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定的价:换屏一百二,换电池八十,其它三十。
“可以啊!”老板拉开抽屉点钱,“五一就是赚得多哈!”抬头下巴朝张龙点了下。
摊主手指从百元钞票上略过,挑出一张五十,递给张龙——今天的工钱。
“谢谢老板。”张龙点头接了,转身便走。
电动扶梯处的保安,刚好在拦截试图将购物车推回家的顾客,张龙冷笑,选择步行上地面去。
偌大的台阶上只他一人,引得电梯上的乘客纷纷侧目。
谁望张龙,张龙便扭头与他对视,煞得乘客们不敢再围观。
上到地面,照明变少,反倒比地下昏暗。
陆州今天没有下雨,但夜色投在地上的阴影,却令人产生湿哒哒的错觉,一条长街望过去,张龙眼里只有黑漆的路灯杆。
他往前走,从一号开始,一直许愿,赚够一千就去搓顿烧烤。
今晚赚够了,却忽然没了食欲。
他攥住兜里的两百五十元,今天骂刘玲玲是二百五,但心里晓得,二百五是自己。
轰——轰——
张龙的小灵通在震,他没看谁来电直接接听:“喂,哪个?”
“龙哥,来DOTA啊,快点快点,缺你一个!”跟班黄毛的声音。
“尼玛,你要老子来,先说个地址啊?”
“哦、哦,众信网咖,众信网咖!我家旁边,你来包.夜过的,还记得吧?”
“半小时后到。”张龙挂断电话。
折返回公交站乘车。
坐完六站,张龙记得下车还得走一段路,今天连DOTA都兴趣不大,不急不赶,脚下快不起来。
“快去快去,那边茶餐厅有人打起来了!”
“快、看看去。”
张龙见着身后的人迅速前涌,似乎前面餐厅有人干架。
张龙仍旧慢行,经过时冷冷往里望了一眼,茶餐厅玻璃透明,掀翻了一张桌子,打架的一男两女,男人向女人挥拳,女人弯腰躲过去,然后扯另外一位女人的头发。
2VS1,混合双打对女单。
张龙楞了下,滞步。
孤军奋战的女生十分年轻,穿着白色针织开衫和牛仔裤,是袁斐然。
张龙转回脑袋,打算视若无睹走过去。
“哐当!”
一声巨响,张龙又止了步,抬下巴,斜看进去,袁斐然被男女合力推倒在地。
张龙转身进茶餐厅,刘海随风飘起。
他进门不问三七二十一,对着男人面门就是一拳,男人直接栽倒。然后张龙拉着袁斐然的手,不待人群反应,钻出餐厅,一路狂奔。
车站旁停靠的公交正要关车门,张龙拉着袁斐然登上去,车门差点夹到袁斐然的衣角。
张龙松了手,命令袁斐然:“投钱。”自己则径直走到车尾,张望是否有人追上来。
袁斐然付完车费,很快跟过来。车上乘客挺多,两人同抓一根杆,摇摇晃晃。
“这车去哪?”袁斐然问张龙。
鬼知道,他看见快开的车就上了,没看路数。
“坐到哪算哪。”张龙刘海挡着眼睛,只露嘴巴。
袁斐然沉默片刻:“那坐到终点吧。”
张龙回看她一眼,没说话。
……
“各位乘客,终点站陆州火车站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
袁斐然笑出声,问张龙:“买两张火车票继续坐不?”
张龙闻言,也笑了一声,但还是泛冷气。
两人排在乘客中,按序下车。
虽然天黑了,但火车站广场上仍旧等着很多人,挑蛇皮袋的,拖行李的,还有几个人抽着烟走来走去。
张龙再次回看袁斐然:“看好你自己的东西。”
火车站过马路必须走地下通道,他准备钻下去,反方向坐回市区。
袁斐然却边走边问:“不先找个地方吃饭?我还没吃呢。”
张龙停步,整个身子转过来盯着她:敢情刚才茶餐厅没开吃就开打了?
“刚才那个港式的……晚饭,你买单了吗?”
“没有,饭后结账。”她点的刚上全,仅吃掉一只虾饺。袁斐然点菜——报菜名。
张龙不知道餐厅老板血亏,只点头:“那你没亏。”抬了抬右肩膀,“你为什么打架啊?”
本来懒得问,现在顺道问了算了。
“他俩话太冲。”袁斐然缓了会,“我也比较冲吧。”
张龙沉默少顷:“你先动的手?”
“嗯。”袁斐然点头,脚下往前走,火车站附近竟难找入眼的餐厅,全是看起来不怎样的快餐,“我跟我妈吵架了,跑出来,一直气都不顺。他们要找茬,那就开打吧!”
边走边说,张龙放任她找店子:“呵,我看你还打中那男人两拳。”
“那当然,我练拳的!”袁斐然不骗人,健身私教教她打拳好几年了,“平时很多人都打不过我!”
“是吗?但我上回拧,觉得你很弱啊。”
“切——那是你力气太大了!”袁斐然突然想到,张龙今天也是一拳干倒对方。她放慢脚步,“你练过拳没?”
张龙摇头。
袁斐然停下脚步:“那你应该去学拳,不然可惜了。”她的教练可能都没有张龙天赋高。
“以后再说吧。”张龙敷衍,并没这打算。
轰——轰——
小灵通震,黄毛的电话再次响起:“龙哥,你怎么还没来啊?我一直在等你。”
“放屁!”张龙只有面对张光霞和李娟,才不会说脏话,“别以为老子猜不到,你肯定拉了其他人,玩得爽呢!现在有人下线缺队友,想起老子了?”
“嘿嘿,龙哥,你别计较我,就说现在还来不来?”
张龙无意识望向袁斐然,袁斐然正回以笑意。
“不来。”张龙挂了电话。
前面忽然亮起了一片白光,张龙将电话放进裤子口袋,随着袁斐然一起,朝明亮处望去。
心形的小蜡烛摆到一起,成了一颗大心。
刚刚接到女生的男生,左手还拉着行李,右手已经接过帮忙准备的朋友,递来的鲜花。
单膝跪下,递上鲜花:“何佳然,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周围应声鼓掌,“答应他,答应他!”
张龙将视线从男女主身上移开,眺着旁边跳跃的蜡烛,这蜡油,跟滴到他心上似的。
张龙发酸:“切,表个白搞得跟求婚似的。”
袁斐然许久未接张龙的话,始终盯着爱心出神。
直到男生牵起新的女朋友,与一班帮忙的朋友离开广场,围观群众陆续散去,袁斐然才对着前方空气说:“过了五一,我也要去表白。”
张龙脑子懵的,缓了会,才回:“向你喜欢的男生么?”
“废话,不喜欢表什么白?”袁斐然怼他,“我喜欢他很久了,这将是我第三次向他表白。”
张龙咧嘴,看来前两次都失败了。
“你不会刚刚受了刺激吧?”他抬手,“大姐,稳住,时机不到千万不要冲动。”
“我原来跟你想的一样,第三次一定要稳,等到他肯定会答应我时,才去表白,因为我的个人原则是事不过三,三次失败就会放弃任何事情。但是最近我觉得,如果现在再不争取,越往后拖,可能越没有机会了。还有我不是大姐,比你年轻,请就这个称呼向我道歉。”
张龙沉默半晌,竟公然在广场上掏出两百五十元:“好,道歉,今天赚的,请你吃大餐。”
因为表白的事,袁斐然心绪有些乱,也失了食欲:“算了,巨款你留着,我回家吃吧。”
“回家别再跟你妈继续吵了啊。”张龙叮嘱,他从不顶撞母亲。
“绝对不会。”火车站排队的的士多,袁斐然快步跨进最前面的那辆薄荷青。
的士不能进袁斐然家所在小区,她在半途下车,等海叔来接。
豪车载她回家,花艺铁门缓缓打开,袁斐然家里才是城堡庄园。即便在黑夜里,也能瞧见绿植被人工修剪后的椭圆轮廓。五AtΧτ.℃οm
佣人给她开了门,袁斐然上到三楼,楼梯边是小会客厅。那个经常来家里的SA正同年轻的继母交谈——张龙让她别和妈妈继续吵,怎么可能?她是出妈妈家,回爸爸家。
“您收了这只Kelly,我们家天方夜谭紫的全系列就集齐啦!”
“谢谢谢谢,Jessie,有好货你都留给我,你帮我圆梦,知道我想收全套。我真的是好喜欢好喜欢天方夜谭紫啊。”
“是啊,这个颜色太美。”
……
袁斐然从旁经过,听到对话,嗤了一声:“天方夜谭紫?嗟,不就是玫红么?”
最显黑。
SA笑得耸肩:“袁小姐,我们家这不是玫红,是鳄鱼皮里最美的颜色,紫里面带一点点粉……”
“大妈才喜欢这色。”袁斐然打断她,径直走进自己卧室。
啰嗦的解释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继母与SA面面相觑。
此时,5月4日,21:46分。
私人飞机刚刚起飞,沙发上的时钟,显示的是新泽西州当地时间:5月4日14:46
飞机进入平流层,逐渐平稳,一直盯着时钟的许季站起身,问单独坐着的邝伏波说:“你现在用不用卫生间?不用我洗澡了。”
第33章
“去呗。”邝伏波随口答,没抬眼,眼睛盯着手上的理综错题集。
许季旋即离去。
邝伏波翻错题集,从四分之一处复习四分之三处,许季还没出来。
邝伏波便觉得不对劲了。
新泽西州他和许季始终一间房,许季洗澡很快,绝不拖拉。
浴室门刚开,邝伏波便合上书,迎接许季:“怎么,突然对洗澡感兴趣了?”
许季默然,眉欢眼笑。
邝伏波缓缓张大嘴巴。
许季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此刻就是心情愉悦。
许哲远和何芬假期比平时更忙,难抽身,便由小姨何芳,带二老和两个男孩去美国度假。
大家去了海滩、灯塔、森林和纪念碑,都很开心,除了许季,兴致匮乏,一路应付,直到……登上回程的飞机,忽然来了精气神,不仅想要梳洗整理,而且心底有份隐隐的喜悦。
许季自己都不明白,方才边洗边想,潺潺淋下的流水,没能令他悟道。
“洗个澡都能洗嗨。”邝伏波打趣地话音刚落,就听见许季说,“我睡觉了。”
“我还——现在几点?!”
时钟显示三点二时,许季这午睡也太晚了吧?
“国内已经十点半了。”许季回道。
私人飞机只有两间卧室,让给外公外婆和小姨了,他侧卧在沙发上,披上盖毯。
“你这作息调整得有点快啊!”邝伏波越发觉得奇怪,又不是没出过国,许季以前调时差可没这么积极。
邝伏波伸手去扯表弟毯子:“别睡啊,起来陪我聊天。”
许季白他:“刚才我坐这半小时,你一句话没跟我讲。”
“那时候不知道你这么快就睡嘛!”邝伏波囔囔,“人总是在快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
他将错题集甩到沙发上,身体靠上沙发:“唉,你说,我妈为什么要带我们去新泽西呢?”
邝伏波按下遥控,单人沙发自动抬起,由坐改躺:“终于觉得我们长大了?”
以前何芳带他俩来美国,只会去奥兰多,一个乐园接一个乐园,总是小男孩,总是过山车。
许季再次陷入沉默。
他来美国第一天便意识到,姨妈可能相中了普林斯顿,这趟旅程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考察邝伏波未来的大学。
但邝伏波显然没意识,不然他不会发问,不会刚刚还在备战高考。
邝伏波心里只有陆江大学,他要和李娟留在同一城市。
许季转身,面朝沙发背,后脑勺面对邝伏波。
呼吸声均匀起伏。
邝伏波抡拳,隔空假揍许季的后脑勺。半晌,真没人理他,只得默默捡起错题集,继续看下去。
许季往常越洋,调整时差极难,这回却特别顺利,他在北京时间六点半准时醒来,洗漱,到了中午十二点,飞机抵达陆州国际机场。
许季下机时,无意识看了眼机械表,上头除了分秒还有日期,五月五日,许季全程十四个小时的暗喜忽然消失。
他又回到从前的,正常的,无悲无喜。
许季很奇怪,自己的情绪怎么了?难道一路上的高兴,仅仅因为回到陆州?
他不懂,但也仅只三分放在心上。
五月七日,夜幕一黑,到了晚上六、七点,他突然再次提起了精气神,隐隐兴奋。
许季捂胸口,自己这是怎么了?
晚上甚至激动失眠,从未有过的体验,以前倒是有别人这样过……那是十几年前了,邝伏波一到学校春游,头天晚上绝对睡不着。
翌日,家里的车送许季去学校,张叔在前面开车,许季坐在后座,后视镜中一瞥,自己的嘴角始终是勾起的,自己在笑什么?
许季到得早,才刚放好书包,便听见身后甜美的声音:“许季同学,早呀!放假玩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