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衍被她这么看着,一时间也是难以开口。
心里明明有很多话,很多问题,很多事情想要问她,却突然发现表达不出来了。
他也只能低头静静地看她,眉头微微蹙着,额发垂下来,阴影半遮住他漆黑的眼睛,轻抿的嘴唇,在斟酌了半会儿之后,终于又问了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他一说话,温晓沐心口就随着他的声音又突突直跳。
她盯着他,张了张口,试图回答他一句,嗓子却没有发出声音。
反而是下一瞬,她从他漆黑的眼珠子里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小小倒影。
她刚刚骑自行车回来,额前的碎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脸上的妆也有点脱了,表情还一副傻子样。
她被自己的样子吓一跳,立刻用力一闭嘴,望着他慌张地眨了下自己的大眼睛,然后转身就蹬蹬噔地跑进了楼道里,将他一个人留在了外面。
傅少衍不知何故,站在原地回头看向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没有马上追上去。
温晓沐一口气跑到了三楼,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冲进了屋。
洗手间就在客厅的左手边,她摁亮灯,气喘吁吁地站在梳洗池前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颤。
她看着镜子里略显狼狈的自己,郁闷地一拧眉,十分后悔地想着,刚才回来为什么突然想要骑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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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少衍在楼下又等了半个小时,没有等到温晓沐再下来。
她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看来,是他的突然出现,把她给吓着了。
小时候那么大胆淘气总是围着他打转的小丫头,没想到长大以后,会一见到他就逃跑。
要是没有这中间长达十年的分别,大概现在也不会显得如此陌生和疏离。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导致了这场阴差阳错的擦肩而过,他想过很多次。
她的家人说她06年的寒假跟随她爸爸到省城,还曾离家出走去学校找过他。
很不巧,那时候他去参加比赛了。
他是在07年春节的时候,打电话去她家里没人接听,他又辗转问了曹羽,才打听到她在省城的住处。
岂料,他前往温家老住宅找她时,才听说她春节前出了场意外,家人想给她找最好的医生,就给她休了学,带她去了国外治疗。
他完全不知道他不过才离开了不到半年,曹爷爷会去世,小姑娘还跑去了省城找过他。
他想着她在大院里好好的生活着,有爷爷奶奶照顾短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最关键的是,当时自己家里乱成一团,公司负债累累,父亲身体重创已无力同母亲共同支撑。后来银行将房子和公司扣押,下半年一直在忙着搬家打官司,亲朋好友都避之不及。
过年那天债主还找上了门,父母怕影响他学习,只好去去拜托了恩师,他高中两年一直寄住在老师家里。
等他高考结束再去温家老宅时,他们又说她旧疾复发,趁着暑假去复查了。
他留了新的联系方式给她继母,不过从那次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等来过温晓沐的电话。
一阵夜风吹过,树上的叶子落下。
他靠在车门边,仰头望一眼星空,想着她应该是不会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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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晓沐低头在水龙头下面捧着冷水往自己脸上浇,洗干净了脸,她又三两下的重新给自己扎了个俏皮的高马尾。
简单收拾好,她又走到玄关处,站在玄关的声控灯下愣了会儿,好像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
半分钟后,声控灯熄了。
她一愣,跺了下脚,待灯再度亮起来的时候,她又转身跑进了自己的副卧,然后拉开窗帘一点缝隙,偷偷往下看。
傅少衍的车还停在他们小区的院墙外,他抄着兜靠坐在车前盖上,背对着她的方向。
她爬到飘窗上,蹲在窗台上,躲在窗帘后面趴在玻璃窗上看着他的背影,腿麻了都没察觉。
他为什么一直都不走?
放在玄关的手机响了一下,温晓沐观察楼下的人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到。
她此刻只注意到,楼下的大帅哥从兜里掏出手机低头回复了几条信息,然后就上了车。
车灯亮起,他好像要走了。
温晓沐心里莫名一慌,扒着窗户准备站起来。结果一双腿发麻,又跌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