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惟琛第二天十点多醒来时，屋里的另外两个女人都出去了。社畜Kristen要上班，沈问茶去和B市最有名的维护女性权益的公益组织的负责人见面交流经验。挺好，这样他就不用找借口出门了。
他打开冰箱看了一眼，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冷水下锅，六分钟后便有溏心蛋吃。他还泡了杯咖啡，不过鸡蛋和咖啡对于一米八的大个子来说，只能塞牙缝。忍忍吧，等下就要吃饭了。
喝完咖啡醒神，许惟琛打开手提回覆邮件。导师对他的项目评价不错，鼓励他再多找些案例。
十一点半，许惟琛草草地抓了一把头发，像往常那样喷了古龙水，揣上手机，吊儿郎当地出门去。
蹲在门口的牛油果见终于有人开门，立马兴奋得跳起来抱许惟琛大腿。
许惟琛随手捡了地上的狗狗玩具扔到走廊，天性使然，牛油果“嗖”的一下跑了。趁狗不在，许惟琛赶紧开门关门。下一秒，门后传来狗叫声和抓门声。
好险好险，许惟琛拍拍胸口。再抬头，正好和对门邻居撞上视线。
“Hi！”许惟琛笑笑，“你也出门吗？”
“有工作。”郑骋僵硬地点了点头，和许惟琛一起进电梯。
他按负一层，许惟琛按一层。
“程奕醒了吗？”许惟琛觉得单独两个人待在密闭的空间里，不说话显得很别扭。
“早醒了，九点不到就去上班了。”
许惟琛点点头，“他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嗯。”郑骋皮笑肉不笑地说。
“牛油果好喜欢你，昨晚一直蹲在门口，Kristen怎么叫她她都不肯回狗窝睡。Kristen都快气死了。”许惟琛察觉到彼此间的尴尬气氛，习惯性地挑起欢快的话题。
“狗通人性，知道谁对她好。”郑骋双手插着裤袋，酷酷地说，眉宇间透出一丝骄傲。
“干脆啊你当她干爹算了。”许惟琛说。
电梯到了一楼大堂，许惟琛随手挥了挥手说声“bye”，潇洒地出去了。电梯门将要关上时，他似乎听到郑骋的一声嗤笑和那句“当她爸也不为过。”
许惟琛已经能很熟练地使用国内的app。他叫了滴滴打车，直接去陈书明发来的饭店地址。那是一家新式京菜饭店，装修简约，却依然保留了古时京城的风味。灰砖琉璃窗，三角桌上迎客松。
进门报出陈书明的名字来，便有人把他带到水池边的桌子那儿。
“Charles，好久不见。”陈书明见到许惟琛，立刻起身和他来了个拥抱。
“Miss you， bro.”许惟琛拍拍他的肩。
陈书明邀他坐下，然后扯送勒脖子的领带，自在地说：“我点了几样招牌菜，很快就可以吃饭了。都是正宗的京菜，你可能吃不惯，但是试试也不错。”
“我这个人啊，就喜欢尝鲜。”许惟琛说道，“你经常来吃吗？”
“偶尔吧。隔些时间吃一回还能保持新鲜感，天天吃很快就会腻。从来只有家乡菜吃不腻。”陈书明笑道，眼角都笑出了褶子。
许惟琛忽然觉得陈书明老了很多。以前有沈问茶把关，他日常穿的西装都是年轻时尚的款式。现在他的西装偏沉闷，剪裁厚重，领带样式也老气。他眉眼一如既往带着股倔劲，气质更加硬朗。三十二岁在这个时代依然属于年轻一辈，然而许惟琛在陈书明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年他开红色敞篷跑车带沈问茶和许惟琛在海边飙车的意气风发。
陈书明和许惟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上菜很快，摆盘精致得许惟琛不敢动筷子。
“尝尝这道鸭丝。”陈书明给他夹了一筷子，动作自然流畅，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许惟琛一开始看陈书明这个纨绔二代很不顺眼，直到过了很多年，他才发现自己早就把陈书明当亲人。陈书明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缺点，固执、心气高、疑心重、以自我为中心。但他从来没有家暴和不忠行为，对许惟琛爸妈一直礼貌有加，翻身后加倍补偿跟他吃苦的沈问茶。许惟琛明白，人无完人。等他能够成熟地衡量陈书明的优缺点，判定这个人值得自家姐姐喜欢时，这对情侣已经分道扬镳。
“Celine今天农历生日，你们打算怎么庆祝？”吃到一半时，陈书明问道。
“在Kristen家开party。”许惟琛硬撑着吞下黏糊糊又酸酸辣辣的羹汤。
陈书明见状，不动声色地移开装着羹汤的碗。“Celine不喜欢B市，Kristen怎么说动她来的？”
“还不是……”许惟琛把到嘴的话咽下，“Kristen嘴皮子厉害。不过我也想旅游。”
“可惜我工作忙，不然我就带你参观一下B市的著名景点了。”陈书明很遗憾地说。
许惟琛无所谓地摆摆手，“我自己瞎逛，看看风土人情，也挺有意思。”
“对啊，你就喜欢观察市井生活。”陈书明笑说。
又聊了一会儿，许惟琛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在B市有认识新的女生吗？”
陈书明愣了一下，而后无奈笑笑：“我现在没空重新培养一段稳定的关系。”
“你不能总是工作嘛，人啊还是要有自己的生活。”许惟琛想起Kristen说到加班时咬牙切齿的样子。
“我挺喜欢目前的状态的。”
“别怪我多管闲事啊，我就是纯好奇，像你这种家庭，不是很在意子嗣的吗？”许惟琛就自己的研究发出疑问。
陈书明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家庭在意，可我不在意。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我没把握自己有那个时间和耐心去陪伴孩子成长。倘若只给他钱，他对我又有几分亲情？”
“这样啊。”许惟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而且万一又培养出我这样的纨绔子弟来，我不得气死？”陈书明摇摇头，突然带着一丝惊喜说道，“怎么感觉我说的那么像Celine会说的话？”
“的确是。”许惟琛说。
“倘若是和Celine组织家庭，我想我就有时间陪孩子了吧。”
陈书明冷不丁的一句话差点让许惟琛手抖把调羹摔了。
“有Celine在，我的工作担子就不用我全背了。”陈书明说，“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我们都是最佳搭档。我工作时她带孩子，她工作时我带孩子。我们可以同时发展永德和陪伴家庭，成为人人羡慕的对象。”
许惟琛在他脸上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开玩笑的痕迹，不得不承认他说这话是认真的。在这一刻，他好像可以理解为什么沈问茶执意分手了。陈书明需要一个同样精于计算财富和名声但不会算计他的伴侣，所以他从头到尾都选择陪他走过最艰难那几年的沈问茶。沈问茶符合他的需要，但是反过来，他不符合沈问茶的需要。她需要炽热的爱，需要少许超脱理智的疯狂和经营人生的目标。
如果沈问茶童年不是那么曲折的话，许惟琛会劝她回到陈书明身边。但是事实没有如果。当有人能顶着压力在一个很重要的舞台上唱歌传情、坐红眼航班过来照顾生病的沈问茶、一个字都不说就陪她开鲱鱼罐头、记住她所有的小喜好小厌恶、不为余力地拉动身边人帮她宣传事业、搜资料搜了一天只为带她去看日落、尊重她对过往的沉默、急于带她回家见自己亲人，为她得罪同事，那么许惟琛觉得这个人很适合做他姐夫。
临走时，陈书明拜托他送生日礼物给沈问茶。
“她的生日party没邀请我，我就不去讨个没趣了。”陈书明苦笑。
许惟琛点点头，和他道了再见，拿上Harry Winston的袋子离开这家陌生且奇异的京菜馆。
第54章 第 54 章
晚会以大合唱结尾，所有演出人员都要上台。程奕按照导演的指示，和三个兄弟在规划好的位置站着，侧头一看，差点忍不住在镜头底下皱眉头。
颜鹭心细，不动声色地和他换了位置，把他和隋天意隔开。师云华看了一眼便知何事，把程奕拉到自己另一边去，这样程奕和隋天意之间就隔了两个人。
虽然脸上还是一副喜气洋洋精神爽利的样子，程奕心里在紧张地掐着时间。今晚十二点一过，便是沈问茶的生日，要开香槟庆祝那一刻。
散场后，程奕迅速回去换衣服，甚至来不及和兄弟们说多两句。
“你说他那么急干嘛？说好明晚一起飞S市的啊。”师云华盯着他跑得模糊的背影说。
“估计是佳人有约。”童任棋贱兮兮地笑道。
“佳人？程程这小子谈恋爱了？”师云华真实疑惑。
“这得问他。”颜鹭意有所指地说。
“谈恋爱就谈恋爱嘛，有什么不能说的……哦，他是比较难做。”师云华反应过来，同情地摇了摇头。
程奕换好衣服，和还在卸妆的三人打了招呼，自行脚步生风离去。比不得身轻如燕的葫芦，小朱朱在后面穿着粗气跟上。刚出化妆室，程奕迎面碰上了隋天意。
“程奕老师。”隋天意咬着下嘴唇说。
程奕随口应了她一句，利落地越过她往门口走去，没想到被她快走两步拦下了。
“程奕老师刚刚为什么要换位置？”隋天意眼里蓄着水泡，但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脸绷紧，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针过多，“程奕老师是不是很讨厌我？从《Partners》到现在，为什么不通过我的微信好友申请？我知道我团队一开始做了些让你不开心的事，可是我已经道歉了，也叫团队收手了，为什么我们不能做朋友呢？我是真心仰慕程奕老师的。”
小朱朱脸色都变了。
程奕心急，不想和她过多纠缠，只说了一句“请自重”，然后招呼小朱朱和葫芦跟上，立刻走人。
程奕消失了好久，隋天意还耸拉着肩站在走廊中间。经过的人只能避开她，其中包括晚会导演。
她助理想把她拉走，只是一碰到她胳膊，便被她大力甩开。她经纪人闻风而来，劈头盖脸地把她骂了一顿，这一幕恰好被准备下班的Bella Voce撞上。三人熟练地假装无事发生，并排走变成前后走，越过他们，再变回并排走。
程奕回到郑骋的家刚好十一点过几分钟，顺道拉上在家无事可做深夜弹琴的郑骋到隔壁去。
Kristen的客厅布置得像模像样，网上买的字母气球已经充好气挂到墙上，花艺也在相应的位置上安排妥当。他们进来时，许惟琛正在Kristen的指挥下给客厅天花板中间的吊灯挂blingbling的装饰。
“不对……没挂到点上……你懂不懂什么叫中间？”Kristen有点暴躁，听到敲门声也懒得过去开门，大吼一句“自己进来”。
所以郑骋就在程奕呆愣的目光下自如地输入开门密码。
“Charles，还有一边没挂上啊！”Kristen急得跺脚。
“这不挂上了嘛，你家的灯怎么那么复杂，四支八叉的，买的玩意又麻烦……”许惟琛嘟囔道。
郑骋揉了揉牛油果的脑袋，袖子一撸，“我来吧。”
许惟琛巴不得有人替他，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退位让贤。郑骋脱下从家里穿过来的鞋子踩到椅子上，甚至不用Kristen在下面只会就把挂饰的九个角都恰如其分地挂到灯上。下来一看，灯光下的羽毛和亮片挺有feel的。
“还是你行。”Kristen向他伸手，给他借力下来。
郑骋迟疑了一秒，然后抓住Kristen的手跳下椅子。
“你看看你，手不能抬肩不能扛的。”Kristen随后转过身去埋怨许惟琛。
许惟琛假装不知，优哉游哉地走到厨房里面。
“茶茶呢？”程奕环视周围。
“在房间呢，我不让她出来。约好12点一到才出。”Kristen努努嘴，“你没事做的话把冰箱里的吃的拿出来放好。”
郑骋回到玄关，拿上自己带来的红酒。“匆忙过来，带瓶酒意思意思。”
Kristen接过酒瓶，拿在手上转了一圈，意味深长地说：“你来了这么多次，第一次没空手。”
“礼物我是一次都没带来，不过我有带别的，别说你不喜欢。”郑骋朝她挑挑眉，语气颇暧昧。
正要往厨房走的程奕听了，差点摔倒。看到许惟琛在厨房切水果，程奕扯了扯他的手，警惕地看了厨房门一眼，再压低声音问：“哎，你说Kristen和泼辣什么关系？我有时觉得他们挺熟的，有时又不觉得。”
“你看不出来？”许惟琛语气懒懒的，“就是friends with benefit啊。”
“什么？”程奕一时没反应过来。
许惟琛无奈地用夸张的嘴型告诉他。“Pao You.”
程奕的眼睛霎时扩大好几倍。“这……我不懂他们，为什么不干脆在一起，反正住得近，男才女貌的，泼辣又没粉丝顾虑。”
“Sex要和爱分开看嘛，爱一个人肯定有和她做的冲动，但是和一个人做，未必就爱啊。”许惟琛老神在在地说。“我也和Kristen做过啊，不也没在一起。我和她还是做朋友更合适，我估计她和郑骋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没人做pao you做到帮对方遛狗的份上吧。”程奕强迫自己消化目前的信息。
“他们又不止pao you这一层关系，还是邻居呢，帮邻居遛个狗也不是什么大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不是单一的。”许惟琛侧过头来，狐疑地看着他，“你在娱乐圈快十年，你跟我说你觉得震惊？”
“我只是没想过自己身边就有这种事啊。”程奕着急撇清自己，“泼辣之前有过挺多女朋友的，哪会想到他现在不拍拖反而找pao you。这风险比正正经经找女朋友大多了。社会风气可不赞成yue pao。一旦爆出来，泼辣可就……”
“风险大小取决于个人人品。”许惟琛似乎觉得他的反应挺有趣的，“女朋友，或者准确点说前女友，也保不准会不会爆料啊，风险不一定比人品好的pao you低。Kristen虽然看起来不像个正经人，但她心底好、有原则、非常独立。她yue pao不代表她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看得上，她呀，很挑剔的，估计她也考察郑骋好久才和他当固定pao you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