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越肩反打扫过来,温岚溪脱力松开嘴,被她咬开血包处的肩膀渗出来殷红的血迹,她乌黑的眼瞳重新回到没有焦距的模样,怔怔然发着呆。
楚屿森修长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低沉的嗓音大提琴一般,温声安慰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轻声道:“就快要好了,小安,最苦的日子我们已经熬过去了,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比以前好。”
他亲吻着温岚溪的额头,通红的双眼涌出来薄薄的泪意,平缓的声音终于带了点哭腔,“哥哥考上了东江大学,跨过了命运的分水岭,将来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你也好起来吧,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可是他分明知道,妹妹终此一生都只能是现在的模样,永远无法好起来。
温岚溪只是愣愣地望着他,乌黑的眸没什么情绪,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对眸底含泪的哥哥视而不见,对哥哥亲近的吻和抚摸毫无反应,安静而冷漠。
火车进站,刹车声哧地一声响,减缓速度的车厢渐渐停下来。
到站提示音响起,旁边有人背起行李起身,列车员催促的声音断断续续,发呆的温岚溪倏地挣动了一下。楚屿森一松手,她便跟着人流跑了出去。
楚屿森下意识起身去追,刚往前迈了一步,脸上焦急的表情凝滞了一下。
像是僵住了一般,穿着校服的少年维持着一只脚在前的身形,黑漆漆的眸渐渐露出晦涩难辨的神色。他眼底未消散的泪意渐渐盈满眼眶,在眼前湿润的模糊中,妹妹穿着灰布衣裤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动作缓慢地,迟滞地,他暗暗咬牙收回了迈出去的脚,转身看向车窗外。
火车重新开动,在呜呜地长鸣声中,那抹拥挤人潮中的小身影倏而转过身来,隔着透明的车窗,漆黑的眸里跳跃着细碎的光,直直地凝望着他,像玻璃橱窗里的提线木偶。
“cut!两位表现的太完美了,简直了!”
导演乔伊对这个本子完成度的满意溢于言表,楚屿森的少年感和复杂的情绪变化拿捏地相当精准,演技纯熟而不流于技巧,不愧是提名过国际电影奖的影帝,的确太过出色了。
但给她更多惊喜的,却是眼前这个开拍之前紧张地呼吸都不顺畅的小姑娘。
温岚溪的表现力,面对镜头的张力,对角色的诠释的准确度,都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如果说刚开始见面的时候,乔伊因为她贴合角色的形象而惊喜的话,现在因为她的表演,这种喜爱裂变阶梯形增长一百倍!
从角色里脱离出来的温岚溪放松下来,“导演,过了吗?”
“当然!”乔伊整个人兴奋地不行,“小朋友,你真的从来没有系统地学过表演吗?”
温岚溪点了点头。
但是她没说,她爸爸是双料影帝顾唯谨啊,所有他的作品都看了无数遍,记忆力惊人的她甚至可以清晰地记得每一帧的细节,完美复刻。
晏肃虽然是流量出身,但是演技也是脱胎换骨的质变。顾唯谨带着他研读剧本的时候,她就托着腮在一旁安静地围观,这些年耳濡目染之下,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呢。
副导演问还需不需要再保一条。
乔伊摇了摇头,看着温岚溪的眸光是不加掩饰的欣赏,“通常没什么经验,但是天赋异禀的演员,拍戏永远是第一条状态最好。你很优秀哦小朋友。”
温岚溪眨了眨眼睛,看着走过来的楚屿森说道:“导师教得好呀。”
乔伊闻言哈哈大笑。
楚屿森也挑了挑眉,大概这次单独跟他出来是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的,没那么拘谨了,便露出原本俏皮的样子。
一镜到底一条过,早早收工,自然少不了聚餐。
这场饭局很单纯,就是纯粹收工吃个饭,没人起小心思,也没人劝酒。
温岚溪专注地拿小勺舀着楚屿森点的那盘青豆玉米炒虾仁,别的一口不吃,渐渐也没人转桌了,那盘菜就刚好停在她跟前,她舀地更起劲儿了。
楚屿森知道她挑食,乔伊当女演员控制体重也习以为常,两人都并没有说什么。
举杯的时候,温岚溪清澈的鹿眸瞧了瞧左右,也有模有样地端起酒杯。
楚屿森留意了她一下。
小姑娘溜圆的眼睛骨碌骨碌转了两圈,粉粉的唇瓣贴着杯沿儿,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精致的小脸儿随即皱成了苦瓜,嫌弃地噫了一声。
楚屿森忍住想摸摸她小脑袋的冲动,低醇的嗓音柔和道:“不会喝酒就别喝了。”
坐在对面的乔伊笑道:“换成果酒吧,度数低一点。”
服务生很快给温岚溪换成了酸酸甜甜的桃子酒,温岚溪像一只偷吃坚果的小仓鼠,捧着杯子慢吞吞地尝了一口,清甜的果香带着淡淡的涩味弥漫在舌尖,果汁一样微微浓稠,她眼睛顿时弯成小月牙,又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见她喜欢,楚屿森便专心跟乔伊谈事,直到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倏地歪在他手臂上,随即没倚住,擦过他肘弯栽倒过去。
楚屿森忙丢了筷子,及时托着她的脑瓜,将她扶起来。
这……度数很低的果酒还一杯倒的酒量,怕别是酒精过敏之类的吧?
乔伊也一脸懵逼,小姑娘瓷白的小脸儿染上红晕,倚着楚影帝的手软软地向后仰着,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颈子,乖静地闭着眼人事不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