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个凳子也没有。”倪清月撇嘴,“抠门。”
“咱学校不是一直这样。”旁边的同学懒洋洋地搭腔。
“喂喂。”铺着红地毯的台上,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男人在试话筒,他应该不是校长,那是谁?副校长吗?不知道,苏佳忆分不清那些乍一看都一样的大腹便便的领导,只知道,都是领导。
“好了,同学们安静一下。”他调试好了话筒,冲后台比了个OK的手势。
台下的交流声给面子地小了不少,只剩下细碎小声地悄悄话。
每个班主任都厉着目光巡视,生怕是自己的学生在重要场合丢人。
动员大会开始。
主持人是年级里小有名气的女孩,苏佳忆隐约记得她叫什么彬彬,因为慷慨激昂的演讲被老师们喜爱,好像在和文科班年级第一谈恋爱。
而此时她一样的慷慨激昂,如果不听她说的内容,只听语气,还以为是在举办奥运会开幕式。
苏佳忆面无表情看着前方,眼神已经失焦,面前一片模糊。
她摇摇头,可能是周一综合征,让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讨厌。
先是校长讲话,语速很慢,每讲一句就要抬头扫视一圈,颇有威严。
可是发言稿很普通,毫无新意,比苏寒抄的那个还差点。
想到他,苏佳忆理所当然地分神了。
从和他认识到现在,差不多一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足够两个人相爱,也足够两个人分开,当然,时间更多的是容忍任何一种关系停滞不前。
才一年吗?她常常觉得,这个男孩好像已经在她的世界里肆意奔跑好久了。
回过神来时,发言的人已经换成了刚刚试话筒的那个,一上来他就送诗一首,惹得学生们哄堂大笑,底下的人知道,是在笑他的滑稽,上面的人以为,是在为他捧场。
这场面很有意思,苏佳忆饶有兴致地看着,还是没有笑。
“中午吃什么?”倪清月凑到她身边。
“都行。”她耸耸肩膀。
“那吃包子?”
她皱眉:“大中午吃包子?”
“那你说吃什么?”
台上的话筒被交还给主持人,她用自始至终标准的演讲腔说:“接下来让我们欢迎学生代表高三(6)班苏寒发言!”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和他关系好的男同学肆无忌惮地吹口哨,被老师喝止了之后又用力地拍着手掌。
倪清月还在她耳边催促:“吃什么啊?”
“就吃包子吧。”她搪塞,坐直身体目不转睛盯着台上,固执的,没有鼓掌。
苏寒踏着掌声从幕后走出来,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白色的运动鞋一尘不染,步子迈的利索,没有其他青春期男孩那种踮着脚走路的习惯。
他在演讲台前站定,抬起手把话筒调整到合适的角度,又翻看了一下演讲稿,最后才抬起头。
一系列举动从容大方,像……像中世纪贵族的王子。居然想到这个比喻,苏佳忆在心里痛骂自己没见过世面。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他的声音被话筒放大了无数倍,尽管被电流拉扯过,不得不说,还是好听的声音。
不是多有磁性那种好听,而是干净清爽果决的声音,闭眼听,也知道是年纪正好的少年,甚至能看得到他笑起来嘴角干净的弧线。
“光阴如汩汩流水奔腾不息……”
“光阴如汩汩流水奔腾不息……”她轻声背着,声音和苏寒的重叠在一起,时而被淹没,这场面让她恍惚间觉得,他们两人是默契的搭档,在演一场经典双簧,台上台下,除了他们的所有人,都是观众。
稿里的每一句都是她斟酌过写下的,大部分都形成了肌肉记忆,仅有一个开头,就能顺势说出一整段。
“最后一年,就是毅力和勇气的较量……”
“最后一年,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这里被改了。
也对,也许较量的不仅是毅力和勇气。
苏佳忆缄口,仰起脸看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也望过来,在一段话结尾正该另起一行的停顿处,冲她笑。
初秋的阳光洒进来,被礼堂四四方方的窗框隔成一个个小方块,落在地上。
霎时间,她突然觉得霾了一早上的心也被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