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牌室里传来女人的笑骂声。
她表姨徐曼裹着丝绒披肩出来,有人透过门框看见坐在客厅里的宋皎皎,“哎哟”笑道:“曼曼,让大伙也瞧瞧,你娘家人这次又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小地方就是好噢,特产都吃不完。”
徐曼被戳中痛处:“真是打牌都合不上你的嘴——陈太太,替我打几盘,我一会就来。”
门重新关上,欢闹声登时小了。
徐曼今年三十出头,娱乐圈过气三四线女明星,迄今为止最大的辉煌就是几年前成功上位,嫁给沈家长子沈昊山做得续弦。
最近,她想靠沈家资源在圈里自立山头办工作室,一天到晚都泡在牌桌上拉友结伴。
徐曼走到沙发边,居高临下看着宋皎皎。
她知道自己这位远房侄女天资高条件好,若能签到她工作室来,不可谓不是一个好的摇钱树,但……
徐曼瞧她那张毫无瑕疵的年轻脸蛋,心下忌惮而烦躁。
宋皎皎不喜欢被人压制,索性站起来:“表姨。”
徐曼按按额角坐进沙发里,这次连借口都懒得找了:“回去跟你妈说,下次别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特产过来。”
她嫌弃地扫一眼茶几边放着的什么特产玩意儿,直接赶人:“东西拿回去,以后没什么事少来烦我。”
宋皎皎求之不得,她重新拿起包就要走。
“还有,”徐曼叫住她,像是怕她们以后还会没完没了地贴过来,“推荐信是沈今白帮的忙——就刚刚让你进来的那个。”
宋皎皎一愣,脚步顿住。
“以后你妈要是还有什么想送的,”徐曼也料这小侄女摸不到沈今白跟前去,“拿去给他,别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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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皎皎提着东西原路返回。
她并不知道徐曼口中的“沈什么白”是何人。方才他们仅有的一面对视,他眼神晃过,寡情的丹凤眼笑一下,神色不达眼底,那样的漫不经心。
但显然,他今天帮了自己。
掏出手机看眼时间,顶上跳出舍友黎小恬刚发来的语音条:“皎皎,邹颀问你晚上要不要一块练舞?他没你微信,找我问你。”
邹颀是最近和她一块跳大双人舞的搭档。
宋皎皎算一下坐地铁回学校的时间:【估计我到校都挺晚了。你让他别等我。】
她又问:【你下班啦?经理没说什么吧?】
黎小恬发来一排“捂脸”的表情:【今天经理让我给你带话,说你下周要是再不来,他就直接扣提成了。】
宋皎皎:【……】
她就知道。
黎小恬:【你不就送个东西吗?怎么去了那么久,还突然请假。】
宋皎皎:【别提了,晦气。回去再说。】
她收了手机,心里却百转千回。一边思忖着徐曼这番话她该怎么委婉讲给母亲听,一边又断断续续猜想方才昙花一现的男人。
可缘分就是这么微妙,没等她走到地铁站,又遇上沈今白。
晚高峰的街道拥挤,前面十字路口出了交通事故,堵得这一条的车流寸步难行。
霓虹晃晃,扎眼的黑色豪车停在车道上,引擎还没熄火,他像是不怕被贴罚单,连后座车门都大开着。
宋皎皎本来都要走过了,却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往里看一眼。
除了司机,里面没人。
“在看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这么一声。
天色粘稠的傍晚,混乱的路况里,这一声音色沉,近在耳畔。
宋皎皎魂都快吓没了,愕然转头,瞧见深色树影下,汽车主人正一手抄兜,一手拨弄着打火机,懒散站着。
此起彼伏的鸣笛声里,他眯一下眼,手中的小砂轮“嚓”地一响,橘红火光跳跃,他低头点烟。
正是那个“沈什么白”。
明明他也是因为塞车而被困在这里,却又显得所有尘世怨戾都与他无关。
天色又暗一层,人行道上的路灯霎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