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紧张,我在这里可能更方便治疗。”
顾医生看了眼施月的情况。
她像个惊弓之鸟。
权衡之下,他摇头:“那恐怕不行。”
江肆出去后,顾医生递给施月一杯温水,水里添加了让人放松的药物。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一如刚才般温和良善,先是简单询问了施月几个问题。
把当年意外发生的细节询问清楚,从她被如何绑走,到她父亲怎么救她,再到施卫国如何被坏人杀害。
事无巨细,问了个清楚。
施月的脸色越来越白,从乖巧温顺的小白兔变得越来越草木皆兵。
她满头大汗,无助地坐在白色的病床上,药物起了作用,她逐渐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的眼睛好似一场巨大的漩涡,声音虚无缥缈,如置身梦境。
顾医生在笔记本上记录:“这么说,是你爸爸让你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许出声?”
施月点头,汗水浸湿头发,碎发黏在她的脸颊上,此刻她的眼神已经接近模糊。
“包括他被人杀害的时候?你再想想,那时候到底是什么情况?”
施月抱着膝盖,彻底陷入回忆当中。
顾医生放下笔记本,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语气温和:“现在就是你爸爸去世的那一天,你躲在草丛里,他被人追击。”
施月抱着腿往后缩。
“砰——一声枪响。”
施月浑身一颤,但双眸死死闭着。
顾医生循循善诱:“有人击中了你父亲的小腿,他摔在地上,刚好挡在你面前。”
施月唇瓣微张,双手不停在空中乱抓。
顾医生握住她的手:“接下来,你以为他会被歹徒一枪击毙?不,施月,你看见了吗,远处的山上有一队人。”
施月乱抓的手停了下来,浑身的颤抖也止住了,她闭着眼,似乎正在迫切地寻找“对面山上的人影。”
可她找不到。
顾医生缓缓开口:“你找到了吗?歹徒正在靠近你的父亲,你看见他满腿的血,咬牙挣扎的模样了吗?”
施月又开始颤抖,动作比刚才更迫切,她拼命地寻找顾医生说的山头,寻找他所说的那队人马。
可她找不到,她找不到!
施月双手不停地在空气中胡乱挥舞,坏人快要靠近她爸爸了,怎么办,怎么办!
“他们出现了!”顾医生忽然提高音量,那一声震得施月立刻安静下来,他大声道:“他们过来了,可他们看不见你父亲,快叫他们,让他们过来救人,快叫!”
施月紧张地张嘴,吸气,可就是叫不出来。
“坏人拔枪对着你父亲了,他在倒数——三、二、一——”
“啊——”施月忽然叫出声,从床上坐起猛然睁眼,入目是浅蓝色的床帘和白色天花板。
病房大门被江肆一把推开,他双眼充血,快步到施月面前。
施月躺在床上,眼神一片茫然。
刚才的一切,居然只是一场梦,没有歹徒,没有山头,没有救援人。
顾医生打开笔记本,记录下她的情况,然后把她用过的水杯端走。
施月浑身虚脱乏力,艰难地用手后撑起疲惫的身体。
江肆没有动作,她虚弱地抬头看他。
然后见他一点一点,宛若慢动作地低下头,一向漂亮的狐狸眼眼角泛着微红。
他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脸,动作生硬得像年久失修的机器。
刚才施月回答顾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带锈的刀,生生插进他的心口,再狠狠搅拌两下。
疼的他发疯,拔出刀,上面的铁锈也会跟着留在血肉里。
施月伸手握他的手背。
她没看见他紧握的手心赫然存在几道青白的指甲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