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应道:“没、没什么事!”
“这个液有点慢了,我叫护士来看一下!”小朱明显在找借口,躲开了这个话题,转身出去了。
澜汐无力地闭上眼睛,满眼酸涩,眼泪不受控地流下来。
那天夜里,澜汐已经沉沉睡着了。朦胧间有人坐在床边,澜汐以为是陪护,呢喃一句:“你去睡吧,不要这样看着我,看得我不自在!”她兀自背过身去。搂紧被子,继续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雅倩坐在病房里看着她。雅倩满眼的同情,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澜汐久咳无力,一发声就咳嗽,加上诊断是肺炎,心里总怕传染给别人,澜汐连说带比划示意雅倩先回去。
雅倩并不介意,过来掖好她的被角,柔柔地劝解:“大嫂,安心养病,没有什么事的!
“我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澜汐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费力地说完这一句。
“没有什么事,你就是在医院住久了心情不好!别担心!”朱雅倩手抚着雪白长绒棉被面安抚道。
“你远一点,我怕传染!”澜汐又说。
“不会传染的,问过医生了!”朱雅倩一脸淡定。
澜汐心里更难过了,原来她以为是肺炎会传染的缘故,所以成弘懿没有来。既然不会传染,成弘懿怎么一直都不来看她?
“也是奇怪,我白天咳得不行,晚上倒是早早昏昏入睡。”澜汐在咳嗽间隙,又费力凑足一句话。
“晚上医生给你用了一些镇定的药物。”雅倩说着,又叮嘱伺候在旁的佣人:“每天上午下午,都要陪着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仔细别吹着风就行!”
她转脸,看着澜汐说:“等这瓶液输完,我陪你出去走走。”
澜汐无力地摆手拒绝:“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不想动!”
朱雅倩蹙眉,眼底的同情愈加浓重,又低声安抚她说:“大嫂,你的病情不严重的,正常一两个星期就会缓解的。你这拖了快一个月了,还这么虚!你心情要放轻松一些,别多想,啊?”
那天的后来,是被雅倩用轮椅推到楼下花园里。澜汐勉强地走了几步。春寒料峭,一丝阳光都没有。天阴沉昏暗,却又干燥无雨,冷风扫脸,直冻进骨髓里。
第二天下午,父亲来看她。
父亲似是不信任澜汐的医疗团队。自己带了几个专家模样的人过来给澜汐检查。
父亲的脸色,冷峻得没有一丝暖色。他抱臂站着病床前,看着自己带来的专家细细给澜汐做检查,那专家十分细致地看过澜汐的各项检查结果和用药方案。最后严谨地下结论:“目前的治疗方案没有问题。”他看着文件夹里的某张资料,有些迟疑地补了一句:“晚上这个艾司唑仑剂量少一点吧,现在的量有点大了!”
澜汐的主治医生回答道:“这个量我们是谨慎调过的,成夫人很没有精神,晚上剂量少了她总夜醒,休息不好也不利于她抵抗力恢复。我们目前这个用药方案有跟成董详细交底过,也是他认可的。”
父亲带来的专家未再说话,父亲也没有说话。满室无声沉默。片刻,父亲问:“她这个状态持续了多久了?还要持续多久?”
澜汐的主治医生答:“入院到现在有23天了,状况是有明显好转的,细菌指标降下来了。目前我们主要是巩固和调理,我们也在研究,是不是请心理医生介入。”
父亲的两腮紧绷的突棱,似是紧要牙关,静默许久,说:“好,我知道了!我跟我女儿呆一会吧!”
一堆白大褂鱼贯而出。
父亲坐到她床前,满眼疼惜,语带不满斥责道:“你都病了这么久,我一点都不知道!成家真是不像话,都不通知我一下!还是我去问弘庸,说怎么澜汐这么久都没有来看过我,他说你肺炎住院了,我这才知道了。”
澜汐努力扯起嘴角微笑道:“爸爸,没事啦!就是咳得有点难受,没有什么事的。不说也是怕你担心!你可要多保重身体!”
澜汐又说:“爸爸你怎么带这么多医生来啊?你还怕我被阿懿谋杀了吗?”她许久没有见到成弘懿了,总觉得心里忐忑,这半真半假的玩笑话里,更多的是想知道成弘懿的消息。
父亲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说:“我就是不放心,一个肺炎怎么会拖这么久,我怕这里医生水平不行。”
相对无言许久。父亲忽然面带斟酌地问澜汐:“你是不是喜欢薛桐的儿子,叫薛亦楷?”
澜汐有些奇怪怎么连父亲都知道这个事情了,还冷不丁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当下只是摇头说:“没有的事!”
父亲还不相信,又问一遍:“真的没有吗?”
澜汐咳嗽带喘气,费力地说:“爸爸,胡说什么呢!没有的事!我们是大学同学,的确认识。但是我对他没有那回事的。而且我都结婚多少年了,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又不是十八岁的少女!”她的语调越发消沉,十八岁的时候,她也没有来得及想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父亲点点头,微微又淡淡地叹息一声。未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了。
那天父亲一直在病房里陪她到天黑。此后,父亲就跟上班一样,固定每天上午八点到病房,下午六点才回去。
澜汐发现,父亲的确博学。
父亲给她讲《论语》,深入浅出,朴素而温暖。澜汐听得着迷。倾佩父亲不用任何讲稿,只坐在沙发上,像聊家常一样,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话语妥帖得直熨到澜汐心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