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珊听罢,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中央空调,劝说老奶奶换了个离出风口远的位子,又调高了两度,才放心地离开。
花布衫奶奶离店时,到收银台买下了那本她一直在看的《红楼梦》。
“姑娘,”老奶奶笑吟吟地说,“以后啊,我就不过来看书了,跟你告个别。你这么善良的孩子,将来准保能嫁个好人家。”
“奶奶,您是要搬到外地去吗?”文珊问。
老奶奶微叹了口气,“差不多吧,我啊,要回乡下老家去了。来城里是帮我儿子、儿媳带我那小孙女的,再开学,我孙女就要去上寄宿小学了,我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了,这边生活成本高,我就不给孩子们添负担啦。”老奶奶的眼底闪过失落和不舍。
“哎呀,到点了,得去对面接我孙女下舞蹈课了。”
“啊……奶奶,您等一下。”文珊快速在文具台上,挑出一只黑色边的大号放大镜,扫码,付款。
“奶奶,放大镜送给您,书上的字印得太小,用这个就省得您每次还要眯起眼睛看了。”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不行不行,我不能要……”老奶奶连连摆手。
“没事的,您就拿着吧,我们有内部员工价,很便宜的。”文珊把放大镜和书一起装进了袋子里,“奶奶,您下回再来看小孙女的时候,记得也来看看我呀。”
老奶奶抬手摸了下亮闪闪的眼角,笑着说:“哎哎,好,好……”
郑彬和顾婉莹的婚礼现场,花团锦簇,流光溢彩。
当穿着天蓝色一字肩小礼服的文珊跟在新娘后面出现时,许言有一瞬错觉地以为,她才是今天的女主角。
修长细直的双腿,好看的锁骨,优美流畅的天鹅颈,以及胸前呼之欲出的弧度,让许言的心头不自觉地荡漾起波澜。
婚礼主持人亢奋激昂地走起流程,从让两位新人讲述恋爱史、互念誓词、交换婚戒、喝交杯酒,到向双方父母奉茶改口,处处透露着祥和喜庆。
郑彬的父亲更是不忘在儿子的婚礼上,推销一波自家公司生产的蜂蜜,还为在座的每一位来宾送了一份罐装蜂蜜伴手礼,寓意每个人的生活都能甜甜蜜蜜,得到了在场来宾的热烈掌声。
到了扔手捧花的环节,一群伴郎伴娘和现场的单身青年男女,都非常捧场跃跃欲试地等在礼台下面,想要抢个好彩头。只听司仪一声令下,顾婉莹双手轻巧地向后一抛,捧花腾空而起,朝着许言所站的方向飞来。
许言凭借身高的优势,伸长手臂向旁边一挡,捧花竟不偏不移地落入了文珊怀中。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和失望声中,文珊惊喜地握着粉白相间的娇嫩花束,就像一个得到从天而降礼物的小女孩,捂着半张的嘴巴,眼睛开心成了一对月牙。
第二十一章 保护她
夏日的月亮在淡薄的云后玩儿起了捉迷藏,忽隐忽现地将地上的景物映出细碎的光影。
姜妙妙和石佳豪把畅销书和文具展台全部布置一新,又将新书海报和推荐书目打印张贴好,等他们走出山小书店时,老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
姜妙妙离店之前特意跑到二楼,花痴地跟几位帅哥打过招呼才下来,还额外帮梁勋他们试喝了两杯意式浓缩,对之赞不绝口。
石佳豪跟在姜妙妙身后,朝地铁站的方向走。下班后的姜妙妙换下工装,穿了条格纹小短裙,踩着白色的帆布鞋脚步欢脱地哼着歌前行。石佳豪看到她被夜风吹得不太老实的裙摆,皱紧了眉。
“妙妙,”他快走了两步,和她并齐,“你要不要……穿我的外套啊?”
姜妙妙像瞧一个怪人一样回看他,“你没事儿吧?这么热的天,穿什么外套,想让我长痱子呀?”
“不是,你那……等会儿地铁里冷,你盖在腿上,别着凉了。”
姜妙妙放慢步子,瞥了眼石佳豪手肘间搭的衣服,松了口,“等上了地铁再说吧……哎,你这帽子能拆下来吗?”
“啊?”石佳豪困惑。
“你不觉得它颜色有问题吗?衣服是绿色的还算好看,可这帽子就……”
“啊!”石佳豪扯了扯衣领,发现并没有能将帽子摘下来的可能,尴尬地笑着说,“我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因为我也……没有女朋友嘛。”
姜妙妙咯咯地笑他,一不留神,差点和对面的来人撞上。
“小心!”石佳豪慌忙伸手,把她拉向自己,才避免姜妙妙被对方啤酒瓶里洒出的酒水溅到。
“他妈的,没长眼啊!”对面一个肥壮的醉汉骂道。
立在姜妙妙和石佳豪对面的三个男人,显然是刚从街旁的大排档吃完夜宵出来。
还没等姜妙妙呛回去,石佳豪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手中握着啤酒瓶的男人也发现了,那男人像头恶犬一样狠狠盯着石佳豪的脸向他走了两步,石佳豪则拉着姜妙妙的手腕往后退了两步。
“还真他妈是你!”醉酒男使劲在地上啐了一口,转身跟另外两个男的说:“我上次被抓进去,就……就是因为这个小兔崽子,哥几个今天帮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你快走!”石佳豪见情形不好,一把推远了姜妙妙,自己和冲向他的三个男人扭打起来。虽然石佳豪身高腿长,拼尽全力,可两拳终究难敌六手,眼看着他就要只有挨揍的份儿了,站在一旁被吓呆了的姜妙妙这才反应过来,举起手里的皮包奋力向那三个人砸去,边砸边喊,“你们这些混蛋,混蛋……走开啊……”
“啊!……”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揪住姜妙妙的衣领狠命一甩,把她重重地摔在了石板路上,疼得她发出一声尖叫。
“妙妙……”石佳豪用力向醉酒男脸上挥出一拳后,转身扑到姜妙妙身边,来不及将她扶起,就感到身后有一阵阴风袭来,石佳豪下意识地迅速弓起身体,把姜妙妙护在了身下。砰的一声,绿色的玻璃酒瓶,在他头顶炸开了花。
石佳豪耳中嗡的一阵鸣响,头也开始发晕,血水混着酒水滑过他的眉毛、眼角,直直地流淌下来,无数的拳脚闷响着在他身背后落下。
“石头,石头……”他听见身下女孩啜泣的呼唤,手臂环住她的头,将她护得更紧了。
石佳豪不知道这几个人的暴行何时才能停止,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好姜妙妙,绝不能让她受伤。
混乱中,他听到了另一对男女的叫喊声:“住手!……”紧接着,他身后的拳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三个男人痛苦的嚎叫,还有警笛的鸣响……
石佳豪是在消毒水的气味中清醒过来的,医院雪白的墙壁、床单、窗帘和明晃晃的灯光,使得他半眯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石头,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头疼吗?”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姜妙妙从病床旁的椅子上弹起来,一串发问。
石佳豪抬手触碰到头上被包扎过的地方,一阵刺痛,像是脑袋被人劈开过,他倒抽了一口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回姜妙妙,“没事儿,不疼。”
“你别去碰它了。”姜妙妙把他的手按在被子上,红肿着眼睛小声说:“流了那么多血,还缝了五针,不疼才怪。”
“你呢,有没有伤到哪儿?”石佳豪忍着全身各处的筋肉疼痛问道。
“我没有,你快躺好……”姜妙妙扶着石佳豪在床头慢慢靠好,又叫来医生检查过,没什么大碍,才放心。然后,将他晕过去之后的事情讲了一遍……
当天晚上,许言和文珊参加完郑彬的婚礼,又和一群好友“兵荒马乱”地闹过洞房之后,才乘坐地铁一同回来。走过老街时,远远地就瞧见了三个男人在围着地上的□□打脚踢。街两旁站了零星几个围观者,全都不敢上前。
许言见势走过去想要劝架,文珊也跟了上去,却发现被打的人竟是石头。许言二话不说,飞起一脚将其中一人踹翻在地。另外两人叫嚣着,“多管闲事……”,便朝许言挥起了拳头。
许言敏捷闪过那两人的闷拳,随后,接连几记直拳加勾拳毫不留情地击在了对方的下巴和肋骨上,眨眼间,三个“恶人”皆被打趴在了地上。
由于之前围观者中的煎饼摊老板第一时间打电话报了警,及时赶到的警察将这一群人全都带回了派出所,而失去意识的石佳豪则被送进了医院。
“还好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吓死我了,谁让你一个人逞英雄的,打不过不会跑吗?石头脑袋!”姜妙妙气呼呼地说。
石佳豪看着毫发无损的姜妙妙,心有余悸地嘿嘿一笑。
“笑……你还有心情笑……”姜妙妙正说着,两位民警一起走进了病房。民警同志给石佳豪做完笔录后,语气凛然地说道:“情况我们都了解了,你好好休息,放心,他们这种对见义勇为人员打击报复的行为,我们警方定会从严从重处理,决不姑息!”
许言和文珊走出派出所时,已过了午夜,天上的星星在困顿地眨着眼。他们并肩站在路旁的一棵梧桐树下,等待手机上已叫好的车。
“你的手……”文珊担心地看向许言手背指关节处的一片青红。
许言随意地握了两下拳,轻笑道:“没事,他们几个还不如我打过的沙包呢。”
“你打拳?”她很意外。
“以前为了健身练过一段时间,没那么专业。”
文珊想到那几个人疼得哭爹喊娘的模样,真不知道许言要是再专业点,他们会有多惨。
两人说话间,一辆计程车停到了他们身边,文珊正要去开车门,被许言深沉的声音拦住了,“等一下。”
待许言核对过车牌号无误后,才帮文珊拉开车门让她坐了进去。
“晚上打车一定要确认好再上。”他叮嘱道。
文珊点头:“嗯。”
计程车的后座,两个人来坐明明很宽敞,可文珊却被这密闭空间内,身旁男人的气息扰得有些心慌意乱。今天的婚礼上,伴娘被要求喝酒时,几乎都被许言替她挡了下来。看他此刻仍旧神态自若,没有丝毫醉意,文珊不得不对他的酒量感到佩服。
男人周身弥漫的香槟气息,让文珊莫名觉得上头,她果断按下车窗把脑袋倚向了窗边。
车子平稳地驶过两个红绿灯路口,文珊再侧头时,发现许言双手交叉在胸前靠着椅背,正在闭目休息。她忍不住端详起他的睡脸,长且浓黑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微微紧绷的下巴……此刻要是有纸笔,她都想立马将他的睡颜画下来了。
许言似乎感到了她灼灼的目光,闭着眼轻蹙了下眉,吓得文珊忙又把头调转向窗外,没有看到许言微眯着眼轻勾起的嘴角。
夜风吹起文珊额前的几绺碎发,她有些出神,突然地就感觉很心安——是有这个男人在身旁的心安,又或者说是一种安全感。
好像只要他在,无论身处任何的时间、地点、环境,她都不用担心……
清醒,清醒,你在想什么,这感觉很危险!文珊慌忙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只希望计程车能送她快点到家。
第二十二章 酸呀
石佳豪修养结束回山小书店的那一日,姜妙妙竟完全没认出他来。
“妙妙。”
姜妙妙再次抬头看这个剪了寸头,对着自己喜笑颜开的年轻人。半晌,不敢置信地回道:“石头!”
“嗯。”石佳豪摸了摸自己的板寸,憨憨地笑了。
“你眼镜呢?”
“那个被打碎了嘛,就……带了隐形的。”他说完,又是羞涩一笑。
天啊,以前怎么没发现,石头竟然可以这么帅,这哪里是换发型,简直是换了个头啊!
姜妙妙“咕咚”一声,重重咽下了口水。
没多久,梁勋一行人便赶赴维也纳去参加世界咖啡师大赛了。临行前,梁勋将一杯带着心型拉花的特调咖啡端给文珊品尝。当文珊闪着晶亮的眸子,夸赞说这是她喝过最好喝的咖啡时,梁勋对她深深地点了点头,在心里喃喃道:等我回来。
“爸、爸……快让我换个台!”文珊一下班就急匆匆地冲回家,抢过遥控器。今天是世界咖啡师大赛总决赛的日子,梁勋的团队经过“厮杀”闯入了最后一轮比赛。
“好不容易你妈不在家,你又来跟我抢了,我跟小许正看新闻呢。”方国胜抱怨着用头摆了下被他叫着陪看的许言。
文珊瞧了眼他们,没空多想,挨着方国胜坐到了沙发上,“我同事今天比赛,是世界比赛啊,一起看看嘛。”
随后,将遥控器塞进了右手边的沙发缝里。
方国胜怀疑道:“你同事里还有这么厉害的人,还世界比赛?哪一个呀?我瞅瞅。”
文珊紧抿了唇,跟着镜头,仔细辨认比赛场馆内的选手。突然,她抬手一指,“就这个——白衬衫、个子最高的。梁勋,我们山小咖啡店的店长。”她很是自豪地说。
方国胜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一看,一群老外里还真站了这么一个中国人,气宇轩昂,仪态与风度远胜其他选手,不禁面露赞许。
沙发另一头,无言无语的许言,心情却如同泡入了柠檬汁里,脸上隐隐泛起绿光。
比赛结果即将揭晓,文珊攥着汗湿的手掌,听到电视机里传出“冠军是来自中国的——梁勋。”她兴奋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跟着屏幕内的人一同欢呼。
看完整场比赛的许言,虽带着挥之不去的醋意,也不得不承认梁勋的确是出色的,而且还为国争了光。
方国胜一激动,从冰箱最里面掏出了三罐冰啤酒,“咔滋”几声,翻着金黄泡沫的啤酒罐先后被拉开,几个看比赛的人借着由头,替赢比赛的人喝酒庆祝起来。
直播刚一结束,文珊的手机就响了。许言听见她对着电话欢快地祝贺,还声音甜甜地说什么“好,等你们回来啊!”
直觉得刚才喝下去的啤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疯狂地朝头上涌。
“哎呀,我要去接你妈了,她们这广场舞也该跳完了。”方国胜又仰头灌了口啤酒,砸吧砸吧嘴,依依不舍地把啤酒罐放到茶几上,向门口踱去。
“我去吧,爸,我正好出去转一圈,您接着在家吃花生、喝小酒吧。”文珊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鬼鬼祟祟地一指,“记得在我妈回来之前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