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右原本暖和的手逐渐变冰,看她还没挂断电话的意思,勾愔想先把孩子送车上。
转身离开的瞬间,手被后面的抓住,力道很大,指甲陷入肉里。
她挣扎甩开,奚子里妈妈没站稳,踉踉跄跄,崴到脚。
“你干什么,想打人……什么人啊,就你这样的素质还教幼儿园,天天花枝招展勾引男人吧!真是没辜负你的姓!我要举报你……我到……”她生气各种埋怨,一股脑的错全推勾愔头上。
她本身尖锐的嗓音,无关紧要的人议论声,勾愔不自觉握紧右右的双手。
反驳回去“你抓疼我了。”
她静静心,准备把孩子送到左隻哪儿,才回来解决。
现在环境太乱,人来人往,你一句我一句。让右右紧张,她能感觉他抓在衣服上的力道。
左隻在车上看着不对劲,疾步下车赶过来。
扒开人群,走在她身后,伸手揽住。绝对的保护姿态。
他另一只手插在裤兜,神色冷淡,唇瓣苍白,静默的看着面前嚣张气焰的女人。
场面一阵沉默……
他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可绝对的压迫感让旁边人散去。
奚子里妈妈没敢和左隻对视,偏头转移视线,手不自在的动了动。
她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税务局局长,家里背景了得,自己身居要位。
没想到这个老师这么有手段拿下他,小瞧了。她神色慌张后,很快平静下来。可脑子一直转动,想办法破这个僵局。
她率先开口套近乎:“左局,我是右右同学的妈妈,我家那位前段时间还和您吃饭,就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冷声打断。
“不管谁和我吃过饭,都不是欺负我家里人的底气……我看你们家太闲了,我会找你先生聊一聊!”
他毫不留情的说完,环抱着怀里人离开。
勾愔怔怔的望着眼前人,看着低头帮她系安全带,哄着右右。和刚刚气势凌人的男人完全不同。
像是暴雨遇上彩虹,呼啸过后的绚烂。
“吓到了,下次遇到问题和我说,不要一个人硬抗。”
左隻轻吻着她的鼻尖,指尖朝下划去,捏住她指尖,冰凉的温度让他整只手握住。
没呆一会儿,他开车出发。耽误的时间不短,都没吃饭,瞧见她神情稳定,朝火锅店出发。
“愔愔……”他转头喊喊她,再次确定副驾驶的人情绪如何。
“我没事。”她有些无奈,只是想着他妈妈说的话,有点委屈。
初成(二)
到火锅店,正是生意爆满的时候。如果不提前预约,可能还要排队很久。
他们一行人,在人群里侧着身,进入店内。看着外边那些顾客羡慕探究的眼神,她不得不承认,心里暗爽一下。
左隻一瞄她神情,就知道在想什么。小孩子般,会为了这样的小事兴奋。揽着她纤细的腰身,随着服务员的方向走去。
火锅店人声鼎沸,走廊上到处是来往的服务员,他们不得不随时停住脚步避让。两侧桌子上的客人也吃得喜笑颜开,洋溢笑容。
整个店面有热闹的氛围,他不自觉扬起笑容。像是过年吃年夜饭……
还是角落里的位置,只是现在旁边位置有人,一家三口,吃得很开心。
落座后,服务员殷勤上来点单,平板电脑很合适宜递到面前。
左隻随手翻了翻,选了她爱吃的几样,才问旁边眼睁睁看着的右右,“你想要吃什么,虾滑还是豆腐。”语调平静,没有起伏。
右右个子矮,看不见平板上的字,趴在他腿上,一脸好奇,伸出软乎乎的手指在平板上滑来滑去。
“爸爸,我不认识字……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他一脸无辜,亮晶晶的眼里没有难堪,只剩下好奇。
左隻有些哭笑不得,忘记他还是个小孩子。这段时间看着勾愔和他平等相处,总会忘记他的年龄。
他还有耐心的把菜单上的品类挨个念了一遍。右右在旁边专心致志的听。遇到喜欢的或者好奇的会停下来问一问。
勾愔喝着服务员倒的酸梅汤,看着面前的两人,笑起来。
她遇到喜欢的,还刻意打断,喊他帮忙点一份。
“隻隻,我要土豆。”念到土豆,她按照喜号插嘴。
左隻了然,意味深长的说:“开始就点了。”
勾愔表现得有些得意,知道他记住自己的喜好,是一种很快乐的感觉。
就像你喜欢牛奶,爱人会帮你加热,再递给你。
锦上添花……
是浸入温泉,毛孔张开,舒适的感觉。整个人泡在暖洋里,心空荡荡的,望着天边繁星闪烁,另一种幸福。
她没忍住笑,穿过桌面,伸进他的掌心挠一挠。准备撤退,他一把握住。
两人的手,以一种别扭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服务员在旁暧昧的瞟了一眼,动了动嘴唇。碍于职业操守,没有调侃。
右右无所顾忌,嘻嘻哈哈说“羞羞,你们拉手手。”
这童言无忌的说辞,勾愔双颊绯红,左隻面无表情。果然大佬的社会经验多。
“右右,我们就拉手。”他像个孩子一样,虚张声势。以为用赌气的语气,他就会消停。
反而没有,他继续说:“羞羞脸,你们两个羞羞脸。”
左隻看着对面的人也越来越红,大发慈悲救场:“右右不也喜欢让别人抱抱,那也羞羞脸。”还学着孩童羞人的姿势,用手指在脸上下滑动。明明这个动作不符合人设,他却偏偏没觉得有违和感。
自然的,不觉丢人的帮她说话,就算对象是自己的儿子,也没有手软。
她完全被圈粉,嘴角疯狂上扬,像是粉丝突然被偶像翻牌。
连右右也看不过脸,转头过去……
菜终于点完,留下一杯杯红棕色的酸梅汤。
有些冰,店内开着空调,入口,也没那么凉。
但勾愔怕右右感冒特意喊服务员换成了热水,这些小小的举动被左隻看在眼里,他的目光更柔了。
不是因为她对孩子好,所以更爱。
是他爱她,又因为对孩子好,所以更爱。
火锅底料将就右右,一半辣锅一半番茄锅。
把孩子爱吃的扔进沸腾的汤底里,看着她等待的神情,左隻想了很久的话才开口:“愔愔,首先,谢谢你这么这么用心……对右右。第二,我希望你能依赖我。”
“我别的不说,但是你遇到问题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更别提这件事还是关于右右……你根本没错。”
“那个家长对你所有的负面情绪,在我看来,只是无理取闹。”
她还在注视汤底翻腾起来的笋子,听到他的话,响起他在车上接了电话。
顿时明悟,为什么知道和右右有关。
火锅店就是有点不好,热气太足,香味四散。
在这浓郁的香辣味里,她握了握手中的筷子,好久才找到语言,开口解释,“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想着你这段时间很忙,虽然他家长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我私下和奚子里聊过,他答应我不会乱说些有的没的。虽然他是个小孩子 ,可我相信他会信守承诺。”
语言里有些不确定,带了点解释。怕男人会生气,她抬眼望了望,低头,又用余光扫了眼。
他看着面前人一系列的反应,心底有点发笑,可面上平稳。清了清嗓子,有些严肃的骂道:“所以你就什么都不说,等着事件更严重了,闹到自己会受伤的场面。”
他不是真的想骂人,看着今天的场面。
众多的人围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语言砸向她,一个人孤立无援,还想着身边的孩子。
极端,无助,弱小,就算解释,也没有任何人会在意。只顾着自己心里爽快,无端的指责。
这些,让他心里的火熊熊燃烧。
他自己都不能伤害的女人,别人有何底气去污蔑,甚至动手。
隔着腾腾的雾气,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的眼睛,没有心软,让步……
像是幽深的隧道,一望无尽。
带着压迫的眼神……
勾愔无助的捏捏手指,听着男人的接近冷漠的语气,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不让颤抖的语气丢人,稳住嗓音,解释道:“不是,我没想不告诉你,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我能处理,我最开始想告诉你来着,但是我后来想了想,觉得和家长沟通,也可以解决。”说到这里,也说不下去,显然,家长那里也没有处理好。
她以为左隻生气没照顾好右右,忐忑的抬头。眸子里盈满泪花,她不知为何觉得委屈,以前再难过的事都不会哭,现在一丁点的难堪,情不自禁掉下眼泪。
右右看见面前人泪花盈盈,不高兴的怼上左隻:“你为什么要骂愔愔。”
他挑眉,转头冷笑,语气冰冷,不像是对待孩子,“呵,刚刚她被别人欺负时,为什么没有站出来。你私底下不是说过要保护她吗……”
有些嘲讽带着冷漠,目光如炬。
右右被吓到,半张小嘴,动动唇瓣,没发出声音,他转头看着勾愔,红了眼圈。
她瞧着面前人的神情,努力呼一口气,开口劝:“你别说他,他这么小一个孩子呢,吓到他了。”她边说边去握住小孩儿的手。
左隻继续冷笑,“孩子,自己说的话不做数……”
她想不通,为什么他要和孩子计较!眼眶里的泪珠也忍不住,一圈一圈转着。
左隻无奈的捏了眉心,才软了语气说:“看你下次不及时说,万一我不在,你受伤了怎么办,今天那个情形,要是我去晚一步。我该多担心……”语气突然软了几个调,说到后来,几近无声,他眼眶也隐隐发红。
伸手擦掉勾愔眼角掉下的泪珠,又把旁边的孩子抱怀里,低声解释:“右右,你是男孩子,今天那样的场面,你得保护愔愔。他们人多势仗,你以后要记得第一时间打电话,或者报警,找警察叔叔。”
“右右,爸爸很抱歉,你们危险时,没第一时间在你们身边。”他揽紧怀里的身体,下巴放上去,蹭了蹭。
勾愔听完,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心里柔软,主动把手塞进他掌心。
这个瞬间,想要更多安慰,贴近他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体验安心的状态。
他像是明白她此刻的心态,反手握紧,重重的捏了几下。
火锅沸腾已久,锅内的食材迫不及待的翻腾,争先恐后想要客人青睐。
左隻率先动筷,给两人夹了半碗,才开始吃。
她抿着唇,抑住笑容,夹起煮老的牛肚,放进嘴里,满足的咀嚼。
他带着安慰笑:“怕不怕,下次不乖我更凶。”
氛围缓和,刚刚冻住的场面裂开,涌出春暖花开。
“没怕,我才不怕你。”她嘴硬,死不承认。
右右坦白:“爸爸刚刚好凶啊,我被吓哭了。”
左隻勾唇,眉目放松,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慵懒,袖子不知何时挽上手腕,筷子伸向锅内,优雅的夹住自己想要的。
“没怕就好。”意味深长。
她有些心虚,不敢和他对视。
他也没紧紧相逼,只是漫不经心的开口,“这个事到此结束,没有下次。”
勾愔承认自己怂,却也享受男人无条件的信任和帮助。
虽然没有犯错,可也爽到了。
她翕动嘴唇,点头应和。
他满意后,瞬间恢复如沐春风。
左隻只是想让他们两个明白,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样子,重要的人,就该挺身而出,无关大小,在哪个年龄段可以做那个年龄段的事情。他左隻的儿子,是该勇敢……不是怯怯懦懦躲在身后哭泣。
至于愔愔,希望,他作为后盾,是坚强的后盾。
她无条件相信他……可以倾诉,他可以不出手,可以等她自己解决,但始终有底气对抗外面的麻烦。
而不是独自一人,孤单寂寞的,在寒风里,瑟瑟坚持。
更不希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伤……
初成(三)
税务局外面有一颗年龄很大的树,不知道什么品种,反正左隻来上班之前就一直在。
云城冬天来得早,偶尔下个雪,很少会堆积起来。坠落下来的雪花扑腾到来往行人上的肩上,大部分落入地面,被车辆践踏,留下深深浅浅的水渍。
余下的部分在寒冬里凝结成冰,树上留着点点雪白。
他下班走出来,被外面的温度冷到,裹紧外套,坐上车,打开空调才好些。
前窗没一会儿全被雾气遮挡,雾朦弥漫而来,打开雨刷器,一下又一下,节奏统一,始终跟不上雾是速度。
车里望出去也变成白茫茫一片,他拿出烟,在车柜子里翻了些许,才找到丢在角落里的打火机。刚刚打燃火焰,手指顿着,“啪”一声,关闭打火机,丢回原位,把没点燃的烟摁在烟灰缸里。
眼白里布满血丝,却不影响他的英俊。修长的身躯,包裹着贴身的西装外套,毛呢大衣随意的放在副驾驶的靠背上。
原本没有知觉的手指逐渐回温,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略带温度的触感,没带去更多的刺激,缓缓神,开车出发。
晚高峰已经过去,路上行人稀少,车辆零星。他伸手按下控制车窗的按钮,半开的车窗。徐徐的冷风吹进来。
原本车内的热气来不及中和,都灌进他都衣领和大腿处。
一冷一热的体温,瞬间的疲惫都被刺醒。整个人有些茫然,麻木的朝前开着车。
路过一家花店,他本能的靠边停车,带上车门。疾步朝花店走去,他没有听店家的推荐,选择了明亮的太阳花。
深绿色的包装纸,裹挟着那一抹金黄色,在这寒冬里添了份温暖。
花和花泥不轻,在怀抱里沉甸甸的,用力的臂膀供出肌肉的形状。臂弯的西装外套被挤压出不少皱褶,和那抹亮色融合,更有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