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昱对鬼神的说法没什么信不信的，神明能作为精神寄托让人心安，信一下也无妨。
“好。”林菀点了点头，看他装着平安符的口袋：“那个……不打算还给我吗？”
颜昱转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用的东西你也打算留着？”
林菀歪着脑袋想了想：“那我明天把这个平安符还给沈嘉，毕竟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不能弄丢的。”
“哦。”颜昱应了一声，目视着前方漫不经心的又骑行了一阵，没有要把东西还给她的意思。
林菀看了他好几次，纠结着要怎么再开口管他要平安符。
“那明天，我替你去还给他。”颜昱终于松了口。
话是答应林菀了，可颜昱自己也想不出该用什么理由去把这东西还给沈嘉，跟他也不熟。
思绪还在飘，赵淼的电话打了过来。
把平安符攥进掌心，颜昱从口袋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起身去教室外头接电话。
“昱哥，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不用面对面，颜昱光是听赵淼这浪到起飞的音调就能猜到他此刻的嘴角应该是无限上扬，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快咧到耳根了。
胳膊肘支在阳台上，颜昱有些意兴阑珊的朝楼下看：“嗯，说。”
“你就不好奇？不惊讶？不意外我要跟你说什么吗？”赵淼显然对他过分平淡的反应有些失望。
“好奇、惊讶、意外。”颜昱觉得自己光用脚趾头想一想，都能猜到赵淼这是又钓到新猎物了，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勉强配合一下：“这次又是哪位这么倒霉？”
“什……什么倒霉？瞎说八道什么呢？想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五颜六色……”赵淼把自己能想到的自认为美好的词儿很不要脸的都往自己身上贴了一遍之后，实在是找不到形容词了，卡顿了约有五秒，回：“是陶雅。”
“啊……”颜昱的反射弧也跟着被无限拉长：“谁？”
“陶雅，就是上次我带着一起去你那儿玩儿的那个，齐耳短发，长得挺漂亮的，最重要的是，很有个性！”赵淼提醒他。
“……”没什么印象了，这个时候应该是要说点什么祝福的话吧，颜昱想着，酝酿了一下才开口：“那……祝你们能撑过这学期。”
赵淼好像是天生恋爱脑，换女友……更严谨的说法是，被分手的频率挺高。也不知道这小子给那些姑娘下了什么蛊，每场恋爱都非说是找到了真爱，颇为用心。
分手后赵淼还要有模有样哀伤个几天，追悼他逝去的爱情。没记错的话，十次有八次里面，人家姑娘会很贴心的告诉他分手原因：“我觉得，跟你更适合当姐妹。”
心思细腻的赵淼同学觉得那都是前女友们怕他难过太久找的借口，于是潇洒的挥一挥衣袖，又开启了新的恋爱旅程。
赵淼立马反抗：“昱哥，你怎么能这么诅咒你的好兄弟呢？这学期都在倒计时了。”
“……毕竟我诚实。”
“我会努力撑过下学期的！”赵淼亲手给自己立了个flag。
“哦，那你加油。”
“我不会跟你说谢谢的。”
“应该的。”
“昱哥，为了庆祝我的新恋情，我打算给你寄一份特别的礼物。”
“为了庆祝你的新恋情，不是应该我给你礼物吗？”
“咱们好兄弟之间不要拘泥于这些小节。”赵淼突然傻兮兮笑了一阵：“礼物我还没打包，应该过两天才会到。昱哥，祝你和小萌妹性福。”
“你寄过来的是什么？”颜昱眼皮一跳，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赵淼故作神秘的啧啧啧了一阵：“我妈喊我回家吃饭，挂了！”
电话挂掉，一阵忙音。
颜昱叹了口气，看一眼手机，又有点想笑。
转身正打算回教室，一扭头，眼角余光扫到一个人影，正从楼梯口拐过来。
“沈嘉。”下意识叫住了路过的沈嘉。
“嗯？”沈嘉停了步子转头看他，明显愣了一下，转而嘴角掀了个礼貌的笑：“颜昱，是找我有事吗？”
颜昱也不打算拐弯抹角找个委婉的方式把平安符还给他了，既然这么巧在教室门口遇上了，就按天命直接还给他算了。
把手里攥着的平安符朝沈嘉伸了过去：“这个，还你。”
“这个……”沈嘉迟疑了片刻，把平安符接了过去：“怎么在你手上？”
颜昱往后靠了靠，半倚在阳台边。
“林菀给我的。”
“颜昱，你是喜欢林菀吗？”沈嘉突然问了句。
这话问的太直接，颜昱盯着他看了一阵，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义务需要跟他交代点什么，没接话。
“你会在这里呆多久？”沈嘉又问。
“不知道。”这个问题颜昱自己也没细想过。
“你如果自己都没办法预料自己会什么时候从这个小镇消失，就不要想着能在这里带走什么，这对留下的人不公平。”沈嘉默了默：“林菀，她很单纯。”
想从这里带走点什么？如果只能带走感情带不走人，那给彼此留下的就只有无尽的思念和牵挂。时间是一瓢水，会把两人在一起的点滴回忆越冲越模糊，话题会越来越少，感情会越来越淡，到最后，硬生生活成两个世界的人。
在还弄不清什么叫责任的年纪考虑往后余生，颜昱对此也是有些迷茫。
沈嘉没再说什么，拿着平安符回自己的教室去了。
颜昱如雕塑般在阳台呆立了许久，脑子有点乱，各种事情各种问题在脑海里搅成了一锅粥。
回神的时候，林菀就站在他身边，趴在阳台上朝楼下看。
转头问他：“颜昱，你在看什么？”
看什么？想穿透时间，看两年后的我们，看二十年后的我们，看……以后的我们，是不是能在一起？
“没看什么。”颜昱回。
曹雯收拾了书包，背好，路过阳台拍了一下林菀的背：“菀菀，我回去了。”
“嗯。”林菀回过身抱了抱她：“路上注意安全。”
“好。”曹雯应了一声，没了平日里活泼的状态，脸色看着不大好。
颜昱看着曹雯走到楼下，走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身边，并行走远。
这才问林菀：“曹雯她怎么了？”
“雯雯的舅舅去世了，她也是刚知道消息，车祸，太突然了。”林菀叹了口气，有些感慨：“我以前也经常听她提起她的舅舅，她小时候挺皮的，她爸妈都拿她没办法，也就舅舅能降得住她。她的舅舅喜欢女儿，又没生女儿的命，所以格外喜欢她这个唯一的外甥女。她的舅舅手很灵巧，会用竹子给她削出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哨子啊、竹蜻蜓啊什么的，还会偷偷用私房钱给她买各种小零食，然后作为小秘密不让舅妈知道，她从小最黏的就是她舅舅。”
颜昱跟着叹了口气：“感情这么好，她一定很伤心。”
“是啊，很伤心，也很后悔。”
“后悔什么？”
“人就是有个习惯，想做的事总是顺嘴会说这么一句，‘等以后有空的时候’。雯雯说她挺后悔的，她还有很多事答应了舅舅却再也没有机会兑现了。她答应了舅舅等以后有空的时候就陪他一起去钓鱼、陪他下围棋、替他揉肩捶腰……她说她还以为人这一辈子会有很多个明天和以后，可天灾人祸总是在人的计划之外。”
颜昱盯着林菀被镀了阳光的侧脸沉吟良久。
是啊……
人如果连当下都把握不住，还谈什么以后？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南岚”小可爱的地雷，谢谢“撕文菌”小可爱的大长评，好开心～*^o^*
第四十二章
一起去进香的日子定在了周日, 颜昱起了个大早, 舒展着筋骨去林菀家等她一起出门。
天气不怎么好，阴沉沉的天空偶尔滚过几声闷雷。
颜昱到阿芬小铺的时候林菀正喝杯子里的最后一点豆浆, 天有些闷热，都穿短袖的季节，她的小姨妈还穿着长裤长衫, 干家务的时候袖口微微挽起一小截。
林菀的小姨妈话不多，见着生人时常是一副躲闪的模样, 怯生生的, 挺怪的一个人。除了日常的问好, 颜昱几乎没怎么跟她说过话。
等林菀吃早饭的空档，颜昱一个人坐在书桌边百无聊赖的玩了会儿手机，一抬头，瞥见了施绮的那双手。
她的手跟林菀的长得挺像，也是小小一只, 肉乎乎的。只是这双手被生活折磨的有些面目全非, 黑、糙, 右手拇指和左手的食指上都裹着黑黄的创可贴。
颜昱想起张亚萍说过的话：女人的一双手是她的另一张脸, 就像一面镜子，能照见她嫁了个怎样的人，过着怎样的日子。
他的视线落在了施绮露在袖口外的小半截胳膊上，她的胳膊上布着深深浅浅的淤痕，可怖的伤口.交错，有些伤口是新结的痂, 有些伤口已经长出了嫩粉色的新肉，新旧伤痕交叠。
颜昱只一眼就辨出了这样的伤是怎么回事，张亚萍擅长打离婚官司，这样的验伤报告单他见过不止一次。
见他盯着自己的胳膊看，施绮把衣袖重新拉好，有些窘迫的朝颜昱笑了一下。
“雨天骑电动车摔的。”她低声解释。
颜昱“嗯”了一声，视线收了回来，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来回划了划。
林菀出门前带了把雨伞，粉色的伞面，上面印着一只可爱的大眼熊。
颜昱不怎么愿意呆在这样的伞下，无奈天公不作美，两人在公交站台等车的空档突然下起了雨。眺一眼四周，也没别的避雨的地方，在林菀一脸热情的邀请下，别别扭扭站到了她撑开的伞下。
林菀个子矮，颜昱配合着她举伞的高度弯着腰，林菀的胳膊稍晃几下，他的脑袋就得跟伞骨来个亲密接触。
雨势渐大，公交车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迟迟没来。
颜昱半弯着的腰渐渐有些发酸了，看了一眼努力把伞举高的林菀，把她手里那把可爱的有点过分的雨伞接了过来。
“算了，还是我来吧。”
林菀仰头看他，刘海沾了雨水，湿答答贴在额前，长睫挂了清亮的水珠。
颜昱低下头，扯了扯嘴角：“你个矮山炮。”
一辆红色三轮小车飞速开过去，轮子压过蓄着雨水的浅坑，水滴飞溅，林菀下意识朝颜昱身后躲。
颜昱侧过头，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肩。
两人的距离贴的更近了，薄薄的衣料递着彼此炙热的体温。林菀的大眼睛眨了眨，红着脸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空气里尽是湿答答的潮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