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眼——痴娘
时间:2022-02-27 09:04:28

  袁斐然到了上海便打车奔赴张龙所在医院。按他朋友发的住院楼二号楼去找,一大堆家属和病人等在大厅,还有七、八凉推车,要么运送奄奄一息的手术病人,要么堆叠白惨惨消毒完的床单。
  十来部电梯,一开便满员。
  袁斐然深吸口气,掉头走楼梯,到了四楼重症加强护理病房。朋友说张龙在407,袁斐然挨着找,忽然看见一位五十上下的女士伫立在407门前。
  张龙妈妈?
  袁斐然立刻掉头,压着下巴朝反方向走。
  “袁、斐、然?”
  那人连喊了两遍,袁斐然才停住脚步,循声望来。
  “斌哥?”她脱口而出。
  斌哥笑了笑,缓缓朝她走近:“你来看阿龙吗?”
  袁斐然脸上讪讪:“听说他要成植物人,刚好在一个城市,就过来瞧瞧。”
  “谁说他要成植物人?”斌哥反问,医生可能说过啊。
  当然,那位朋友也并没有这样告诉袁斐然。
  “他是颅骨凹陷性骨折伴颅骨出血,有生命危险,但要么救回来要么去了,医生没说有中间状态。”
  植物人=半死不活=中间状态。
  斌哥讲生死很直接。
  “这几天他的各项数值都比之前正常,情况应该是在好转。”斌哥说着朝407走去。
  袁斐然见门前那位女士还没走,不敢迈步。
  斌哥驻足转身,怎么不走?
  袁斐然放轻声音,细着嗓子问:“那个……是他妈妈?”
  “哪个?”斌哥循着袁斐然的目光望去,冷冷开口,“不认识,可能是其他病人的家属。”
  袁斐然再细问,才知这些天都是斌哥在守着张龙。
  “这种事情他才不会告诉他妈。”斌哥又吐出一句,就跟一口瓜子壳吐到地上一样。
  记得那回张龙被打到暂时性耳聋,同样没通知母亲来照顾。
  那回不住ICU,斌哥没守仅探望,算是张龙一个人住的院。
  七天后回去跟没事人样。
  袁斐然和斌哥走近407的门前,原来这间是VIP专享,里面只睡一张病床。透过透明的密封窗,能看见双眼紧闭的张龙,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旁边高高挂起好多输液袋,里面颜色无一袋是白色,褐的红的,看得袁斐然心惊。
  袁斐然盯了心电图机好一会儿,甚至没有发现斌哥在来回观察她的表情。
  “他还得一会才醒。”
  斌哥这句话,弄得袁斐然心里又一阵难受。
  斌哥用手背扣了下袁斐然的肩:“唉。”
  袁斐然会意,跟着斌哥走另一侧的安全门,出去是预留的吸烟区。
  这是一片露天的阳台,宽敞程度和底下的沥青砖,都令人生出在顶层天台的错觉。
  斌哥掏出铁皮盒,同时问她:“现在抽不抽烟?”
  家里出事后她开始学抽,毕竟忘忧嘛,但很少,一个月才几只。
  忽然想起第一回 烟进嘴里,是马路边和张龙的吻。
  “抽。”
  斌哥笑笑,递来一支爆珠。
  “谢谢。”袁斐然从包里翻出烟托,给自己戴上。斌哥一边点自己的烟一边瞧,默默笑袁斐然还是这么讲究。
  她将烟插上,斌哥随即借火,接着,斌哥收回目光,望向天台前方,捏破自己的爆珠。
  袁斐然嘬一口,便放下。
  “你挺关心阿龙的啊。”斌哥突然说。
  无风的天,烟圈盘旋着往上。
  “有时候提起你,阿龙的表情也不太对劲。”
  袁斐然自己都不知道被触碰哪根弦,突然哭了。
  医院对着闹市正道,下望是川流不息的车潮,那边还有道十字路,刚放了绿灯,一群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
  医院的天台,安静得一点声音没有。
  袁斐然从刘玲玲家出来时戴着美瞳,到这会也没摘,哭的时候眼睛可真难受,张龙不是钟意她的男人里最有实力,也不是她心里最钟意,但如果他死了,可能世上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对她痴心的人。
  他对她来说,不是最好的。
  但也是对她最好的,再再再找不出这样一个人。
  袁斐然泪流满面。
  她自己都理不清心绪,不知道哭的到底是自己的自私,还是遗憾。
  袁斐然发现斌哥在注视自己,不禁解释:“美瞳戴太长时间了,发炎就会流泪。”
  “害眼啦?”
 
 
第141章 
  袁斐然不置可否。
  斌哥给的爆珠是薄荷味,往常她最讨厌,现在却嘴里发淡,砸如白水。
  抽完烟,袁斐然和斌哥回到407加护病房前。
  秒针与心电图机的波浪同步走。
  袁斐然出神眺望张龙,忽然,毫无征兆地,他睁开眼睛。
  袁斐然很确定,自己和张龙的目光对上了。
  “他醒了!!!”袁斐然激动地告诉斌哥。
  斌哥瞧着袁斐然瞪大眼睛,脸色涨红,语无伦次让他联系医生。
  等她稍微不那么激动,问他怎么无动于衷时,斌哥才平静地告诉她:“阿龙送过来不到二十四小时就醒了。”
  “说‘还得一会才醒’是因为他才睡午觉。”
  “我说了情况一天比一天好,明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袁斐然转头,看到张龙抬手跟她打招呼,隔着玻璃,看得清晰。
  “到了普通病房就不用隔着玻璃了,谈天说地,没准还能一起吃个外卖。”斌哥走过来,“明天俱乐部的人应该都会来看他,好些你认识的。”斌哥报了一长串名字后,邀约袁斐然,“你反正住得近,一起来呗。”
  袁斐然刚想拒绝,斌哥又道:“反正他都晓得你来看他了。”
  既然抬手打了招呼,明天不当面讲几句话,怎么成?
  ……
  “斐然,斐然!”
  袁斐然神游旧梦,直到这会才被刘玲玲唤醒。
  玲玲很是担心:“是不是张龙欺负你了?”
  不然为什么袁斐然一直走神,欲言又止?HΤtpS://m.5ΑtΧt.℃óΜ
  袁斐然浮起一丝笑。
  “他没有欺负我。”她温柔地说。
  刘玲玲将信将疑,试图捕捉蛛丝马迹:“那你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对上眼的?”
  对上眼?
  她和张龙好像没有这个过程。
  “他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一天,我去了医院。”袁斐然开讲确定关系的片段。
  那天,她买了束花去,核对门牌VIP001无误,轻轻敲门。
  门被轻轻拉开,斌哥半个身子,和后头的沙发、餐桌、微波炉露出来。袁斐然甚至能瞥到陪护室的门。
  “嘘——还在睡觉呢。”斌哥说话好轻的声。
  袁斐然蹑手蹑脚走近,在茶几上放下鲜花。
  环视四周,并没有见其他人,再往里瞅,唯有张龙躺在床上。
  “刚打完点滴,让他休息下。”斌哥给袁斐然拿了瓶矿泉水。
  “其他人呢?”她回身便问。
  “出去抽烟去了。”俱乐部里的男人,个个都是烟鬼。不一会儿,成群结队地回来,见着斐然,忍不住大喊:“斐然、Jessie?好久不见啊!”
  好几个男人上来同她拥抱,袁斐然大大方方展开双臂,只是提醒他们:“小点声,张龙在睡觉。”
  “你来看龙哥啊?”
  袁斐然低低应了声。自然也有不认识袁斐然的拳手,见她好看,想结交结交:“这位是……?”
  几个认识袁斐然的就要介绍,却被斌哥打断:“你们让人家自己介绍嘛!”
  袁斐然缓了缓,慢道:“我叫Jessie,是张龙女朋友。”
  “哦吼——”男拳手们喊出的语调犹如过山车,起伏再起伏。有祝贺的,有起哄的,也有懊恼自己认识晚了的。
  拳手们闹了阵,竟然没有惊醒张龙。
  睡得够沉。
  到了下午三四点,拳手们陆续离开,准备训练或比赛,仅留下斌哥和袁斐然,还有一个在外间的护工。
  袁斐然望着床头张龙那张脸,一动不动,连旁边床头柜上的花都会晃几下:“他睡三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醒?”
  斌哥轻声道:“让他多睡会,我们先下去吃饭。”连斌哥都知晓她的喜好,“这旁边商圈有个特别对味的粤菜馆子……”斌哥见袁斐然目光始终看向张龙,迟迟不开口,便补充:“等下给他带点回来。”
  “我还不饿。”袁斐然挤了个笑。
  “那我先去吃,待会给你也带上来。如果他有什么事,你按这个叫护士,还有外面的护工……”斌哥叮嘱完,带上门离开。
  病房这间隔着一人远有只单人躺椅,再远些贴墙有双人沙发。袁斐然随性坐在躺椅上。
  她没往后靠,跷起二郎腿。
  往左望病床上的张龙,这些天没有打理头发,头发长长,倒有些少年时的模样。
  “说好就不能改了。”张龙突然开口,缓缓睁开双眼,仍是面无表情。
  要不是不能欺负病人,袁斐然真想揍他——这家伙,最近两次睁眼都把她唬一大跳。
  静下来细细想他刚才说了什么,袁斐然心里却又绵软如糖。
  但双唇不饶人,张开来想说不能改又如何,男女朋友也有可能分手啊!
  袁斐然闭唇,算了,今天不呛他。
  张龙自始至终扭着头,目光胶在袁斐然脸上。见她张了嘴要说不说,忍不住笑起来:“亲一口。”
  声音慢且轻,跟他现在身上的力气一样。
  张龙身上好些地方贴着绑着,袁斐然忍不住翻白眼:“你也不怕崩开。”
  ……
  袁斐然讲的定情故事成功蒙混过关,刘玲玲没再追究着问下去。
  袁斐然松口气。
  刘玲玲也松口气,虽然她答非所问,但至少讲故事时脸上浮现的笑意,眼睛像夜晚的海潮,涨涨落落,被远处的繁华都市照着,有一排璀璨亮光。
  骗不了人。
  袁斐然的手机振动,老板Alex找她。
  “我处理下工作。”这些天虽然请假,但Alex交给她的工作都移动完成。袁斐然评估了下时间:“二十分钟,处理完。”
  刘玲玲点头,走出来,原本打算去客厅找许季,但是瞥见张龙在阳台上抽烟。
  阳台上还晒着两件衣服呢?
  会不会被熏上烟味?
  “吱——”轨道不太顺滑,隔门被刘玲玲推开时发出声音,张龙回头来看,见是刘玲玲,又转回头去。
  他在封闭的阳台上打开一扇窗,双手搁在窗框上。刘玲玲默默走到他旁边,见张龙一手夹着烧半截的烟,另一手拿了只玻璃碗,里面盛了点水,当烟灰缸用。
  “随手拿的,这个可以用不?”张龙问她。
  刘玲玲仔细嗅过,烟味不大,便道:“可以,这个之前养水培植物的,死了以后没再种了。”
  她没有离开的迹象,再次开口:“对斐然好点,不要骗她负她。”
  ???
  张龙缓缓转过头来。
  从来只有袁斐然负他的份。
  刘玲玲注意到张龙眼里一闪而过的那丝灰,禁不住仔细打量起来——张龙的眼睛依旧像少年时那样,狠厉冷漠,跟谁都时刻有仇,却又比少年时多罩起一层潮湿的雾气,就像陆州的夏天。
  他的眉骨往下向后,一直延续到耳根后,有形态不一好些伤疤,像大大小小骇人的蚯蚓。
  “你放心。”张龙回应她,“倒是你,我看网上,你跟家里闹得挺凶的?”
  张龙亦入瓜田。打小看不上刘贵和,看他视频从叫嚣和溃败,十分舒畅——但刘玲玲的母亲没出来表态,张龙能略猜一二。
  “你妈最后一次见我妈,借了一万块钱。”张龙告诉刘玲玲。
  久到张龙以为等不到回音,刘玲玲突然反问:“还了没?”
  张龙不吭声。刘贵珍到底借过多少次,每次还了没有,这两个问题他是真不清楚。
  “我晓得以前借过一回七万,还了。”张龙讲他清楚的。
  “谢谢。”
  “不客气。”
  *
  与此同时,陆州大学新传教学楼外。
  小土坡后埋伏着两个男人。
  他俩穿着一样的黑色套头衫,黑色运动裤,连鞋子也是一样的黑球鞋。两人都把帽子戴着,黑衫领子往上拉,挡住半张脸。
  唯一区别,一高一矮,有身高差。
  高个的是张锡豪,正朝矮个的助理郭洋抱怨:“以后行动前你能不能别吃火锅?”
  一股蒜味,离得近全冲进他鼻子里。
  郭洋心里委屈“哥,我领子高得像口罩,你还能闻着呢?”
  “我鼻子灵着呢!”张锡豪吸吸鼻子,忽然发现动作有点像二哈,赶紧克制自己,“算了算了,看在你是军师的份上,饶过这回。”
  一个月前,张锡豪没跟工作室任何人打招呼,擅自公布自己的感情生活。
  工作室他爸投资开的,张秦问了几句,得知对象是俞恋,哦,那可以——那女孩乖,看着朴素,高中那会来家补课,柳萍萍很是喜欢。
  之前担心张锡豪交娱乐圈女朋友的张秦,反倒放下心来。
  金主都赞成这门婚事,工作室的打人工更不敢反对。郭洋身为跟张锡豪关系最紧密的助理,自然开始出谋划策,做狗腿子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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