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想干什么?!”
当木棒迎头落下的那一瞬间,玛莎拉蒂车主条件反射地举起双臂护头,一旁的长发美女没了起初同甘共苦的姿态,尖叫着躲到了一旁。
木棒在玛莎拉蒂车主的鼻尖面前停住了。
一身黑色的摩托车主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白牙:
“睁眼看看这是什么?”
在女伴面前出了大洋相的玛莎拉蒂车主涨红了脸,弯曲的腰板重新挺直了,他怒不可遏地瞪着摩托车主:“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问你这是什么——”摩托车主用食指敲了敲木棒的一处。
“我不管你这是什么!”恼羞成怒的车主愤怒大叫,“你等着瞧吧,你撞了我的车还想打我——你他妈完了!”
“我是让你看这上面的签名啊,蠢货……知道这是哪位大师的签名吗?”
玛莎拉蒂车主气得只顾瞪眼抽气,他身旁的美女弱弱地问了一句:“……哪位大师?”
“解星散解大师!”摩托车主说,“这位大师说过,在行驶过程中打啵接吻上摸下搞,涉嫌危害公共交通安全罪,作为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老子撞的就是你。”
就像夏日的天空一样,摩托车主的脸色说变就变。
那张上一秒还笑吟吟的脸,这一刻就沉了下来,阴翳浮上他的面容,那双深邃的单眼皮眼睛——狭长而锋利,只有一匹原野中流浪的狼盯着它的猎物,才会流露出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
这种眼神,比他手中的木棒更加令人畏惧。
先前还在大喊大叫的玛莎拉蒂车主,气势瞬间弱了。
警笛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似乎有围观的谁拨打了报警电话。尖锐的警笛让卫霓完全回到了现实,她缓缓松开锈迹斑驳的护栏,将踩在栏杆上的一只脚,也收了回来。
她一身沉重,一身冰冷,一身疲惫。除了微弱的呼吸和碎裂的心,她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
趁着所有人被眼前的闹剧吸引,她低头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再一抬头,刚刚凶神恶煞的摩托车主站到了面前。
“美女,学架子鼓吗?”
他笑眯眯地说。在裤兜里掏了又掏,终于找出一张皱巴巴的音乐培训学校名片。
“全国排名第一的流行音乐学院大四在读,架子鼓专业第一,你可以叫我中国鼓王或者拆那no.1。”
“业务范围从乐声乐器的一对一学习,到搬家具换灯泡修水电……什么活儿都接,保证价廉物美,随叫随到。”
卫霓心神疲惫,冷冷看了他一眼,随手拦了一辆出租坐上后排。
高耸的路灯随着安丽大桥的拱顶一路后退。
卫霓按下车窗,期望凉爽的夜风能够吹干她的泪眼——可惜于事无补。
在驾驶席的遮挡下,她埋头在膝盖,蜷缩成一团,终于流出肆无忌惮的眼泪。
……
凌晨三点,卫霓听到了成豫轻手轻脚关门的声音。
一如既往,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洗漱,以前的卫霓觉得这是他爱干净的表现,如今她却只觉得讽刺。
让他如此警觉的,究竟是外边的病菌尘埃,还是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黑夜寂静,成豫躺上了床,用温热的胸膛,贴紧她冰凉的后背。
似乎是不满她的体温,卫霓感觉到他认真地掖紧了她胸前和后背的蚕丝被。
“……晚安。”他轻轻说。
夜,完全静了下来。
雪白的窗纱随着夜风来回晃动,漫天星斗在卫霓的泪眼中颤抖。她竭力克制自己的颤栗不被身后的枕边人发现,用力闭上双眼,任泪水夺眶而出,打湿刚刚半干的枕巾。
就在五年以前,他们携手步入洁白的殿堂。
蓝绿色的森林和山脉在宽阔的天空里起伏绵延。
洁白的蒲公英垂下流光溢彩的绒球。
和她一起旋转。
卫霓挽着父亲的手臂,拖曳洁白的长纱,一步一步,走向微笑的成豫。
他细长上挑的双眼在金丝细框眼镜背后,承接着上方栩栩如生的森林和蒲公英洒下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