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在她身边落座。
厚重的羽绒服刚刚已被脱到一边,男人现在身穿一件烟灰色宽松粗线中领毛衣,两只袖子被拉上去,很自然地各露一截儿线条有力的小臂。
他的手是很夺目的那种漂亮,修长冷白,指节根根分明,一开一合,像是能工巧匠精雕细琢的白玉伞骨。
此时这双手正一手握着擀面杖,另一手攘了半把干面粉在案板上,面团被轻巧地按成饼状。
然后是两手的配合,长指捏着面饼一角,随着另一手擀面杖有节律的滚动,利落的拉着面团旋转回圜。
不过三两下的功夫,一张漂亮匀称的面皮就擀出来。
霍音在一旁看得愣愣转不开眼。
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因为看得入神而下意识倾身凑近都忘记,等对方动作停下来的时候,她就在他耳畔侧边。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零点一毫米。
男人浓黑的短发已经快要拂到她脸上。
面皮被放到她手上,男人的手移开时,无意间掠过她掌心。
一霎时的温凉酥痒,霍音目光落定在程嘉让掠过她掌心的指尖,眸色憧憧,无端感觉到周遭激烈地猛一震颤。
不过。
其他人全然无从感受到。
她是在对方掀眼瞟过来,与人家四目相撞的时候缓过神儿来,慌忙转头去包手上的饺子的。
也许是一时尴尬慌乱,她这个饺子包得委实有些粗糙,比刚刚上一个看起来还要软趴趴立不住,浪费了他擀的没可挑剔的皮儿。
斟酌着要将手里这个并不怎么成功的饺子放进刚刚装包好的饺子的盘子里时。
身边很近的地方,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捏合好之后,两手虎口从两边往回收一下,会圆润很多。”
他睨着她。
“试试。”
兴许是看不下去他们两个人包这么多的饺子。
又或许是看程嘉让长指来回捻捏几下,一排个头整齐,形状圆润的饺子就成了型。
到后来一大家子人都加入进包饺子的行列。
一个个认认真真看着程嘉让,等着他传授包饺子法则。
他便又利落擀了张皮儿,并不像霍音那样,笨拙地将饺子皮放在手心,而是只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托住,另一手使筷子放了馅料进去。
然后就是进一步的缝合。
“先合中间,然后两手一起,往里一收,这个方法最不容易出错。”
一大家子人按着程嘉让教的方法,都包出漂亮圆滚的饺子。
霍俊滔看着手上元宝似的饺子,高兴地夸赞程嘉让:
“小程这孩子也太厉害了,我以为你们大城市又是高材生,要十指不沾阳春水呢,没想到你这饺子包得这么好。”
“看来在家经常做饭,家里谁教的这么好。”
程嘉让将手上包好的最后一个饺子放进盘子里,抽了张纸巾不疾不徐地擦净手上沾余的面粉。
淡声应答:
“其实只会这一样。”
“是我爷爷教的。”
大年三十的这一天过得很快。
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被几盘饺子偷走,又聊了几句天儿,不多时,就忙碌着做年夜饭。
等到年夜饭上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
尺寸不大的电视机嵌在客厅墙壁中央,音量被刻意调得很大。
电视机里播放着每年一放的央视一套春节联欢晚会。
欢声笑语,将年夜的气氛烘得节节攀高。
最后端上桌的是刚煮好热腾腾的水饺。
最后一盘端上来,电视机里联欢晚会的节目轮换到戏曲。
穿一身朱红色华贵戏服的是京剧程派名旦,正唱一出经久不衰鼎鼎有名的选段。
声线婉转,丝丝扣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