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悯帝李彦和在位第八年夏,剑南节度使孙堂敬举兵北上,以“清君侧,诛妖妃”为名,攻破西京。李彦和自尽于宣德殿,其爱妃柏昭仪失踪,下落不明。
孙堂敬于西京登基称帝,改国号为蜀。
孙太后在孙堂敬入京当日,自缢于寿庆殿,惟留遗愿与梁启帝李荣合葬帝陵,生为李家妇,死入李氏祠。
因李彦和亲政时间太短,且挪用了修建陵寝的款项,故他死后无陵可葬,只能在李荣的陵寝外草草掩埋。
李彦和原配皇后孙红玉被册封为蜀国永嘉公主,迁出皇宫,于京中另起公主府。然永嘉公主自搬进府邸后,始终深居简出,闭门谢客,连她的亲爹蜀国皇帝,想见她一面,也是难如登天。
另一边,河东与临淄两处节度使,拒不承认孙堂敬的皇帝身份,称不再受西京领导,自立为王。临淄节度使甚至拉起大旗,要讨伐孙氏乱党。
孙堂敬的剑南军在占领西京时与梁悯帝的羽林军发生激烈冲突,伤亡惨重,无法抵挡来自临淄的攻势。为保住自己还没坐热乎的皇位,他不顾朝臣反对,将应朔十二州献给北徵,以求北徵派骑兵南下,帮他守城。
中原群雄哗然,攻讦谩骂声不绝于耳,称他是不折不扣的“孙”皇帝。
卧病金陵的晋国公陈景终于苏醒,然而梁国已灭,无可挽回。他甫一醒来,便收到了应朔十二州被献的消息,急怒攻心,喷出一口血,再次昏迷。
晋国公世子陈行简与江淮特遣使纪长天在一片混乱中合力稳住了金陵局势。纪长天以军中不可一日无主为由,力保陈行简暂代国公处理事务。陈行简不负他所托,雷厉风行地收服了众将。肃清内部争议后,他将江淮与晋西两地的吏治、财政、土地全部整合。待陈景病愈,陈氏独立已达水到渠成之势。
九月十六,陈景自封晋王,定王都于金陵城。
坐拥晋西与江淮两处势力的陈家,在众多地方藩王中很快脱颖而出。他们要钱有钱,要兵有兵,又有以陈行简为首的众多大将坐镇指挥,短短几年,便吞并了河东与临淄,占据中原半壁江山。而后,将矛头对准了京畿。
孙堂敬大骇,修长书一封,遣议和使分别送去殷楚与陈晋,称愿与晋楚三分天下而治。
议和书被陈行简当着来使的面撕个粉碎,纸片丢了他一脸一身。他还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嗤笑着扔给使臣,作为答复。
回信中只有十四个字:
怂将叛臣孙皇帝,礼义廉耻皆不知。
这封嘲讽信骂得露骨,彻底撕破了晋蜀之间最后一点和平的希望,大战一触即发。
晋军势如破竹,加上北徵骑兵根本不想在中原内战里全力以赴,极尽敷衍,遇战能退则退,是以孙堂敬虽然背着累累骂名搬来了外援,还是很快就被打到了家门口。
蜀国寿命尚不足七年,已是危如累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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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晋王府的一处僻静房间里,许宜臻捧着高耸的肚子,在厅中缓缓踱步,时而停下扶着椅背轻喘。
腹部一阵一阵地发紧,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蜀军大队人马已到金陵外十里,即将围城,可她此时的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宜再挪动了。若能撑到援军来,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否则……
侍女自门外走来,向她禀报前院递上的消息:
“大公子和二公子已由密道送出城,在乡下藏好,老夫人和其他两位夫人也都在城中躲起来了。”
许宜臻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抓着椅背,眉头紧皱。半晌,她长吐出一口气,才回道:
“你去多烧点开水,再把西院的稳婆叫过来,我可能是要生了。”
小侍女听了这话,慌慌张张向外跑去。许宜臻抱着隐隐下坠的肚子,一步一步挪向屋内小榻,想要躺一会儿。
如今金陵城中乱作一团,王府的侍卫大多派去了城门处驻守,家中人手不够。她担心有人趁机潜入,要绑了自己去要挟丈夫和公公,特意没有呆在原本的屋子,而是另挑一处僻静小室。却不想,才搬过来,竟有了临盆迹象。这孩子,可真不会挑时候。
硕大浑圆的肚腹靠着榻上软枕,紧一阵缓一阵。许宜臻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看到稳婆跪在地上,却不是来给她接生的。
一名黑衣男子持剑抵在稳婆颈间,对她狞笑:
“夫人让我好找啊,皇上请你去一趟西京。”
许宜臻强撑着一口气,从榻上缓缓站起,声音毫不畏惧:
“皇上?哪位皇上?我只认大梁的皇上,可他已经被乱臣贼子杀害了。”
黑衣刺客懒得废话,一脚将稳婆踹开,伸手揪住她的前襟:“你的两个儿子呢?藏哪去了?”
自方才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向刺客脖颈扎去。
匕首扎偏了,没能刺中脖颈,而是捅进了黑衣男子的肩膀。她手上乏力,只刺入一寸,便再不能进。
“臭娘们,你找死是不是!”
刺客抬手就是一巴掌,许宜臻站立不稳,当场扑倒在地。快要临产的身子如何经得住这重重一摔,霎时便有一股热流自身下涌了出来,隆起的腹部随之传来强烈痛感。
黑衣人将匕首从自己肩头拔出,狠狠一掷,对捂着肚子伏在地面的少妇毫无怜惜,提腿又是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