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中年女人,瘦骨嶙峋,大概只有五六十斤的样子。身体蜷缩着,吸着氧,处于昏迷状态。
正准备过床。
病人的丈夫直接将病人抱了起来,动作有些粗鲁,吸氧的鼻导管被碰掉了,病人呼吸不上来,胸廓不断起伏,艰难地喘着气,很难受。
张教授看不下去了,开口提醒道:“你动作轻一点,不要急。”
说完,又让护士快去拿新的管子,给病人吸氧。
病人丈夫神情冷漠,一言不发。
像是早就不耐烦了。
护士给病人安心电监护的时候,云念看见那病人的胸部有手术后留下的疤痕,范围很大,肋骨凸显,看着有些狰狞。
待看完病人后出来,张教授对宋时清说:“这病人是个乳腺癌。”
“她去年做了□□全切术,在我们科化疗过一段时间。”
“后来因为没有接受正规治疗,今年春节又复发了。”
“春节期间拖着没来治,就成现在这样了。”
“昨晚急诊入的院,因为癌性心包积液所以收到了心胸外科。她丈夫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说病人想回肿瘤科来。也不愿意去ICU。”
“刚才你也看见了,病人家属已经很不耐烦,基本处于放弃状态了。”
“咱们能做的也不多,尽量帮她减轻些痛苦吧。”
“得麻烦你给你们组的那些小年轻说一下,让他们晚上值班的时候多去看几次,说不准,过一晚上人就没了。”
宋时清点头,嗓音清冽:“知道了。”
把病人的事儿说完,张教授才注意到宋时清身后的云念。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随后睁大了眼睛,笑着道:“哈哈哈我刚刚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说正事了?”
“哎呀,真不好意思。”
“我回办公室了,你们聊。”
张教授的笑声爽朗,人活泼得根本不像是要退休的人。
还不忘边走边感慨:“年轻是真的好啊。”
宋时清低头,见她垂着脑袋,似在想什么。
专注而认真。
须臾,她才抬起头,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向他寻求答案:“这种情况,在你们肿瘤科经常发生么?”
宋时清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他敛了眸,提步往值班室走,语气很淡,“有句俗话叫‘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是夫妻。”
“大部分肿瘤病人的治疗周期都很长,每个人的耐心又很有限。”
“刚才那个家属,能坚持两年,其实已经不错了。”
宋时清停下脚步,对上她的双眸,俊逸眉眼间不染丝毫情绪,嗓音低沉:“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没有人能完全依靠。”
“这个世上,也没有亘古不变的真情。”
“大难临头,唯有自救。”
这番话,冷酷无情,却现实。
拍过那么多纪录片,去过许多贫困的地方,云念很清楚,宋时清说的都是对的。
可每个人心里总有个梦想国度。
她相信这个世上还有着任何疾病都无法割断的真情,还残存着一道能给人希望的微光。
“所以,这也是你的想法?”云念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捏着,莫名有些紧张烦躁。
宋时清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走进值班室,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颗橘子,递给她。
鼻尖弥漫着淡淡的橘香,云念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扑扇,心里涌上一股难以明说的暖流。
宋时清注视着她的眼眸,目光温柔而坚定,嗓音很轻——
“不。”
“我很幸运。”
“因为……我遇见了我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