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相撞的须臾，杨徛偏过头瞥了眼远去的身影，又盯着身旁的外卖紧眉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外卖盒上已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它们尽情享受着这天降的免费食物。
除此之外，石阶上早已没有了人影，只剩下食物的气息与浓烈的花香交缠。
“真是抱歉”
在学校，杨徛的伤自是引起了秦锐等人的注意。虽然当时脖子被掐得厉害，但并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只是隐隐约约有些微红的印记，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可是脸上的指痕就要明显多了。
“你是去跟人打架了？”秦锐微眯着眼好奇的看着他脸上的印记，忽地裂开嘴巴，不确信的半开玩笑道：“不会是被……女人打的吧？”
杨徛冷冷的瞥了他一下，他可没心情跟他玩笑。
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戳到他的爆点了，秦锐悻悻一笑，立马将视线转移到右前方的人堆中，“他们好认真啊，哈哈……是要考试了吗？难怪了。”
秦锐借机回到座位，盯着杨徛阴暗下的后背不再言语。他其实一点都看不懂杨徛，总感觉……感觉他是在消磨时间，而且还是跟自己不一样的打发。打架是这样，学习也是这样，好像什么都提不起劲，却很玩命。
课间休息，杨徛靠在栏杆上垂眼淡漠的望着对面楼下层层的走廊。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微风拂过他长卷的睫毛，却吹不走他眼底的阴郁。
旁边背靠栏杆的秦锐见状，心底渐生出无语和无奈。都伤成这样了，还耍帅！虽然是挺帅的……但肯定比不上我！
秦锐暗戳戳地自恋的想着。看着路过的两个女生，又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咱们学校漂亮的女生还挺多的。”
杨徛晃眼过楼下某处的走廊，少顷他将视线重新落回那里，却在某一处停住了视线并不可察觉的蹙起了眉头。
“她是谁？”
“啊？”
杨徛冷不丁的出声让秦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困惑的看了看杨徛，而后寻着杨徛的视线向楼下斜对面的走廊疑惑的望去，“你说哪个？是那个披头发的还是短发的？”
“旁边扎马尾的。”杨徛依旧直直的盯着那个走动的女生。
秦锐也瞧见了，可他似乎有些惊讶，“你喜欢这种的？”
他觉得追他的那些女生可比这个好看啊。
杨徛冷瞥他一眼，似是有些无语，也有丝不耐，继续问道：“她是哪个班的？”
“我又不认识她，我怎么知道？”秦锐反击似的无语的瞟了眼杨徛。自我满足之后，他又向楼下那处望去，“她……虽然我不认识，但跟她在一起的那个女生我倒是知道是……十一班的。你问这个干嘛？”
秦锐自然知道杨徛不是对她有意思，毕竟校花都没看上，其他人还能看吗？所以他才更不理解杨徛问这个做什么。
直到楼下的人消失于拐角，杨徛才淡淡收回视线，可眉宇却一直紧皱着不放，“随便问问。”
抛下一句，他便转身回了教室。
晚自习。
刚打下课铃声，教室里的人便争先恐后的冲了出去，也有少部分人慢条斯理的整理着书包，不争那一时半刻。
等顾荨背上书包走出教室时，走廊上几乎没多少人了。她才踏出几步，刚走到隔壁班前就被一个高挺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好巧。”
杨徛背对灯光而站，昏暗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双眼。不是什么嘘寒问暖的问候，顾荨也听出了他语气里压抑的不善。
“不巧，你是专门在这里堵我的。”
顾荨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戳破他虚假的问候。
自那天知道救下的是他后，她就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在学校碰到，令她意外的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要问她为什么会认识杨徛，其实也是被迫认识的。因为在学校总能听到他的名字，不管是班上，还是在张贴成绩优异学生照片的公布墙，亦或是处分，就算她不主动去听去看，也会钻进耳中，飘入眼里。
杨徛不禁皱起眉头，盯着她平静的眼眸，眼中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你早就知道我？”
不像是疑问，更像是在陈述某种事实。
虽然此时学校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但还是引起走廊上原本就不多的一些人的注意，毕竟其中一方可是他们学校有名的老大。那些看戏的人不敢太明目张胆，只能在路过时放缓些脚步，小心的瞧上两眼。
扫视了一眼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她简明说出他的顾虑，“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杨徛不由蹙眉微眯起眼，他开始仔细审视眼前的这个女生。昏暗的灯光下，那双眼睛平静无纹却很明亮，面色如常，看不到一丝慌乱之色。
一个长相普通的女生，似乎也并不普通。
杨徛倏而玩味的勾起一边嘴角，有笑容却无半点笑意，“呵，别自作多情。”
见他这般不客气，顾荨着实有些后悔当时自己的‘多此一举’了，她冷淡的直视他，眉间也多了几分不善，“真是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
话落尽之时，她直接绕开他，继续向楼梯口走去。
不知为何，杨徛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但他没发泄出来，而是默默的咽了回去，可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
他不好惹
第二天早自习，教学楼里充斥着混乱又听着意外整齐顺耳的读书声，当然在这闹声中即便是说话也分不清到底是读书还是聊天。
秦锐趁着班主任不在的空档，身体前倾，“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帮你问到的，那个女生叫顾荨，还真是十一班的。”
只见前面的人没什么动静，秦锐推了一下杨徛，顿时感到有些失望的无趣和不解的说：“你怎么没反应啊？”
“什么反应？”杨徛依旧翻着书，随口回道。
“……没反应就算了。”秦锐皱眉思虑一番，实在是有些好奇的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之前问她干什么？”
想起那双平淡的眼睛，他就不由微蹙眉梢，不可察觉的是他嘴角冷淡的弧度，“就是想认识一下。”
秦锐心想，最好是这样，可别把人家吓到了。
十一班，安洁将书本树立在课桌上，身体微微向后倾，轻靠在后桌沿上。一边注意门口的动向，一边偏头望着后桌的一角，“我听周敏说……昨晚你跟那个杨徛在说话？你们认识啊？”
顾荨捏着书页沉思几秒，随后她轻轻翻过，“不认识。”
在那天之前她就知道他这号人物，只是面相上还有些模糊罢了。可直到那件事后，她就已经深刻的记住他的脸了，想忘也忘不掉！有时也觉着他很矛盾，无论是在哪一方面上。
轻轻叹息，顾荨也不再多想了。
安洁徒然加大了偏头的弧度，满目疑惑的看着身后正在背诵课文的顾荨，她显然有疑问，也有不少的好奇，“那你怎么跟他说话？”
“他……只是向我问一个人，可能我刚巧经过，他也就随便找了个人问。”顾荨脸色丝毫不变的向安洁解释道。因为她明白如果自己不给安洁解答，往后几天安洁一定会时不时的提起。
“他问谁啊？”
“……我也不认识。”
安洁将竖立的书本平放在桌上，慢慢转身小心的观察着周围，见此刻安全便小声说：“最好不要去招惹杨徛，他打架打得很厉害，而且脾气也很不好。去年有个男生骂了他一句，他就把那个男生的手好像给打折了。学校里的人基本上都怕他，不止是因为他打架恐怖，他爸爸给咱们学校捐了一栋实验楼，所以……连老师都要让他三分。”
“嗯……我记住了。”
想起前几天他被打惨的样子，顾荨忽然有丝好奇这种反差，但转瞬间也不再多想。毕竟这不关她的事，而且她也不想跟这个人有牵扯。
安洁见顾荨点头，她提着的心也慢慢放松下来，但依然有一丝困惑存在，因为她还有一件事没告诉顾荨。
昨晚放学后，她刚走出教学楼就被秦锐搭话了，而且还询问了顾荨的名字。她当时也没多想，以为是秦锐想认识下，毕竟那人对女生很感兴趣，在他万般追问下她才不情愿的告诉他，也认为顾荨不会对他感兴趣的。
可今早听周敏说了昨晚看到的事，她就不禁感到一丝紧张和害怕，因为学校里的人都知道秦锐和杨徛走得很近。没将这件事告诉顾荨是怕她紧张多想，也影响了随后的考试。可似乎反倒是她紧张起来了。
倏而，一本已经翻得很久的语文书重声敲在顾荨的课桌上，只见她们的班主任朱峰一脸严肃的站在旁边，“马上就考试了，你们还有心思聊天？！高二了，赶紧把心收回来，放在学习上才是正道！”
安洁的心不由一怔，窘迫的转回身，期间还不忘默默的吐舌，坐正身子后假装认真的复习起来。
早自习结束，安洁和顾荨一起走出教室开始了寻找考室之旅。她们的成绩相仿，都处于全校年级的中流偏上水平，所以大多时候她俩的考室是挨在一起的，有时甚至会在同一间。
经过一个拐角，安洁用胳膊碰了碰顾荨，轻轻抬头示意楼上斜前方的一处栏杆并细声说道：“你看，五班栏杆那里，靠在中间的那个就是杨徛。”
顾荨抬眼望去，那里的确站了几个人，应该都是他的朋友。即便是在人堆中她们也能一眼就找到他，虽不想承认，但他在其中的确比其他人要长得出众。
突然又想起那日楼上的那个男人，当时虽只是匆忙一瞥，但她却记忆犹新，总觉得他们面庞间有些相似。
“虽然他经常打架，但不得不说他成绩很好。”安洁有些羡慕的撇了撇嘴，随后又奇怪而无奈的笑了笑，“还真是挺矛盾的，对吧？”
顾荨边继续查看各个班门上贴有考室号码的纸张，边随口轻应了声“嗯”。
她有看过学校成绩优秀榜，知道上面有这个名字，所以没有太多的惊讶。也不想好奇，因为直觉告诉她得离这个人远点，他不是善茬。
躲避
考试一结束，大家都回到教室里收拾课桌。因为考试的原由今晚不用上晚自习了，所以商量着去哪里放松一下。
“杨徛，去吃饭吗？”秦锐无聊的看着他收拾课桌。
“嗯。”没有太多思考，就轻轻哼出声。
杨徛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他也有点小洁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不整洁，即便他也不喜欢摆弄书本，却保持着桌上的整洁。
“行，我去叫张成他们，还是在老地方。”
秦锐得令，轻快的走出教室去隔壁叫人。
某个饭店的包间里，圆桌上是吃的差不多的残羹剩饭，边上坐着六名十七八岁的男生，另外还有两名同样大小的女生坐在其间，似乎是他们其中两人的女朋友。
桌上东倒西歪的堆着空啤酒瓶，一两件校服随意的搭在椅子的后背上，一团云雾不时的便从某人口中窜出然后消散，整个包间慢慢弥漫了淡淡的朦胧色。
“三中的还来找茬吗？”秦锐点了一根烟，眯起眼睛透过烟雾看向对面的几个人。
“上次把他们打得那么惨，哪还敢来啊！”张成吐着烟雾得意的嗤笑道。
“估计现在伤都还没好吧？”另一个男生也附和笑道。
杨徛无聊的摆弄着桌前的酒杯，脸上没有一丝关己的情绪变化。
见其他几人对那两名女生说着那天打架的事，秦锐也觉得有些无趣了。他慢慢靠在椅背上，瞥眼望着杨徛冷然的侧脸，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迷眼的烟雾，“认识了吗？那个叫顾荨的女生。”
烟雾袭来，杨徛不悦的轻蹙眉头，“你是无聊的紧？”
见状，秦锐轻挑眉梢，咧嘴而笑，指间的香烟已快燃烬，“就好奇问问，干嘛这么严肃？”
杨徛不再理会他，继续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三月的尾巴，可今夜的风却出奇的冷，路上的行人都不禁拉紧了衣裳。
杨徛站在马路边，等着前方的红灯。吃完饭后大家基本上也分散了，有女朋友的带着往其它路走，剩下的三人便跟杨徛一起站在路边吹着冷风等灯。
秦锐攥紧衣领，他冷得嘴唇有些发颤，“今天怎么这么冷啊？”
瞧了眼旁边的人，秦锐不禁暗自佩服。
薄薄的黑色外套，里面搭着一件同色的体恤，单薄的黑裤下是一双黑色的帆布鞋。这么单薄的穿着却在冷风依旧站得挺拔，没有丝毫寒意，秦锐不免有些羡慕他的体质。
你可真不怕冷啊……
路口对面，顾荨正扶着自行车走在街上。不是她不骑车，而是今晚的风呼哧声太大了，对着冷风而行实在是有些难为她，她不怕热，可唯独怕冷。
一考完试她就赶去了打工的便利店，值了三个小时的夜班，她也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本想照着往常的路线回去，不料还没走到路口，她就看见了对面路口站着的几人。她也自然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其中的杨徛。
两秒的停顿，她毅然改变了既定的轨迹，继续推车向前。即便是绕远路，她也绝不想拐弯等红灯。
又无语的想着，怎么认识他后，到哪儿都能遇见。
她其实也不是怕他，只是每当看到他就有种莫名的紧张。如果作一个比喻，她觉得他就像是陡峭的悬崖边上生长的一棵带刺的树，瘦弱，但很危险。
她不知道的是，杨徛也注意到了她。他察觉到她的注视，也看到了她的停顿，沉默间也明白她是在躲他。
杨徛忽而轻哼笑出了声，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方向。
“你笑什么？”秦锐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红灯最终变为绿色，杨徛不作任何应答的踏上马路，将仍旧满目困惑的秦锐甩在身后。
笑什么啊？冻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