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念仔细看了，她的脸型很好看，鼻梁高挺，眉形利落，眼窝深邃，就是肤色有些黯淡，稍加修饰一定是个好看的姑娘。
吴莎莎打开电脑浏览着邮件，忽然皱了皱眉，转了一封邮件说：
“童念，这个好像是新桥那边的，应该是你来处理。”
童念收了邮件，确实是新桥那边出具的质量投诉。
说是有一批空压机在现场做装机实验时，刚运转一个小时就出现严重的蜂鸣声，测量发现噪声超过了100分贝，国家标准是在70分贝以下。
这应该是属于生产质量问题，童念打电话跟新桥那边沟通完后，将质量报告填好，发到生产部的公共邮箱里，等着他们给出解决方案，再反馈给新桥现场。
一直等到下午上班，生产那边还是没有反馈。
童念打了生产部的座机和手机，周正义都没接，他的助理也在忙。
堪堪等到下班，童念已经在地铁口准备回家了，周正义电话打了过来。
他说话听上去很和善，毫无领导的威严气，声音柔柔的：
“喂，是童念吗？”
童念应声说是。
周正义笑着说：“不好意思，今天一直在车间忙。你还没下班吧？这样，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谈谈工作上的事。”
领导这么忙，她也不好意思躲懒。
行吧，领导的指示最大。
童念只好出地铁，折身回去。
碍于是去车间办公室，童念也没麻烦去办公室换劳保用品，径直去了。
五点半左右正好是在生产部换班时间，办公室里没有人。
周正义的私人办公室在生产部里面的隔间，敲门进去，一张宽大的皮质沙发椅映入眼帘。
桌上整齐码了一堆文件，背后的隔板上放了些包装统一的经管书籍。
周正义坐在办公桌旁边的皮质沙发上，因为他身形健壮，松软的沙发被坐得深深凹陷去一大块。
他微微向前弓着身子，正煮水泡茶。
他喝茶用的东西都很讲究，茶盘是整块的手雕鸡翅木，茶具是上好的汝窑茶壶和禅杯，胎釉青灰，开片曲而自然，看杯底还有款识。
老童收藏过一套类似的茶具，多少钱不知道，只知道他天天锁在柜子里当宝贝供着。
见她来了，周正义眼前一亮，取了个禅杯斟上茶，拍了拍身侧的沙发，示意她说：
“童念，过来坐着喝点茶。”
这言语间，好像跟她很熟悉似的，事实上这是两人第一次对话交流。
童念前段时间在车间实习时，跟周正义打过几次照面。
他每天都去车间视察，童念出于礼貌跟别人一起喊他周部长。
那时候周正义并没有表现出来热络，微微颔首也不说话，会站在那里听班长给童念讲什么，站一会儿转身就走了。
“坐呀。”周正义又拍了拍他身侧。
“不坐了周部长，工作上有什么事儿您说就行。”童念还是礼貌点头。
周正义穿了身崭新的中山装，头发乌黑，面色红润，身形也并没有老年人的那种大肚腩，体态上看还是挺年轻态的。
童念有点暗自庆幸，若不是知道他做了什么龌龊事，倒真会觉得他是个挺和蔼可亲的领导，说不定真就不设防坐过去了，毕竟领导的面子不能驳。
但是人和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跟老胡和老陈那样的领导相处久了，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周正义看人的目光里透着精明和猥琐。
“真听话，我就喜欢你这种听话的小姑娘。”
周正义抬眼看着她，视线从眉目往下扫，走到脚踝的位置又扫回来，开口笑：
“你今天穿这个小短裙不错啊，皮肤白，穿成这样好看。就是这个T恤领口有点高……”
说完还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稍微开一下，V领，显得脖子长一点就更好看了。”
果然，穿着道袍也盖不住狐狸尾巴。
这几句话出来，贼心可谓是昭然若揭了。童念没吃饭都想干呕了。
神他妈短裙，都快到脚脖子里了，你哪里看出来短的。
还敢教人搭配衣服，领子开到肚脐眼你才开心是吧？
童念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这个点叫自己来了。
生产部早晚班交接，办公室五点到六点是个空闲时间，难怪刚才进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碰见，这人故意抽这么个空档，就没安好心。
童念心里骂他娘，脸上还是强装镇定，笑着应对：
“周部长客气了，您这个假发颜色也不错，一点都看不出比我爸大十岁。”
许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童念还是没压住火气，声音有点不稳。
周正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抬眼笑了下，还是和声细语的：
“我有那么老？”
“有。”童念点头。
第83章 碰一下怎么了
“你说你这么漂亮，整天穿工作服多难看呀，想不想调到办公楼里去，每天都能穿得这样漂漂亮亮啊？”
周正义没把童念揶揄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小女孩戒心强，便抛个饵，诱她上钩。
童念有些不解，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居然觉得她会为了一份在大楼里的工作机会，任由他搓圆捏扁。
童念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装傻反问：“周部长您在策反我？还是您不想干生产部长了，要把我挤兑走，去售后服务部顶替我？”
周正义笑了笑，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童念，你还挺幽默，这不是秘书处有闲职吗，我就想帮帮自己人。你是不是忘了，咱们在审核的时候就见过，你当时坐在角落里。我还问胡千钧，那个漂亮小姑娘是谁呀，怎么羞得不说话呀。记起来没有？”
童念压着脾气，摇了摇头：“没有。我这人眼皮浅，从来不看年龄超过25岁的男士。我觉得您也没正事，我爸等我回家吃饭呢，我先走了。”
“你等一下。”
周正义笑着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说：“当然有正事。叫你来是看你报告填的不对，教你填一下，看看。”
最好是真的为了工作。
童念上前半步，远远的接过报告，垂眸去看。
上面她填写的问题描述被篡改了，粗略讲了噪音的问题，噪音的值弱化到85分贝，相当于打擦边球。
下面是周正义的处理意见：建议检修后降级使用。
“偶尔一两台有噪音是正常的，这不是大问题，功能不影响就行。”周正义说。
“24台，不是一两台。”童念订正他。这是批量问题。
童念不懂技术，但她知道，这个机器是用在刹车系统上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拿安全问题开玩笑。
“我知道，你签了，把报告反馈给新桥那边，我会跟他们解释。”周正义想息事宁人。
“周部长，这报告不是我出的，我不签，请您在我原来的报告上给出解决方案。”
童念冷着脸将报告递回去。
周正义抬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童念啊，你还年轻。做事情不要死脑筋，要懂得变通。”
他起身把门关上，绕到童念后方，却伸出右手去拿她手里的报告，看上去就想要把她揽在怀里一样。
“身上这么香，用什么沐浴露啊？”
周正义骤然靠近，作势是要去拿那份报告，手却沿着童念的小臂划了一道，还要去摸她的手。
他的手心有汗，那种黏腻的感觉令人作呕。
他的手刚滑行一段，童念后颈处的汗毛倒立，下意识后撤半步蹬了他的膝盖，扯着他的中指用力往手背方向一掰，只听「咔嚓」一声：
“周部长，请您自重！”
爷爷跟她说过，出门不惹事，但是摊上事了也不怕事，教你练武就是为了让你有底气说话的。
童念练武经常偷懒，打架不行，但是师父教过的防狼技巧还是懂一些的。
方才的情景不算危急，童念没有使出全力，可周正义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毫无防备下被反击，捂着膝盖揉了好久。
“就不小心碰你一下，至于吗？”
“不小心？”
童念往门口的方向退了几步，拉开门，拉大了安全距离，不客气道：
“看您走路挺利索的，还没到失禁的程度，怎么就不小心碰我了？”
周正义站直了身体，倒是没有惧色，似乎是挺习以为常的：
“穿得花枝招展的，怎么这么放不开，没交过男朋友啊？没被男人摸过手呀？”
想转移话题，还想把锅甩到别人身上，这真的触碰了童念的底线了。
童念思忖片刻，掏出手机，点进F站打开直播，捏着手机回呛他：
“周正义部长，您下班后把我单独叫到办公室，先邀请我喝茶，又夸我皮肤白衣服好看，接着用手触碰我的胳膊，现在又问我交没交过男朋友，请问以上是生产部的工作流程吗？如果是，我要申请劳动部门介入，如果这是你个人行为，请跟我道歉。”
周正义没想到童念居然这么野，丝毫没有小女孩遇上这事吓到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语气不太好，往前几步低声呵斥：
“你先把手机关了。”
“这是直播，如果你抢我的手机，问题会很严重。”
童念还在坚持自己的态度：“请您回答我的问题，或者跟我道歉。”
周正义要抢手机的手僵住，方才的殷勤也丝毫不见，闷声坐在电脑前，没好气的说：
“你们这些女孩怎么回事，碰一下怎么了，想碰瓷是吧？”
你处心积虑把我骗过来，言语调戏还想上手，最后竟是我来碰瓷？
童念的火噌噌窜到头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矜持，也忘记廖云丞曾经叮嘱他的话，哼笑一声，恨恨地盯着周正义说：
“你就是这样骗你干女儿的，说碰一下不要紧？”
周正一脸色变了，“啪的一下，拍案而起，看童念还拿着手机开直播，气焰萎了，半仰在沙发椅上，眯着眼睛跟他说：
“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态度很有问题，但是童念不想再跟他耗下去了。
童念收了手机，放进兜里：“您下次再对我有不轨的举动，这份录屏就会出现在HR的邮箱里。还有，别改我的报告。”
童念转身出了他的办公室，几乎是第一时间，奔向办公楼一楼大厅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挤了厚厚一把洗手液，使劲搓着小臂处被周正义刚刚触碰的地方。
从方才到现在，她一直有一种感觉：
我被弄脏了。我真不该回来。我真该看见他掉头就走的。
洗着洗着，小臂发红了，火辣辣的疼着，她才反应过来：哎？不对吧？
性骚扰的是他，错的是他，我为什么要怪自己？
想到这里，童念关闭了水龙头。
她掏出手机，将方才直播的那段录屏保存在手机里，连上耳机冷静听了一遍。
整个过程中，她的陈述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尤其是她在抛出他的私事后，周正义的道歉更像是情急之下被她逼供的。
这份证据还是不足以采信。
童念有些懊恼。
正烦躁着，手机响了。
了了：“刚才开直播了？在开会，错过了。”
童念想了想，或许了了能帮她出出主意。
第84章 打他一顿就老实了
童念本来想发语音的，碍于卫生间有人来人往，她靠在洗手台的墙壁上，抬起手敲字。
手居然还是颤抖的。
念念：“我有一个朋友……疑似遭遇职场性骚扰了。”
打完这几个字，指腹都是冰冷的。
了了没有讲废话，直接问：“念念，是你吗？”
童念怔了一下，并不觉得这件事很羞耻，单纯就是觉得不应该让了了跟着担心。
此时卫生间里洗手的人离开，空间霎时安静了下来。
她深呼吸几次，放松了嗓音，微笑着发语音说：“不是我。要是我的话，现在能这么淡定吗？是我朋友。”
了了应该是听她声音如常，心安了一些，很快回复：
【回答你刚才的话：没有疑似情况。在工作场合，只要对方的玩笑、触碰让你觉得不舒服，那就是性骚扰。】
听了了这样声援，童念觉得刚才手臂被搓疼的地方不那么热辣辣了，有股温温的感觉。
她也没想到，在遭遇这种事情后，身边人的一句理解的话居然这么有用。
如果了了说一句「是不是你多想了」，她大概能原地裂开，甚至陷入到无边无涯的自责里。
童念有点感动，抬手敲字：“你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了了：“我没有，但我见过。职场是最容易恃强凌弱的地方，因为职位差异和不可避免的工作接触。告诉你朋友不要怕，多加防范，注意取证。”
话虽这样说，但实施起来就很难，连她今天对周正义抱了防备心了，还不是白被揩油。
关键是，童念也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
周正义在公司的口碑还挺好的，长相温文尔雅，穿衣说话也得体，平时喜欢研究茶道和古玩玉石，说被这样一个人揩油了，大家会觉得是女孩子有问题。
童念很烦躁，一边想管他去，把录音扔出去，大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要社死就一起社死；
又想着，跟那种恶心人的人纠缠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辞职算了，眼不见为净。
每次她仓皇做出的决定，事后都容易后悔，先静观其变吧。
她沉吟了会儿，想到了了也是个领导来着，叮嘱了了说：
【嗯。乖了了，要洁身自好，不要骚扰别人哦。】
了了回了一串翻白眼的表情。
两人关闭了对话，廖云丞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
童念向来报喜不报忧，即便是真遭遇了这种事，也会自己想办法解决，不给别人添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