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琳将那对雏菊耳环挂在自己耳垂上，摇了下脑袋，笑着问：
“好看吗？”
“仙女本仙。”
童念硬着头皮应承。
裴若琳的五官经历过微调，是那种经过悉心设计后，巧妙扬长避短，很耐看的精致。
裴若琳对童念的恭维很受用，笑着揽了下她的肩膀，忽然掏出手机，展示二维码：
“加个微信吧？以后就是同事了，感觉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您这感觉……不太准吧。
大小姐这么主动，童念也不好拒绝，机械地点了添加。
“对了，我看阿丞的车停在这里。”
裴若琳收起手机，指了指楼下。
“哦，钥匙我拿给你。”
童念出差前把车钥匙放在周佳那里，本意就是希望廖云丞自己来取，现在给她未婚妻也一样。
裴若琳接了钥匙，正好有人拿着一份财务报表给她看，裴若琳跟着那人回了财务室。
门都关上了，童念还攥着那两只香奈儿珍珠耳坠愣在原地，手心发烫。
刚暴力扯下耳线，耳垂也在发烫。
楼上老胡的办公室彻底打开，冲她招手示意她上去。
“你去新桥是看廖总监？”
老胡回忆起她那个悲惨的网恋奔现故事，眼睛瞪得圆圆的：
“他就是你那网恋对象？”
“不是……”
童念觉得事情有点复杂，挠了挠头，用手比划着说：
“这是一个搂草打兔子的故事。比方说哈，我那天见网友是搂草，看廖总监就算打兔子。毕竟是他是公司的重要客户嘛，听小张说出了点意外，我去都去了，就顺便代表您……”
童念努力往自己脸上贴金，老胡手一挥打断了她的话：
“拉倒吧，你俩指定有事。裴若琳要不是觉得你有威胁，能这么看得起你？”
说的也是。美剧里那些Queen Bees 打击跟屁虫的惯用伎俩，就是把她们拉到自己的阶层，再狠狠羞辱。
手心的香奈儿珍珠耳环就是个证据。
童念起身扯了张柔肤纸巾，将那对耳环包好，寻思着怎么找机会还给她。
“所以，你跟廖总监之前就认识？”
老胡示意她坐，倚在办公桌前抱着胳膊问。
“嗯……”
童念坦白承认：“他是我前男友，大学时谈的，分手后一直没联系，没想到还能再遇见。”
“怪不得……”
老胡倒是不意外，还撇了撇嘴：“初审结束那天我们开末次会议，你缺席，他跟我要你微信来着，原来真是要「你」的微信。”
童念一滞，要啥微信啊，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换号，他倒是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啊！
“你当时不是顶着冯倩的名字吗，我就推了冯倩给他。”
这……他跟冯倩认识比你还早呢。
老胡可真是个糊涂鬼，啥啥都拎不清。
童念抬手抚了抚额头。
“怎么，耽误你们破镜重圆了？”老胡问。
“不不不，没破镜重圆的可能。”童念果断摆了摆手。
之前或许还摇摆不定，经历过舟岛一行，她已经放下廖云丞了。
话说人都有未婚妻了，放不下也得硬放。
“嗯，我看也没可能。”
老胡转身拉开抽屉，递过来一份文件：“说正事，别人都签完了，你的我得亲自来。”
童念接过文件，上面写着安置协议，左上角还有常天的LOGO，看来周佳说的都是真的了。
“真要卖公司啊？”她壮着胆子问。
老胡没说话，起身踱步到窗边点了一支烟，半晌才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你先看……”
童念打开那个安置协议，老胡开出的收购条件有两种：
想入职常天的员工跟周佳说的差不多，要无条件接纳，签订三年劳动合同，薪资不低于千钧现有水平；
对于不想入职常天的员工，按照2N+1给遣散补助。
童念翻了下自己的遣散补助，老胡把薪资调上来以后，她7个月的工资加补助，小八万了。
看到这么一笔横财，内心感觉挺复杂的。
第44章 站好最后一班岗
老胡上个月还在找咨询公司谈股份改革，看样子是想大干一场，这说卖就卖，风向转得也太快了。
再加上老胡这一脸气滞血瘀的样子，她有理由相信，老胡被人给坑了。
“是王总吗？”童念直接问。
这么大的事，王诚一整天都没见人影。
老胡转回头，刚想说这跟你没关系，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又没忍心。
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却也不想让童念知道那么多，对她没好处。
能跟她说什么呢，左不过就是王诚胆大包天，用公司资产抵押贷款去玩博彩，还用内外两套账糊弄他，兜不住底的时候才知道，公司已经是强弩之末。
王诚之所以努力把公司做进常天供应商，本就是为了把公司估值做高一点，包装好，卖个高价。
三年前公司能脱困是因为他，如今盛极而衰也是因为他。
老胡信错了人，最终是梦事三年，竹篮打水白忙一场。
“我没本事，不能带大伙发家致富，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好了。”
老胡几口把烟抽完，重回椅子前，拿了笔递给童念，笑着问：
“怎么选，去常天还是另谋出路？”
老胡既然知道了童念和廖云丞之前的关系，便能猜到他肯定不会去常天。
这么一个至情至性的人，不可能愿意去前男友手底下讨生活。
“休息一段时间吧。小八万呢。”童念笑着说。
她捏着笔，迟迟没法下手，看着那个可观的数字，想了想，抬眼道：
“老大，要不然你打我一顿？这钱我拿得不踏实。”
感觉像薅了公司的羊毛似的。
“别臭贫，签你的。”老胡抬手示意。
这么多员工，胡千钧还真就不舍得童念。
不是男人对女人那种不舍得，对他来说知己容易找，良将难求。
毕竟遇见童念那天，是他被父亲临终托付烂摊子的时候。
遇见老胡那天，也是童念最沮丧的时候。
她刚参加完肖丽丽的葬礼，回宿舍的路上，赶上本科生的校招会正在广场进行。
老胡的摊位在最边上，身边立了个白板，上面用马克笔手写几个字：
招聘行政，人事，采购，销售，技术。
连个公司简介都没有，就跟闹着玩似的。
别的摊位人满为患，老胡的摊位前一个人都没有。
三年前的老胡还没有大肚腩，丧眉耷眼的，蜷在摊位前，有点落魄。
童念觉得他挺可怜，上前搭话：“您好……”
“啥专业？”老胡从手机里抬起眼来，一股海归的傲慢劲儿。
“大哥，你这摊位都冷清成这样，还挑专业呢？”童念忍不住揶揄。
“随口问问，走个面试流程。”
老胡掐灭烟，用马克笔敲了敲背后的白板：“来我们公司发展，前途无量。”
说到这，老胡自己也觉得说谎坑人天打雷劈，改口说：
“现在是困难阶段，慢慢会好的。”
碰巧在这时，老胡电话响起，是他英国的朋友打来的。
老胡一口流利的英语当即把童念给镇住，她分不清什么伦敦腔牛津腔，莫名就被眼屎糊住了眼，看老胡头顶冒着金光。
想着反正本专业干不下去，赌一把，说不定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日后就是一条巨鳄。
“行。”童念做了个草率又慎重的决定：“咱俩是不是得定个合同？”
“这块我也不懂。”
老胡直接起身，把招聘摊位让给她：“不然你来搞人事吧。”
童念当即去图书馆借人力资源的书，备考三级人力资源管理师。
再往后的故事就脱缰了，童念办好休学，买了身西装，去老胡公司报到。
那天但凡两人有一个正常的，故事就得换一个方向发展。
当年老胡的父亲负债累累，产业园被抵押，老胡用三年把公司扭亏为盈，仔细想想，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卖掉也好，不用整天担心销路。”老胡笑着说。
这种话说来也就是宽慰自己罢了。
不得不承认，老胡是一个好老板，但不是个成功的商人。
他总在该果断的时候犹豫，该狠心的时候仁慈，审时度势这点上，王诚比他做得好。
“说真的，将来怎么打算？才40岁，退休也太早了吧。”童念问。
“去英国，找我的前女友。”老胡吐了口烟，颇为轻松。
“老大！”童念一脸嫌弃：“你都快40了，还干这插足人婚姻的事，鄙视你！”
“瞎说什么，听说她离婚了，过得不好。”
老胡摁灭烟，端起茶杯饮口茶清了清嗓子：“先去看看，能在英国待下就不回来，待不下去再回来创业，到时候拉你。”
童念笑着点了点头：“行！”
老胡的初恋故事，早在公司第一年还了部分贷款，把工业园赎回来的时候就跟他们几个人讲过。
那天庆功宴，老胡涕泪俱下地说，他当年根本不想回国，女友刚答应了求婚，教堂定了婚纱也买了，结果父亲临终托付公司，把上百口人的饭碗强塞到他手里。
情义难两全，女友不肯放弃国外的工作机会，也不肯等他，两人只能分道扬镳。
说老胡深情吧，他能同时谈四个女朋友，说他渣吧，他谈那些女朋友外表都跟他前女友一样，一头黑长直，瘦瘦高高。
就连刚才聊到他前女友，老胡都下意识掐灭烟，因为那个女人爱惜长发，不允许他带着烟味靠近。
好在他现在把公司人的饭碗稳妥交到了常天手里，也不算违背父亲的嘱托。
话已经聊尽，童念把签好的安置协议递还给老胡。
临走，老胡看着她的协议看着她签好的放弃入职条款，忽然叫住她，皱了皱眉说：
“童念，别人我都不管，既然你喊我一声老大，我就得多说一句。常天是个很好的机会，很多人挤破头都进不去。我费好大劲争取来的，事关你的前途，别意气用事。"
道理谁都懂，她目前确实没有比去常天更好的选择，但她心里藏着的事太大，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童念耸了耸肩，笑着对老胡说：“老大，我要是不意气用事，咱俩能一起共事三年吗？”
老胡自知劝不动，索性放弃了从她这里入手。
“行吧……站好最后一班岗，冯倩今天生了，你代表公司去慰问一下，按照顶格来。”
老胡又拿起手机给童念转了一万：“这算我个人的，取现金，封个红包送过去。”
公司当年能顺利转型，把利润薄弱的机油泵产品发展为新能源车载产品，以及后来更多的压缩机橇，这一大半都是冯倩的功劳。
现在冯倩已经不能回科研所，公司又转卖，承诺过的无法兑现，老胡还是内疚的。
大势所趋，他也无奈。
——
车窗外，一道残阳铺在水面上，微雨前的海风有些凉。
廖云丞刚结束一个连轴转了20多小时的会议，正开车回酒店的路上，忽然接到了胡千钧的电话。
老胡开门见山：“廖总监，您好。我想和您聊一聊童念的事。”
廖云丞一脚刹车，将车子滑到路边，恭敬地说：“您说……”
胡千钧清了清嗓子，隐晦又直接的说：“咱们男人吧，要大度。你懂我的意思吧？”
廖云丞：“？？”“愿闻其详。”
第45章 你大仇得报了
忙完手头的工作已经是下班时间，常天财务审核组撤走，廖云丞那辆停了一个月的GLS也被开走了。
排列整齐的车位上缺了那辆车，乍一眼看过去，像个掉了门牙的老太太似的，气息奄奄。
周佳说，签安置协议的要来公司上班，常天集团的人事会在一个月内陆续将人员转岗，至于工作地点是在工业园还是常天集团大楼，要根据岗位定。
像童念这样拿补助走的，不强制坐班，工资会从千钧这里结算到月底，跟安置费一起发放。
童念收拾好办公桌，没着急搬走，只是单纯整理好，做好可以随时搬走的准备。
路过财务室，办公室空空如也，灯还亮着。
童念推门进去，只见周欣芯脸涨红着，蜷缩在座位上，肩膀微微抖动着，还在抽泣哽咽。
“看见没，你大仇得报了！”
周佳忽然窜出来揽上童念的脖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说话。
出了办公大楼，童念指了指楼上：“周欣芯怎么回事？”
周佳挑着眉哈哈几声，一脸幸灾乐祸：“咱们公司这么多人，从管理层到一线工人少说也有上百人吧，只要想去常天实业照单全收，除了她。”
周佳瘪着嘴摆了摆手：“常天不要她。”
“为什么？”童念不解。
常天那么大的公司，每年光校招实习生都要上百人，没道理针对一个有三年工作经验的熟手。
“得罪裴若琳了呗。”
周佳撇了撇嘴：“她好死不死，非去撩拨廖总监，你还记得吧，就是复审技术跟你要资料的那个大帅比！”
童念有点错乱：“这什么时候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