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他,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最后竟然还让我接手他的公司,他凭什么能这么轻松的交代完后事,就撒手人寰。”杨徛直直地盯着她,声音依然很轻。
“你还是做到了。”顾荨望着他的眉眼,轻轻翘起嘴角,“不用强迫自己原谅。”
杨徛微楞,随后偏开视线,“我不会原谅你。”
手一颤,顾荨轻垂眼睫淡笑道:“好。”
她觉得此刻的杨徛少了往日的凌厉和冷漠,多了份难得的傲娇可爱。
他忽然想起不对劲,疑惑道:“为什么那话不该你说?”
问的理所当然,仿佛觉得这句话本身就很奇怪。
顾荨怎么也没想到话题跳转这么快,抿唇思索几秒,道:“自然不该我说,你也快回去吧,别让他们担心了。”
默了片刻,他忽然轻笑一声,道:“你说的是乔子珊?”
这个名字她不熟悉,但她觉得他们说的是一个人。
“我不认识。”
“你误会了。”
她感到一丝窘迫,依旧神情淡然,心底却自责起自己的多话。
“哦,抱歉。”
杨徛起身走到她身边,弯腰凑到她耳边,轻喃:“你喜欢互不相欠,但是你却欠了我很多。”
“我……”
她说不出来,这是事实,也是她面对他时不底气的原因。
杨徛刚下楼,就被刚赶来的秦锐一把押进车里。
“我就知道你会到这里来!”秦锐无奈感叹。
“回去了。”
秦锐真想找人借个胆指着他鼻子骂,可现实是他只能白眼相送,“你还知道回去?!这才刚做完手术啊大哥,给我回去好好躺着!”
杨徛冷瞟了他一眼,秦锐立马收敛了表情。
“我那不是关心你嘛。”秦锐开着车,最后瞧了眼咖啡厅的方向,“你找她干嘛?想旧情复燃?”
不由暗自怀疑,有过情吗?
他倒没什么,觉得本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不过多少有点好奇罢了。
“你说她喜欢我吗?”
一惊,秦锐差点方向盘都没握稳,他小心瞄了眼旁边,心里不禁开始感慨,还真是栽在她手上了。
“喜欢吧?”
他有些不确定,可又不敢再刺激他。
“我问你,还是你问我。”杨徛冷着眸子,语气里颇为无语。
“……”
好得问个好回答的啊,这问题谁能跟你保证!
秦锐打着方向盘,认真道:“我觉得吧,她应该是在意你的,你看她一听说你生病了就着急了。”
杨徛思索两秒,道:“我觉得也是。”
“……”
“别去医院。”
秦锐挑了挑眉,他正等着红绿灯,“那去哪儿?你别又乱跑,刚做完手术呢!”
跟玩似的,能当回事吗?!
“回公寓。”
说着杨徛眉头便皱了一下,伤口又开始疼了,秦锐见状不由分说的径直开往医院。
“今天就算是绑架我也得把你绑到医院!”
沥青路上,留下刺鼻的尾气。
杨徛走后的咖啡厅,弥漫着一股八卦的味道。
“顾姐,那个男人是谁啊?”余蕊长着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这倒真把顾荨问住了,朋友?似乎不是。
“同学。”
余蕊惊讶的张大嘴巴,“你同学吗?!这么帅,好羡慕啊!”
邓星星打断她的飘远的思绪,“醒醒吧,那不是你的同学。”
“想想都不行啊!”
“之前我还觉得傅先生就够帅了,没想到山外有山啊……”余蕊颇为感慨。
邓星星无情揭穿她的面目,“得了吧,你之前还说傅先生比他帅呢。”
“那不是他当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吗。”余蕊撑着下巴,露出一脸花痴样,“但他今天看着温柔了好多啊,尤其是笑起来,我都忍不住跟着笑。”
顾荨轻轻的摇了摇头,她觉得若是被她们知道他从前的样子,或许都不敢想了。
安洁走了过来,“咳”了两声后,余蕊她们识趣的开始工作。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不会原谅我。”
安洁惊愕地眨了眨眼睛,她怎么觉得顾荨这个样子并没有失望,伤心,反而轻松了。
“因为你没有去报道?”安洁迟疑道。
顾荨淡淡一笑,“都有吧。”
安洁双手紧握顾荨肩膀,将她正对着自己,认真道:“你是怎么想的?或者……你还喜欢他吗?”
她没有问喜欢,而是说还,因为他们都太好懂了。
“后天我会回宣市,就去看一眼。”
她没有回答,反而说出了之后的行程。
“之后呢?”
“可能会从宣市直接坐车离开吧。”
安洁有些恍惚,“这么快?”
又是从同一个地方出发,这次又是多久才回来呢?
感伤的安洁坐在露台上不由的叹气,顾荨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了,而她这两天做什么都提不上兴致。
晴朗的天气,她觉得自己很倒霉遇上了同样愁苦的秦锐。
她没什么精神的轻瞥他一眼,“你又来干什么?”
秦锐坐在她对面苦叹一声,听到她不欢迎的语气,愈发郁闷,紧抿嘴唇硬挤道:“来消费。”
安洁向里面的人招了招手,“余蕊,给咱们的秦经理上最贵的咖啡和甜点!”
“你这是报复?”
“必须最贵啊,才配得上您的身份呐。”
“……”
这女人真小气!
秦锐揶揄道:“安老板挺闲啊。”
安洁也毫不客气,“比不上咱们的秦经理,向来无所事事。”
“呵呵,你真不客气。”秦锐哀叹一声,“我这是忙里偷闲,要不是他是病患,我还真想把他抓到公司。”
这一闹,公司里的事他都多少揽了点,他都快被那些会议,那些文件给整烦了!
“他好点了吗?”安洁幽幽问道。
秦锐眉梢一挑,不由细细打量起安洁,安洁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干嘛这么看我?”
“我还以为你对他感兴趣呢,正想着怎么劝你,跟他没结果。”秦锐嬉笑一声。
安洁耸着眼皮无语地看着他,“……我有病才会对他感兴趣。”
她还没自虐到那程度,那人的凶狠,冷漠程度她可是清楚十分的。
秦锐笑了起来,“别这么悲壮,说的他好像有病似的,啊他现在的确有病。”
“他知道你在背后说他坏话会怎么样?”安洁狡黠道。
“你不会背叛我吧……”
安洁还真想了想,随即咧开嘴点头,“当然会啊!”
“……”
咖啡甜点都上齐了,安洁回归正题,“你到底来干什么?”
秦锐端起咖啡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说了来消费啊。”
“信你个鬼。”
“好吧,顾荨在吗?”他也不绕圈圈了。
“你还找她做什么?”安洁不善地盯着他,她可是记得那天他的不客气。
“上次是我着急,对不起。”秦锐放下咖啡,叹息道:“他这病照现在情况怕是难好起来啊。”
“又怎么了?”
想到这儿,秦锐就十分郁闷和无语,“闹脾气呢。”
不按时吃药就算了,还跟他差斤少两的!
安洁多少懂了点,她不知道该不该说,但跟他说应该没什么吧?
“喂。”
秦锐被她叫的一愣,“咋了?”
“杨徛是不是还喜欢顾荨?”
“……谁都看出来了。”
“那他太花心了!”
“嗯?!”
这就把秦锐惊吓住了,他惊疑道:“你这怎么看出来的?”
安洁撇了撇嘴,唾弃道:“上次去医院,照顾他的那个女人啊,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
“你说乔子珊!”
秦锐终于明白了,难怪那天他感觉奇怪,原来是这样。
“我又不知道她叫什么!”
“她那天回去后就没来了,她也不是杨徛的女朋友。”秦锐颇为无语看着她,“我们跟乔子珊很早前就认识了,当时她还是酒吧的服务员,后来杨徛创业开酒吧,她就过来帮忙啦,之后酒吧就交给她和张成打理了。”
安洁难以置信道:“就这样?”
“不然嘞大姐,乔子珊能力挺强的,这几年把酒吧经营得也很好。”
“谁是你大姐!”安洁怒吼完,又调侃道:“那个乔子珊那么漂亮,你们就没点想法?”
秦锐不禁摇了摇头,“她太精明了,我喜欢笨点的。”
“……那得多少女生倒霉遇上你啊。”
“嘿你这话,我可从来不逼着谈,都是你情我愿的。”
“那杨徛呢?”
良久,秦锐似看傻子般盯着她,“咱们一中校花杜梦西还记得吧?你看杨徛理过她吗?”
“呃……也是。”
“鬼知道他审美是怎么回事。”
这话安洁就不高兴了,她怒道:“你什么意思!顾荨也不差好嘛!”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憋了半天,秦锐赔罪道:“我的意思是,美女主动常伴,他还没所作为,真有点丢男人的面子。”
安洁唾弃的斜眼而视,她无情戳破,“人家那是专情,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
他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在她这里他都是不对的……
“好吧安老板,顾荨在吗?”秦锐放弃道。
“她不在啊。”
秦锐顿时感到无语,“那你跟我说这么多干嘛?”
安洁回瞪他,“我刚想跟你说这件事,就被你打断了!”
“……”
“顾荨要走了。”
“?!”
“明天早上她就会回宣市,参加房思哲的婚礼,然后直接从那里离开吧。”安洁哀叹道,接着她又说:“你最好别告诉杨徛。”
“!!”
你都告诉我了,还不让我说出去!
安洁趴在桌上,“我不想她走,但我拦不住。”
秦锐看着她光洁的额头,也不免一叹,“这件事情,咱们管不了。”
但在某方面而言,咱们算是同一个阵营。
微风中飘荡着两声叹息,弥久不散。
第一次哭
今天天气不大好,阴蒙蒙的,正如安洁的心情一样。
刚送完人回到小区的安洁,看到楼下站着的人,心情更阴霾了,甚至还多了些许紧张。
她想当作没看见一样,迅速走进去,可还是被命运地叫住了。
“她人呢?”
安洁咬牙认命的转身看着他,踌躇道:“她……她……”
杨徛看上去脸色还很苍白,很……但安洁一瞧见那冷眸就把“虚弱”二字憋回肚里。
自那天后,他就再没出现在她面前过,每次都是偷偷地在楼下看一眼便离去,可今天咖啡厅没开门,他便来此看看。
“她在哪里?”
抿唇纠结许久,安洁缓缓吐声:“她走了。”
他的心顿时又跌落谷底,他立马上前,眼睛透着血丝紧逼道:“去哪里了?!”
安洁此时不敢看他的眼睛,紧抿唇瓣叹道:“宣市,参加完婚礼她就会离开。”
他的手在颤抖,眼眸里压抑着无尽的怒火,绝望和悲哀。
末而,看着空荡荡的小区,安洁泄气般坐在椅子上。
杨徛方才的模样着实吓人,仿佛要把她捏碎般,她还是告诉了酒店地址,但并不后悔。
希望……能赶上吧。
今天太阳似乎请假了,有些阴霾,云层也灰蒙蒙的,鸟群压着乌云艰难地寻觅栖息之地。
婚礼上,顾荨只看了一眼便离去,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甚至都没让房思哲瞧见过,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
离开后,她便赶上最近的一辆大巴。
墓园,顾荨望着碑上模糊的照片,淡淡地弯起嘴角,将手中的白色百合放下。
能看到,碑前还有以往祭拜的香火,不过杂草也再次咬根生起,她无言地拔掉,将墓碑及周围清理干净。
不知清理了多久,也没人会去在意,她站在墓前垂下眼睫,鸟啼划过天际,终于有了一丝轻语,却是那么的悲伤。
“芳姨,您不会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