个怎样特殊的人。 也不知道半夜扰民有没有人投诉他，又或者昨晚上着凉了今天起不来。方舒雁不经意间走了个神，很快反应过来，将这个人从脑海中挥去，坐进了车里。
来到嘉华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半，谈时墨正在另外一个会议室开会，半小时后准时过来。嘉华影视部的员工还在工位上工作，也将在半小时后如约而至。这个会议室里现在坐着的都是专程过来开会的编外人士，一眼望过去，果真全是惊喜。
惊喜得让方舒雁甚至在门口站了一下，迟疑着没有马上迈进去。
谈致北第一时间发现她过来，这人本来正在百无聊赖地将红线缠来缠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发现了她，抬头看了过来。
方舒雁和他对视了一眼，下意识朝一边的会议室铭牌投去一瞥。
不是为她的新电影立项开会吗，谈致北怎么会在这里，这人跟她的新电影能有什么关系？
一直暗搓搓留意着谈致北举动的邵明远立刻也跟着望了过来，看到她出现，目露惊喜：“舒雁过来了？昨天报完平安之后看你就没回消息了，昨晚睡得好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方舒雁觉得本来隐隐作痛的额角痛得更明显了一点。不过怎么想都没理由迁怒无辜的邵明远，于是对他笑得还是很和煦，眼睛弯弯。
“还好。”她简单地应了一声，随即就听见谈致北的声音悠悠地响起。
“脸色怎么这么差。”他问，语气悠悠，“没休息好？”
这下连正在翻着打印出来剧本的谈时凯，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眼中明晃晃地写着五个大字。
故意的吧你。
方舒雁也怔了一下，随即莞尔，摇了摇头，语气和煦地笑着道：“这你还是别问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时过境迁，她现在面对谈致北，只想表现得体面而心如止水。
因为她的话，会议室里短暂地静了一下。谈致北脸上的表情没变，只这么看着她，没继续说话。邵明远看看她又看看谈致北，稍稍皱眉，脸色开始显而易见地不太好看。
两人都觉得方舒雁比想象中态度来得更加客气，这一刻竟然诡异地达成同步，都为这个事实而表情莫测。
方舒雁没管他们两个，和谈时凯打了个招呼，又看向坐在一旁，正在低头看剧本的郑晴寒。
“好久不见，郑总。”她笑着问候了一声，走到郑晴寒身边坐下。
锦辰的郑总抬眼，朝她看了过来。 几年不见，她依然光彩照人，意气风发，看人的视线永远灼灼湛然，艳丽又强势。她看着方舒雁，唇角利落地扬起，把剧本合上，朝桌子上干脆地一拍。
她说：“这个项目，我们锦辰投了。”
邵明远：“……”
你又是谁啊？怎么一个不赚钱的影视项目这么多人看好，投资还要竞拍的？邵明远听得直皱眉，忍不住插话：“不好意思，郑总是吗？这个项目在草创初期，我就已经和舒雁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现在就算有公司介入，我也理应是顺位排在第一的合作方……”
郑晴寒扫了他一眼，看向谈时凯：“你把人叫来的？”
谈时凯悠然道：“舒雁的朋友，不带着玩不好，给舒雁一个面子。”
哦。郑晴寒了然地应了一声，重新审视他两眼，点了点头：“行，那投资合作就我们三方来了，这个电影成本核算不会太高，本身就不需要太多的资金，那现金流这块就由他负责好了。锦辰负责置景和人员安置，嘉华负责发行，制作这边找个专业的团队来，大家各司其职。”
之前搭着嘉华的东风，锦辰跟投了几个项目，收益可观。郑晴寒执掌公司之后，确定了公司涉及娱乐圈的这部分投资线，以置景和涉及地产的资源置换为主，合作共赢，步子迈得相当稳健。
嘉华这边也是这么规划的。谈时凯点点头，看向方舒雁：“你觉得呢舒雁？有没有什么想法？”
方舒雁沉吟了一下，实话实说：“我觉得你们都会赔钱。”
就算她把影片立意说出花来，这也是个相当不讨喜的题材，上院线的结局可谓注定暴死。如果能拿到什么奖还好，如果连奖都拿不到，那就可谓是个彻头彻尾的赔本生意。
邵明远听到她的话，皱着的眉宇忽地舒展，朝她露出个笑来。
“别担心，舒雁。”他温和地说，眸光熠熠，“拍电影不光是为了金钱的，总要有人为了自己的梦想，做一番更辉煌更崇高的事业。这点钱不算什么，如果有支撑起你的理想，那我非常荣幸。”
方舒雁稍稍一顿，而后莞尔，温和地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明远。”
邵明远看着她微笑，仿佛有她这一句话，自己砸钱听个响的举动也变得有意义起来。他心神放松，暗含得意地看了一眼被他抢先剖白心迹的谈致北，心情颇佳地笑着打趣：“我这算不算一掷千金为搏朋友一笑？舒雁放心飞，为了你的梦想尽管冲吧，有我兜着底呢。”
方舒雁还没说话，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一声轻轻的低笑。
大家都下意识循声望去，看到谈致北用红线缠出了一条梭子型的鱼，慢悠悠地将线拆开，专注地垂着眸，视线落在手里的红线上，谁都没看，只发出了一声轻笑，仿佛不是在嘲讽任何人。
邵明远沉不住气，脸色微变之后不怒反笑，状似大方地直接问他：“谈先生在笑什么？”
谈致北唇角浅浅地扬着，没看他，悠悠地说：“别那么敏感，说不定没笑你呢。”
这话假得让人都不忍心听。邵明远皱起眉，语气不快：“遮遮掩掩不是君子所为，太阴阳怪气可不会有人喜欢，谈先生有话不如直说。”
行吧，既然你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谈致北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平静道：“别总把梦想不梦想的挂在嘴边，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有那么多闲功夫挥霍，去给自己设定什么挂在嘴边的梦想。”
什么意思？邵明远脸色微变，不服输地冷冷瞪着谈致北，心里却是稍稍一突，过了几秒，下意识转脸看向方舒雁。
方舒雁没朝谈致北看，只朝邵明远平和地弯了弯唇角。
“别听他乱讲。”她神色如常地说，“谁的梦想能被人支持不会高兴呢。”
说得对。邵明远一想，觉得也对，心下稍安。他隐蔽地瞪了一眼谈致北，决定不再理会这个满口莫名其妙嘲讽的神经病，全当他不存在。
方舒雁也没在理会这两人之前波澜暗涌的气氛，认真地和郑晴寒交流了一下搭什么样风格的老城市街景，在软广方面达成共识，只在主角打工进出的那个大楼楼顶挂上锦辰地产的金属字，别的地方一律不安排广告牌。对于郑晴寒能充分尊重她的电影严肃性，方舒雁认真地表达了感谢。
交流全程能感觉到谈致北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看得很认真。方舒雁只当未觉，专心致志地聊着自己的事，将过期的恩怨纠葛都抛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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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时墨半小时后如期而至，坐到郑晴寒身边，带着公司的影视部一起，和坐在会议室里的这些人聊了聊电影立项。
不出方舒雁所料，嘉华正处在商业电影站稳脚跟，独立电影尚无涉足的阶段，不管是对公司第一部 准备投拍的新一类电影项目，还是方舒雁这个曾经的公司一姐，都表达了足够的尊重。只有在涉及到拍摄场地取景时，才表达了一些合理的担心。
“开篇就在山里？影片开头是主角母亲病重，家里没钱治病，他带着外出务工挣钱的不切实希望，一个人走出大山？”影视部主管沉吟了一下，谨慎地询问，“剧本上写他顺着面前的泥泞羊肠小道向前走，一边是山壁，一边是万丈深渊，这里也要实景拍摄吗？”
方舒雁点了点头：“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有这个打算。到时可以在崖壁下事先做一些安全措施，会最大限度保证演员的安全。但如果实在没法安全拍摄，也就只能仰仗于后期处理，到时候会尽量试试，不行的话也不勉强。”
总之是真的要找这么一个地方实景拍摄。主管把头点点，为难地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