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蜜(出书版)——辛夷坞
时间:2022-03-01 17:19:31

  “我爱你,陈樨……我爱你!”
  陈樨顿时移开卫嘉捂住她眼睛的手弹坐起来,把卫嘉吓一跳。虚空中的第二只靴子“哐啷”落下,她得偿所愿,又觉得这一幕实在好笑。
  “哼哼!我早知道了……不过等你从我身上下来,还得把这句话重复一遍!”
  卫嘉从善如流:“我爱你。我先去拿点东西。”
  陈樨拽回朝抽屉探身的卫嘉,双臂揽紧他脖子轻笑道:“想什么呢?临期产品早不能用了!我安全期……不骗你!”
  本章完
 
 
第168章 最好的都给了他
  陈樨和卫嘉过了两天舒心日子。崔霆不堪重负上门扰乱鸳梦,逼迫卫嘉回去上班。陈樨飞往北京参加新戏的剧本研读会。
  拜江海树发布的狗血视频所赐,陈樨过往在大众心中的高冷面具被打破了,她身上沾染了烟火气,在某网站的女神排行榜上首次跌出了前二十名,还破天荒地收到了婆媳剧的剧本。
  身为一名职业演员,陈樨觉得自己什么角色都能挑战,但现任经纪人和艾达都劝她珍惜回春的职业生涯。
  陈樨接了黎阳导演的古装大片,挂着特别出演的头衔在里面饰演女三号。剧本研读会结束,黎导请她和几个老朋友去一间特别有名的私房菜馆吃饭。大厨自配当日菜单,调料用得极为谨慎,据说吃的是食材的本味。陈樨边吃边想,其实这跟卫嘉的风格也差不多嘛——都是掌勺人说了算,爱吃就吃,不爱吃滚蛋。味道寡淡是为了健康,油盐放多了他偏说是照顾她的口味。
  黎导见陈樨吃得心不在焉,还以为她仍为被压番一事不悦,宽慰道:“放心好啦!这个角色适合你,我会把你的戏份拍得很出彩!”
  “这可是您说的,我记下了。”陈樨扬眉笑了。
  她身在名利场上当然在意咖位和身价。被压番很郁闷、看秀不是第一排、出席活动与别的女星撞衫、新闻通告里被艳压……这些都令人火大。但是当陈樨想到与卫嘉有关的事,脑子里又换了一番天地。上次那个美剧还没来得及和他看到结局;他烧的排骨总是有点硬,下回得炖久一些;还有,海米煲冬瓜不能算海鲜,这个必须说清楚!
  宋女士总说自己的基因和陈教授融合得不彻底,导致陈樨性格分裂。陈樨倒觉得自己和他们都不像,她大概天生是个特别俗的人,因此在一段十分小市民的感情里如鱼得水。
  那枚加号戒指戴着戴着就忘了它的存在,不是特殊场合陈樨不会脱下来;断了一截又被卫嘉接上的润唇膏她十分嫌弃,可是在同行面前用起来也没障碍。陈樨追逐了许多年,挣扎了许多年才承认她没什么追求和梦想。努力工作是为了日后不想工作就不必工作;尝试过各种新鲜事物,还是盼着回去和卫嘉吃饭,晚上睡觉把脚搭在他的身上。
  陈樨在黎导的新电影里戏份不重,春节前所有工作告一段落,安安心心回了金光巷过年。那晚,陈樨犯困了,卫嘉还靠在床头用笔记本电脑看狗的开颅取虫手术。
  在陈樨眼里,兽医堪称天底下最麻烦的职业之一。普通医生只需要了解人类,全科兽医各种动物都会经手,他们需要给不会说话的治疗对象治腹泻、接骨头、配种、接生、驱虫、防疫、化验……顺带安抚发狂的宠物和搞不清状况的主人。下班后还得不停地看书、听讲座,一直更新专业知识。然而,在普通顾客眼里,他们和美发店tony没什么区别。
  “好看吗?”她问卫嘉。
  “还行。”卫嘉腾出手摩挲她的耳朵。陈樨产生了一种他要从那里入手探查她脑子有没有寄生虫的错觉。
  “你给动物接生的时候,看到小生命诞生有什么心情?”
  “很脏,有时很血腥。”
  “麻木不仁的家伙……那就说说动物绝育的事,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你这样合适吗?”卫嘉笑着抓住陈樨乱摸的手,“明天让不让我上班?”
  他合上电脑陪她躺了下来,往常她睡前会看一会剧本等他关灯。
  “下一部戏是什么时候?”
  “暂时没有安排,等我生完孩子再说……我怀孕了。”
  她背对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清晰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变得僵硬。
  卫嘉坐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两个多月了,就上回的事。”
  卫嘉沉默了。怪他昏了头,大致估算了一下觉得日期没问题。安全期这事要是靠谱,地球上的人口绝不是现在这个数目。陈樨对他的反应丝毫不感意外。卫嘉一直明确地表示他不想要孩子。她了解卫嘉,她挤入了他的壁垒,受感情所累,他接受她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为她做什么都可以。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孩子却意味着要负担起一个未知的生命。这对于半生都在为别人而活的人来说是不可承受之重。
  卫嘉坐在床畔发了好一会呆,不想惊动她,连灯也没开。陈樨傍晚才到家,飞机上没睡成,上床后又折腾了一轮,这会儿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她明知卫嘉的反应绝对称不上一个准爸爸的喜悦,还是捂着被子睡着了,迷迷糊糊间似乎嗅到了阳台飘进来的烟味。只一瞬,他又把烟掐了。
  第二天陈樨醒来,另一半被子是凉的。她披了件衣服去找卫嘉,他人在厨房。一夜不睡的结果是案板上荤素齐备。
  “不是大后天才过年?”
  “平时就不用吃饭了?”
  陈樨把脸贴在卫嘉的背上说:“嘉嘉,我想过了。我对生孩子这件事也不感兴趣。因为是你的孩子,所以我有点好奇他会长成什么样,仅此而已。你不想要,我们就不要。熊孩子都是祸害!”
  “大清早的不许胡说。”卫嘉回头正色道,“我昨晚把家里的烟全扔了,从今天开始,你那些极端的饮食方法得改一改。我工作上也会注意防护……你刚发现怀孕就该告诉我的,没满三个月,回来还瞎撩一通。”
  陈樨挥了挥手:“行了,饶了我的耳朵吧!别告诉我这里全是今天的早餐!”
  卫嘉的表情也有些别扭,擦干手抱着她瓮声道:“我会对你们好的。”
  “放屁!”陈樨推开他,“我和孩子会对你好的,你乖乖等着享福吧!”
  “不要整天把屎尿屁挂在嘴上,对胎教不好。”
  “我们的小崽子百毒不侵。”
  ……
  孕期陈樨没有接戏,趁肚子还没显形接了几个商务活动,参加了电影节的颁奖典礼,踩着高跟鞋与别的女星争奇斗妍。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除了继续健身做瑜伽,与卫嘉安排的科学饮食作斗争,还找到了一项新乐趣。
  陈樨用头罩蒙面录了几个测评香水的视频发在网上,一开始只是打发时间,没想到她对气味的高敏感度、围绕化学成分展开的的分析和流畅辛辣的语言表达竟然颇受欢迎,没多久就有了粉丝追着她持续更新。于是她把自己的存货都捣鼓了出来,隔三差五就出一个新的点评系列,想到什么说什么,立场十分主观,渐渐在某带货app上小有名气。由于她视频里的背景画面很接地气,收藏的香水却高货极多,被粉丝戏称为“贫民窟香水一姐”,还有品牌合作找上门来。
  陈樨骄傲地宣告:“以后我不拍戏了还可以靠嗅觉混饭吃。”
  “做缉毒犬吗?”卫嘉说完,被枕头砸了一脸。
  无知的兽医指望不上,陈樨的小视频录得越来越考究,江海树导演功不可没。对于陈樨怀孕一事,江海树的情绪反复在欣慰和失落之间徘徊。她和嘉哥有了小宝宝,这是多好的事。可是当他们有了自己的亲骨肉,他这个不尴不尬的继子岂不是更可笑了?陈樨沉浸在自己的香水带货事业中,对江海树的小情绪浑然未觉,一心压榨他的劳动力,让他在紧张的高三生涯腾出时间给她剪片子,剪得不好还会被数落一通。
  “长兄为父,你马上就成年了,要学会为家里出一分力。你嘉哥在这个年纪已经把大马场打理得有模有样。”陈樨语重心长地对江海树说。
  “您不是说那是个破马场吗?”江海树嘴上申辩,心里却被“长兄”二字暖化了,恨不得立刻背着弟妹,扛起家庭的重担。他心里涌起许多赞颂兄长的诗篇,还决心要给小宝宝准备一本诗画集,记录他(她)出生前的点滴。
  “妈,您放心。我会向嘉哥学习的,以后弟弟妹妹尽管交给我!”
  陈樨没有对江海树的豪言壮语发表任何意见,在她听来这约等于放屁,他只是个剪片子的工具人。卫嘉冷眼旁观他们的表演,孩子轮不轮得到江海树操心暂且不提,这一会叫“妈”一会叫“哥”的称呼让人发指,“弟弟妹妹”加入进来后,简直听不下去。
  “你把称呼改改!”他提议道:“你可以叫我叔叔,也可以叫名字。”
  江海树心潮起伏,凝视着卫嘉叫了声:“爸!”
  卫嘉面无表情地说:“算了,原来怎么叫就怎么叫。”
  江海树去疗养院看尤清芬,对她说了这事,尤清芬发出老鸦般的笑声。她从不提返回金光巷,卫嘉定期会向医生了解她的身体状况。常来跟尤清芬聊天的人是自幼在老人身边长大江海树。一老一小的话题通常围绕着陈樨和卫嘉的奇葩言行展开。尤清芬话说得狠了,江海树会生气,隔一周又屁颠颠地来了。
  陈樨怀孕一事尤清芬也是从江海树那里听来的消息。她木着脸坐在轮椅上,许久方叹道:“嘉嘉他爸……会高兴的。”
  两周后,尤清芬在疗养院过世。她残烛般的灵魂困在朽木身体里,离开未必是不幸。江海树哭得一塌糊涂。卫嘉平静妥当地料理了尤清芬的身后事,按照她曾经的托付将红水泡放生,骨灰也撒进河里。她珍惜的遗物都收在贴身的小布包里,里面有一支口红,一枚碎钻戒指,剩下的全是她本应服用的药物,有些药在嘴里含过了,趁人不备又吐出来。卫嘉看着那些药有片刻愣神,他只把这件事告诉了陈樨。陈樨抱住了他。他们处理了药物,让口红和戒指随她去了,
  宋女士对自己即将晋升为外婆这件事表现得更为平静,只是生出几分“不许人间见白头”的感慨。
  陈樨埋怨:“你是不是我亲妈?一点都不关心我!”
  宋女士说:“一个卫嘉还不够把你照料得像活祖宗一样?别怪我不提醒你,孕期要注意控制体重,生孩子容易塑形难!孩子出生如果我还在,带来让我瞧瞧。最好长得像我们家的人,不要像你爸那张棺材脸……”
  陈樨对着电话翻白眼:“你这话简直没有道理。我的孩子,不像我就该像卫嘉。你们凑哪门子热闹?”
  可卫嘉也说孩子像她们家的人是好事,跟她姓陈也没关系。
  陈樨调侃道:“要不你改名叫陈卫氏好了!”
  卫嘉笑:“这名字和陈卫仓成同辈兄弟了,我有点接受不了。”
  卫乐有消息后,宋女士和卫嘉有过一次长达一小时的跨洋通话。陈樨追问他们到底聊了什么,宋女士说:“打听那么多干什么,闲的!我总算可以安心合上眼了。”卫嘉则用一通笑闹搪塞了过去,陈樨急眼了,他才摸着她的后脑勺平静地说:“都过去了。”
  没过多久,他们接到马小有火烧火燎打来的电话,说有中间人找他办理现在租用的这套沿街铺面带住宅的过户手续,他还以为遇到了骗子,可是公证人员告诉他,房子已经正儿八经地属于他了。与此同时,乐乐也收到了一封署名为“明明”的手写信,上面只有致歉的话语。马小有看不明白,卫乐更是一问三不知。他知道这事必然与卫嘉和陈樨有关,坚称哥哥嫂子平时给他们小夫妻俩的补贴已经足够,再说自己有手有脚,可以养活家人,那么大一笔馈赠让他感到惶恐。
  卫嘉也觉得马小有和卫乐收下这些馈赠不妥。但宋明明没有与他废话,她说这钱又不是给他的,让他不要婆婆妈妈。陈樨想了一个晚上,也开口让卫嘉别管这事。这些年宋女士从未主动提起过卫乐,但是从吴思程口中陈樨知道她从未放下过这件事,卫乐的走丢甚至一度左右着宋明明在生死之间的抉择。
  “随她去吧。”陈樨对卫嘉说。
  常玉哭哭啼啼地来找陈樨,说川子在里头过得很不好。他锦衣玉食惯了,从大明星跌落成阶下囚,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坎,里头的人也拿他当猴子看。正式收监不到半年,他在里面数次打架斗殴,这么下去不但减刑无望,还会吃更多的苦头。从小川子最听陈樨的话,常玉盼着陈樨看在过去情分上劝劝他。
  陈樨想,她受够了孙见川,那点情分早被他消耗殆尽。卫嘉第二次受他牵连时,陈樨活剐他的心思都有!
  “你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卫嘉说。
  陈樨斜了他一眼:“我给你送块牌匾,上面写着‘圣·嘉嘉’好不好呀?你一点也不恨他?”
  卫嘉把注意力从专业书上收了回来,他说:“谈不上喜欢,也没到恨的地步。我身上那些事大部分是我自己的决定……要不是孙见川,我怎么会认识你?”
  “这么说我还欠他一份谢媒礼?”
  陈樨到底去监狱里探望了孙见川。出乎意料的是,他表现得比陈樨想象中的更为平静,气色也还好。他们隔着玻璃聊了几句近况,孙见川说自己刚进来时情绪波动是比较大,在教导员的开解下已想通了许多,也习惯了里面的生活,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争取早日出去。
  “樨樨,谢谢你还肯为我打点,我都没脸见你了。”他低声道。
  陈樨惊讶:“我什么都没做!”
  “可是……”孙见川也感到迷茫。他进来后只有常玉来看过他,除了哭没别的。可时常有人以常玉的名义给他寄东西,不多不少,都是他用的上的。监区狱警和教导员也说让他家里人不要再送烟了,不符合规定,他们会根据实际情况对他重点关照的。常玉是个只会围着丈夫打转的家庭妇女,她做不了这些事。
  “是妍姐。”陈樨想了想,心下了然。
  段妍飞离职后,哪怕她反咬了孙见川一口,孙见川依然向她兑现了优渥的补偿金。两人共有的写字楼,他也主动将自己的那部分产权无偿让渡给她。这都是为了回报段妍飞曾陪伴过他走过的那些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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