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硬币——诀别词
时间:2022-02-27 07:55:11

  动作没持续多久,孙鸣池就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你发烧了?”他停下动作,起身抽出手。
  “不用管。”程逐又缠了上去。
  孙鸣池用力把程逐从身上扯下来,拉开了距离。
  程逐觉得有些冷。
  “怎么不早说。”孙鸣池脸色不好看,拿纸巾擦干手之后,皱着眉往程逐身上套衣服,“吃药了没有?”
  □□猝然终止,那点火热的氛围全都消散。
  程逐被孙鸣池用被子裹上,后者去拿热水壶烧热水,卫生间里水龙头的流水声响起,孙鸣池走出来把热水壶放在加热底座上,把空调往上调了几度。
  程逐大脑难以转动,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道:“孙鸣池,你都要结婚了,还做这些干什么。”
  孙鸣池的动作顿住,转过身,“谁和你说的?”
  “……”
  “怪不得。”孙鸣池嘴里喃喃。
  “什么?”
  “就因为这个?”
  程逐默然。
  “说话。”孙鸣池加重了语气。
  “……我没什么好说的。”
  塑料袋的声音还在房间里胡乱地响着,搅得人心乱。
  孙鸣池脸色平淡得让人害怕,眼里像是有一层旋涡要将人卷进去。
  “你……”顿了顿,似乎是一下子失去了声音。
  终于在某个瞬间,他想起要说什么:“程逐,从始至终你都没信过我。”
  去年夏天,一句话的辩解时间都不给他,一声不响地离开,把他的联系方式删光,一副决绝的样子,而现在,只是从别人那里听到一句话,就给他判了死刑,连问都不愿意问他一句。怕受到伤害,遇到问题马上就跑,也不管别人的感受,而他总是被丢下的那个。
  这样的事情还要发生几次,孙鸣池不知道。
  盯着程逐看了许久,孙鸣池自嘲地笑了笑:“我就问一遍。程逐,我们什么关系?”
  程逐忽然想起许周那时问过她,她和孙鸣池是不是在一起了,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他们的关系分明,还能是什么,左右就是见不得光的关系,躲躲藏藏,生怕被人发现了。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开始就是个错误,是时候修正了。
  她说:“没什么关系。”
  房间里有一种陷入绝境似的安静。
  “行,程逐,真有你的。”
  程逐脸色微白,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其他。
  孙鸣池冷冷道:“就这样吧。”
  烧水壶呜呜地叫,他大步离开,门板被摔得震天响。
  *
  接下来,程逐渡过了十分难熬的几天,头晕脑胀,眼睛痛得睁不开,吃什么吐什么,在医院躺了一天,又在酒店躺了两天,每天孙鸣池的话都在脑子里打转。
  程逐心神不宁,怎么都想不明白孙鸣池为什么这么生气。
  程逐无数次点开孙鸣池的号码,想要拨过去一问究竟,但最后还是停下了。
  没有意义。
  她都要走了,北京,多远啊……
  程一洋见程逐最近看起来没精神,不敢打扰,每天自己玩自己的,今天又在搭模型,搭完了程逐才看出来是一艘轮船。
  “姐姐,好看吗?”程一洋拿着成品炫耀。
  “……还可以。”
  “真的吗!”程一洋很高兴,开始畅想未来,“我以后要开一艘很大很大的船,姐姐可以到我的船来,我们可以住在船里在海上旅行。”
  “万一遇上风暴呢?”
  “啊……”程一洋有点苦恼,想了想,说,“那就先回家,等天气好了再出发!”
  程逐的心情像是沾了水的海绵,沉甸甸的。
  就在莫名又反复无常的情绪中,程逐终于在离开之日前恢复了元气。
  既然打算要搬到城里,自然要趁最后几天把行李慢慢地理一理。
  留程卫国照看奶奶,程逐和爷爷一起回了棠村。
  老人整理起东西总是思考太多,这太不舍得丢,那也不舍的扔,都想带着,但其实还是最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
  程爷爷一会儿拉着程逐讲这个桌子的故事,一会儿拉着程逐道这个枕头的渊源,饶是程逐也有点扛不住,正巧潘晓婷和许周听说程逐来了,来找她出去走走,程逐便和爷爷说:“爷爷,您先看哪些是一定要带着的,记得,是一定要带的,剩下那些慢慢搬没关系。”
  “好吧好吧,你去玩吧。”程爷爷一脸愁,转身进房间。
  三个人离开程家,在一片大池塘边上打水漂。
  潘晓婷找了个扁的石头,往水里一丢,接连跳了十几下才沉底,她得意地捋了捋头发。许周找了个又扁又圆的,往水里一丢,五六下后沉底。程逐也找了个扁的,斜着手向水里飞出,只听“咚”的一声,石头直直地进水,一层层波浪泛开。
  程逐:……
  潘晓婷、许周:好菜。
  程逐不想说话了。
  今天程逐的状态不是很好,他们都感受出来了,又玩了一会儿,潘晓婷悄悄和许周对视了一下,随后潘晓婷说:“程逐啊。”
  “嗯?”
  “你和孙鸣池……”
  程逐飞石子的动作停住,表情淡淡地说:“掰了。”
  潘晓婷和许周都松了口气。
  “掰了好!掰了好!天下好男人这么多,不要吊死在一颗树上。”潘晓婷兴奋地拍拍许周的肩膀,“你这么漂亮,什么样的找不到,比孙鸣池好多了去了,看我们家许周不就挺好的,知根知底,一看就就专一。”
  许周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瞪着潘晓婷。
  潘晓婷挤眉弄眼:帮你呢。
  程逐又把手里的石头丢出去,这回跳了七八下。
  波纹荡到脚下,程逐低声说:“算了吧。”
  会有比孙鸣池好的人吗?也许吧。
  反正她还没碰到。
  *
  孙家。
  “鸣池,征洲来找你了。”
  孙鸣池应了一声,依旧躺在床上。
  他盯着手机里程逐的号码看,点进去,消息还停留在他给程逐发的那几张画上,就再也没有后续。
  去北京?
  托词真多。
  孙鸣池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把程逐的号码拉黑了。
  院子里,李征洲又喊了一次:“孙鸣池,出来。”
  何邱一脸担心:“鸣池,怎么今天征洲的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是吗?我心情倒不错。”孙鸣池冷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时间,随后一边套衣服一边走出房间。
  “没什么事情吧?”
  “能有什么事,您安心看电视,我正好要去码头,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删了一点点……
  单这一章就写写改改好几天……存稿危急……
 
 
第42章 
  在外面耗了两小时,看时间差不多,程逐便回了家。
  见她回来,程爷爷招呼着,让她看看还有什么要理的。
  客厅里堆了不少东西,都是程爷爷理出来的。
  程逐一眼望去,看到了诸如电风扇、椅子、茶杯、锅碗瓢盆等东西,甚至还有一袋没用完的绿豆,几乎整个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包含在程爷爷“一定要带的东西”的清单中。
  看这架势,二十辆搬家车叫来都不一定搬得完。
  程逐欲言又止,最后说:“爷爷,您确定这些都要带走吗?”
  程爷爷静了会儿,才道:“……小逐,我不想走。”
  程逐沉默。
  程爷爷的手有些发抖,扶着旁边的桌子坐下来,粗糙的手握成一个拳在桌上轻轻地敲了两下,才慢慢松开,他说:“小逐,你爸指望不上,你又要读书,这么多年来我和你奶奶俩老头老太太,哪有人陪,不都是和村里他们互相帮衬着。”
  他的脸紧皱着,像是一团打湿又挤干的纸巾,布满令人难过的纹路。
  “你瞧隔壁你刘爷爷,他那老婆走得早,就一个人,平常和别人也说不上话,就我一个陪着他,我们还约好每天都要下棋,万一我走了,他怎么办。”
  “我在这待了太久了,朋友们也都在这,我知道他们会在背后说我坏话,但我也会说他们的坏话,这都不影响我们的感情,该帮忙的时候还是会帮忙。”程爷爷看着地上歪七扭八的东西出神,“我不想要住多好的地方,也不想要多少钱,我就想和你奶奶好好的,待在棠村,种种菜养养花,闲的时候和街坊邻居唠唠嗑。”
  “我们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只想过点自己喜欢的生活,这要求很难吗。”
  客厅的电视没开,比平常安静许多。
  “爷爷。”程逐轻声喊。
  “小逐,我不想走。”程爷爷又重复了一次。
  程逐有一些出神,半晌才说:“……东西先放着吧,我们先回医院。”
  把程爷爷送到医院之后,程逐在楼下散步。
  椭圆形的小广场,地面由黑白色的地砖砌成,有不少医院里的病人家属在这附近。
  广场正当中有一个小型许愿池喷泉,一眼望去里面有不少硬币,每一枚都寄托了人们美好的愿望,沉甸甸地待在最底下,等待上帝看见它。
  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程逐盯着看了一会儿就移开了目光。
  下午四点,太阳刚刚生出些微的西沉架势,广场上依旧有不少人。
  程卫国打来电话问程逐去哪里了,怎么不回来陪程一洋。
  自从程卫国出现,一件好事也没碰上,如今程逐听见他声音就心烦,于是二话不说撂了他的电话,但程卫国坚持不懈地打来,程逐便干脆把他的号码拉黑了。
  世界都清净。
  又过了会儿,天色似乎变阴了些。
  程逐在喷泉边坐着,迎面走来一对情侣。
  他们询问程逐能不能帮忙拍张照片,程逐随手帮他们拍了一张,照片里,那对情侣笑得很灿烂,女生看着镜头,男生的视线则落在女生身上,看起来幸福满满。
  他们朝程逐说谢谢,程逐勉强地笑了笑。
  拿出手机翻了翻消息,只有大学寝室群依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放假的日子鲜有人记得今夕何夕,一位室友今天阴差阳错地点开手机日历,才发现假期已经快过完,焦虑感油然而生,不断询问大家的作业进度。
  程逐的作业也还没做完,自从奶奶出事,她就再没有碰过笔。
  往年夏天的这个时候,她早就把作业画完,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画孙鸣池,但每回画完的画都被孙鸣池拿走,没有一幅清晰的留在她手里,而今年夏天……
  程逐又一次点开孙鸣池的号码,“菩萨”两个字到现在还没改过。
  大拇指在拨出键上虚虚地浮着,又很快移开,锁上屏幕,把手机放进口袋。
  似乎碰到什么,程逐从口袋里把东西拿了出来。
  一根皱巴巴的香烟。
  是之前在镇上的时候从孙鸣池嘴里抢来的,上面还留着一点牙印,很整齐。
  程逐又想起那天在宾馆里,她让孙鸣池教她抽烟,想起第二天没看到孙鸣池在身边的慌张感,想到孙鸣池总是漫不经心让人产生错觉的温柔。
  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越发心烦意乱,陡然生出满腔怒火,程逐气得对着喷泉踹了一脚。
  “诶,那边的,你干嘛呢?”不远处的保安气势汹汹地跑过来。
  反应过来的程逐立刻收脚道歉:“不好意思。”
  这时,手机铃声又像警报一般响了起来。
  程逐接起来问道:“怎么了?”
  紧接着她一个激灵,听见潘晓婷说:“程逐,我大姑子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第43章 
  三个小时前,李征洲去孙家找孙鸣池。
  顾忌长辈在家,李征洲只是在院子外面让孙鸣池滚出来。
  两人走到院子后面,孙鸣池停住脚步,道:“别走了,就在这说吧,我赶着去码头。”
  李征洲盯着孙鸣池,道:“我姐跑了。”
  “啊,她跑了啊。”孙鸣池一副诧异的样子。
  李征洲脸色十分阴沉。
  不久前,村长联系不上李则馨,他没有在意,只以为她是像往常一样去码头找孙鸣池了,但李征洲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出于保险,去翻了翻李则馨的房间,结果发现她的行李全部消失。
  东窗事发,李家乱成一锅粥,村长打开保险柜,发现李则馨的证件一本都不在之后,气得把保险柜砸了,而村长夫人哭哭啼啼,喃喃着女儿疯了,怎么能跑去和一个大学生结婚,连家都不要了,是不是被下了降头。
  李则馨有没有被下降头,李征洲不知道,但孙鸣池和这事脱不了干系。
  “她去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李征洲咬牙切齿。
  “除了她要跑这件事,其他我一概不知。”孙鸣池不再装傻充愣,抱胸靠墙看着李征洲说,“我只答应她假装同意婚事,顺便给点建设性的意见,具体事宜都是她自己排的。”
  “果然……”李征洲头疼得要命,“你会害死她的。”
  他是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兄弟和自己的亲姐摆了一道。
  孙鸣池挑眉,“我这是在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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