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从楼梯拐角处转过来。
穿着校服的男生背贴着墙,老旧小区里楼道的灯周围绕着一圈蜘蛛网,昏黄的光将男生颀长清瘦的身影拉得扭曲。
他始终睁着眼,脸上的表情晦涩难辨,不知是麻木还是痛苦,却始终没有推开缠住他的女人,从头到尾没有哪怕一秒钟的挣扎。
温岚溪整个人如遭雷击,黑漆漆的瞳孔微微缩小,忘了呼吸,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开一条缝隙,完全僵在原地。
走廊里微弱的风吹起她额前一缕发,扫过她面颊,轻微的痒意让抽离的她瞬间回到现实。她眨动了一下眼睛,确定眼前的一幕是真实存在的,那个正跟自己老师偷丨情的男生是她哥,那些她嗤之以鼻的谣言竟然是真的。
温岚溪眼神僵直,鼻翼轻轻翕动着,嘴唇动了一下,猛然涌上来的情绪将她的世界观搅碎捣烂,她的表情因为失控而抽动,随即眼睛瞟向左右,不敢喊出声,怕引来楼道里别的住户出门看。
她眼底涌出泪来,勾着钥匙的那只手使劲捂住嘴,额角青色的脉络浮跳,随着闷闷地抽气声而微微躬下身。
手上的钥匙扣因为她的动作而发出响动,那对拥吻在一起的人察觉。沈清辞浑身一激灵,猛地一把狠狠推开面前的阮清蔚,一回头,跟妹妹崩溃的眼神撞在一起。
他僵硬地几秒钟,近似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悲哀来。
沈清辞艰难地张了张嘴,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拎着垃圾袋的温岚溪将眸光转向阮清蔚,那个只略挑了下眉,眼底甚至带着几分恶意的女人。温岚溪抬脚朝她走过去,恨意让她的脸蒙着一层阴翳,可她却极力隐忍,怕闹起来惊动邻里,不敢发出一个字的声音,站定在阮清蔚面前,缓慢地抬手,将垃圾袋蓝色的抽绳挂在她脖子上。
“卡!”
导演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唇角扯了一下,看了眼温岚溪,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副导演,食指点了点,像是一时没想出来夸赞的话,最后只铿锵有力地吐出三个字:“特别好!”
原剧本是,妹妹将一袋子垃圾狠狠砸在阮清蔚身上,然而温岚溪却并没有按照剧本写地那样演。
喊卡之后,回过神儿来的温岚溪微微忐忑,演员事先没有跟导演沟通,尤其对方可是拿过不少国际大奖的知名导演,她这样擅自按照自己的想法演,搞不好要被骂的。
尤其刚刚导演夸她之前卡了下壳,温岚溪的小心脏倏地提到横膈膜上,直到确定导演没发火,反而在夸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先乖巧地认了个错,“导演,刚才我想把垃圾袋扔过去的时候,害怕闹出动静来,所以半途改了动作……”
“不打紧不打紧!好得很!”导演是很爽快的人,见温岚溪没有因为他的夸奖而自持自己改得好,反是先谦逊地道歉,演技好又懂事的演员,他自然好感又升了一层。
看了一遍回放,来之前对温岚溪的演技尚且存疑的导演,这会儿彻底信了,情绪变换的特写很容易转折的僵硬,但温岚溪巧妙地利用自然因素,譬如风吹动她头发时唤醒她的神智,连呼吸的气口都精准无比,怪不得乔伊对她评价这么高,确实是非常灵的演员。
尤其是最后将垃圾袋挂在阮清蔚脖子上的动作,那种无声的张力,极怒下的隐含,透出屏幕的羞辱意味,远比直接将垃圾袋扔过去高明多了!
温岚溪的戏份进行地格外顺利,不到一小时就回了酒店。第二天还有一镜,拍完直接回去节目组继续上课。
刚九点半,温岚溪先给顾唯谨打了个电话。
顾唯谨新戏进组,今晚通宵,要熬大夜,知道女儿拍戏进展顺利,嘱咐了几句便放心地挂了电话。
正准备去洗澡,看到微信底部通讯录图标上亮着红色的圆圈,她点进去,有新的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颗粉色的糯米糍,昵称是团子,备注是楚屿森。
之前虽然互留了号码,但是没加微信,温岚溪看了眼粉色头像,又确定了下备注的名字,懵懵地点了通过。
等了一下,对方没有发消息过来,温岚溪主动先打招呼,“楚老师好。”
聊天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停顿了一下,又跳出来,最后只有一个“嗯”字。
温岚溪溜圆的小鹿眼转了两圈,随即猜测楚屿森可能只是顺便加她一下,并没有什么话要说,于是撂下手机洗澡去了。
于是,半分钟后发来的“拍戏顺利吗,什么时候回来”这句话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等了大半个小时。
楚屿森重新点开微博里看了一半的《野生私厨》路透。
镜头很远,一望无垠的田野里,温岚溪被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领着,他一开始没看清,那个男生是抓着打药机的喷杆,因为拍得模模糊糊,他一瞬间误以为两人在牵手。
楚屿森惊得心脏都不跳了。
后面没来得及看,直接给温岚溪打电话,结果她那边正在通话中,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楚屿森本来想着录完《演员之名》再加温岚溪的微信,这会儿也不等了,直接发送了好友申请。
然而等待通过的过程中,他微微冷静了下来。
他以什么身份问温岚溪路透的事?
他为什么看到别人牵温岚溪的手那么大反应?
他们甚至还没有真正的重逢,温岚溪根本不认他。不管是六年前一起录制《拜托了爸爸》的时候,还是现在,她不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