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颠簸，雨后的潮气扑面而来，湿冷的触感紧紧敷在身体的每一寸肌理上。
颜昱一路尾随着她，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被颠得一蹦一蹦的。
“林菀……”
“嗯？”林菀回头看他：“怎么了？”
“你有没有过那么一瞬间，想打破循规蹈矩的生活线，想……彻底不懂事一回？”
第十四章
突然被问了这么个问题，林菀不假思索的回道：“没有啊。”
颜昱抿着唇“嗯”了一声，朝前头抬了抬下巴，提醒她：“看路。”
“哦。”她又把视线转向了前方。
林菀身上有一种被保护的很好的单纯，颜昱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很干净，那种冒了点傻气的干净是他从前生活里没见过的。
也许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觉得林菀很特别。也只有跟她在一起，才会觉得很自在。
到奶奶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奶奶睡得早，桌上给他留了晚饭。
颜昱摸着黑进屋，把手里捧着的盒子放到门口的置物架上。开了灯走去餐桌边摸了摸餐盘的边缘，凉了。
放下书包，把餐盘端去厨房，放微波炉里转着。
往后退了几步，斜靠在冰箱边看着微波炉的方向。周身还有散不尽的潮气，听着微波炉瓮声瓮气在雨后的冬夜私语。
想起张亚萍给他写的那封信，一页的笔油馨香，他匆匆扫了两眼，洋洋洒洒一页纸的内容其实就一个意思：“事成定居，与你无关，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微波炉“叮”的一声停止了转动，耳边只有屋外夜风扫过枝叶的声响。
“去他妈的循规蹈矩！”颜昱踢了一脚近处的矮凳，暗骂了一声。
一夜半梦半醒，屋外的雨声断断续续持续了一整晚，天明的时候终于彻底停了。
颜昱的精神不怎么好，晚上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脑子里感觉有一根筋吊着，时不时的抽一下的疼。
月考考场位置是同年级学生按学号随机排序的。
孙涛在看到颜昱在他前座入座的时候，兴奋的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踢了踢他的凳脚：“颜昱！”
颜昱趴在桌上没搭理他。
孙涛用笔戳他的后背：“哎！颜昱！”
颜昱没动，他又用笔在他背上戳了两下：“颜昱！”
“操！”颜昱回头一掌拍到他桌上：“你他妈烦不烦！”
陆续进教室的同学朝他们这头看了两眼，都各自找座去了。
孙涛愣了一下：“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颜昱盯了他两秒，叹了口气，缓声道：“别烦我。”
“不是……”孙涛顿了一下，厚着脸皮挣扎：“你考试的时候给我瞄一眼呗。”
颜昱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看着他，拧着眉没说话。
孙涛想了想，觉得自己感情应该更充沛些，继续说道：“你看咱俩的缘分这么深，又是同桌，现在又……”
“不考，睡觉。”颜昱打断他：“我交白卷，你瞄个屁！”
“你开玩笑吧？”孙涛往他桌上看了一眼，他桌上干干净净，连支笔都没带。
孙涛瞪着他：“你玩真的？”
“不玩，就是真的。”颜昱把按在他桌上的手收了回去，拂了一下袖子。
“为什么？”孙涛依旧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瞪着他。
颜昱扭头又看了他一眼：“任性！”
孙涛一手托住下巴，苦大仇深的看着他：“本来还指着托你的福拿个高分跟我爸多讨份零花钱买限量出的那套漫画集呢，你偏要在这种关键时刻玩个性，我的命啊！咋那么苦啊！”
颜昱盯着哀嚎的孙涛看了一阵，觉得他此刻像极了一颗皱着皮的蔫土豆，被他的样子逗乐了。
“哎，我说你……”颜昱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了。
颜昱今天是打定主意不想做自己的那份卷子了，他心里不舒服，也想给那两位心里添点堵。
不过做别人的卷子，好像也不影响他的计划，举手之劳的事。
“要不……”颜昱看着他，顿了顿：“我帮你考？就当打发时间了。”
“真的假的？”孙涛的眼里立马迸出光来，有一种想扑上去对着颜昱亲一口的冲动，张开双臂就要去拥抱一下他可爱的同桌。
颜昱伸了一根手指抵住他脑门：“离我远点！”
孙涛把手缩了回来，腆着脸朝他笑：“那我把笔袋给你，你这连笔都没带一支，怎么考啊？”
“这求人吧，还得有个态度不是？”颜昱手肘搭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叫声昱哥听听？”
“你这什么恶趣味？”孙涛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吃屎的表情：“我跟你说，你别拿忽悠林菀那套忽悠我！我好歹……”
见他不继续说了，颜昱勾着嘴角看他：“继续说。”
“昱哥！”孙涛忽地又扯了个笑脸：“昱哥，我想了想，骨气这种东西换不来零花钱，不要也罢。”
颜昱偏过头笑了一阵。
孙涛抓着笔袋伸到他面前：“昱哥，帮个忙。”
颜昱笑着转头看他：“求我。”
孙涛抖了抖手里的笔袋：“求你了，昱哥。”
非常诚恳的语气。
颜昱接过他手里的笔袋，夸了声：“乖。”
拉开笔袋拉链从里头抽了支笔出来丢到他桌上：“你的卷子，填我的名，别写错。”
“救世主！”孙涛把笔抓手上：“昱哥，你这次要是给我考好了，你就是我亲哥！”
“别，我没你这么二的亲弟。”
考试铃响，为两人的斗嘴画上了休止符。
卷子从第一排传过来，颜昱把卷子铺开，简单浏览了一遍卷面试题。比起趴在桌上睡觉或发呆，他倒是更喜欢把精力放在攻题上。
特别是那种逻辑强的大题，每次成功解完，就有一种通体舒畅的成就感。
上午的两门颜昱都是提前答完了题，剩下的时间也懒得检查了，趴在桌上补觉。
中午孙涛搭着他肩跟他一起去食堂，非要请他吃饭，颜昱把他的手推了下去，隔了几秒孙涛的手又攀了上来，颜昱也就懒得再推了。
在食堂窗口排队打饭，颜昱低着头回赵淼发来的短信。
赵淼：“昱哥，顾青青又管我要你的电话了，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她你的新号码？我快被她烦死了。”
颜昱：“别。”
赵淼：“这妞可真能磨啊，怪不得你看不上，要我也有点吃不消。”
颜昱不知道这话自己该怎么回了，把屏幕按灭，刚想把手机塞口袋，赵淼的短信又发了过来。
“昱哥，要不我就说你在那边有相好的了？好断了她的念想。”
“随你。”颜昱快速回完短信就把手机揣兜里了。
抬起头的时候孙涛已经把两份饭打好了，转身往队伍边退开几步。
“昱哥，您前头走着。”
颜昱跟着往队伍边让开了些，有些想笑。
接过孙涛手里的餐盘，把餐盘上放着的一小瓶养乐多揣口袋：“谢了。”
“昱哥，上午那两门你考得怎么样？”孙涛与他并肩走着，一脸热切的看着他。
这一声声的“昱哥”叫的还挺顺耳，颜昱被叫的心情都有些好了。
“还行。”他答。
瞥见一个人坐在靠窗位置的林菀，转了个方向朝她那头走了过去。
林菀刚坐下，抓着汤勺舀了蛋羹才吃了一口，就见颜昱端着餐盘走路带风的朝自己这边过来了。
“林菀，曹雯呢？”孙涛在颜昱身后冒了个头问她。
“不知道啊，我跟她没分到一个考场。”林菀伸长了脖子在食堂看了一圈：“你也没看到她吗？”
“没啊，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孙涛跟着在食堂看了一圈。
颜昱在林菀对面坐下，把她刚夹起的糖醋排骨截住抢走了。
林菀悬着筷子，鼓着脸瞪着他。
颜昱嚼着肉看着她笑：“挺好吃的，你怎么不吃啊？”
“昱哥，你喜欢吃糖醋排骨啊？”孙涛在颜昱身边坐下，端着餐盘一脸热情的要把盘子里的肉拨给他：“我这有，都给你！”
“不要。”颜昱用筷子顶住他餐盘一角，一脸冷漠的表示拒绝。
被嫌弃的孙涛吧唧了一下嘴，把餐盘放回了桌上：“不吃拉倒，我自己吃！”
往嘴里塞了块排骨，孙涛看着重新夹起一块排骨的林菀：“林菀，你真没见着曹雯吗？”
“操！”颜昱把林菀刚夹起的排骨又抢走了，塞嘴里一脸无语的看着孙涛：“你是不是得了青少年痴呆症？怎么总一句话反复问啊？”
林菀看着抢走她排骨的颜昱，腮帮子又鼓起来了。
颜昱转头看向跟河豚似的气鼓鼓的林菀，笑了起来：“林菀你好奇怪，你怎么不吃肉呢？是不是考试考傻了？”
“我看你也病得不轻。”孙涛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
“你们都在这啊，可让我一通好找。”曹雯端着餐盘跟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在林菀身边坐下。
“曹雯！你来啦！”孙涛两眼放光的看向刚坐下的曹雯。
“哎！颜昱！”曹雯从口袋掏了个粉色信封出来：“我那个考场有个女生非缠着我让我把这个给你，拿去吧。”
“不要。”颜昱瞥一眼她手里的信封：“扔了吧。”
“颜昱，不是我说你……”曹雯把那封信放到了餐盘边：“真是帅爆了！这种事就是不能拖泥带水，一会儿我替你跟她说清楚。”
“没必要。”颜昱夹走了林菀餐盘里最后一块排骨：“不用理。”
“雯雯……”林菀可怜巴巴的看着曹雯。
“哎呦，我们家小可怜。”曹雯摸了摸她的脑袋，给她盘子里拨了两块糖醋排骨，又从孙涛盘子里夹走两块放到她盘子里。
林菀赶紧护住餐盘，夹起一块肉送进嘴里，嚼着肉冲颜昱傻笑。
颜昱弯着唇看她，把口袋里的养乐多拿出来，放到她餐盘边：“呐，给你喝，小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啧……小可怜～
第十五章
月考过后的几天成绩还没出来，班上的话题几乎都在绕着这次的月考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