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想了想，说：“我能和您谈谈吗？”
顾凯风大概没想到她还有话要跟他说，愣了下，转头跟陈若男说：“杨战不是说有事要交代一下，你和顾云腾一起去吧。”
顾云腾和陈若男一起出去，安静的单人病房就剩下顾辰和顾凯风。
“对不起，顾伯伯。”顾辰垂着头说道，这句抱歉她想说很久了。从城中村的项目开始，顾长河就在给他们制造麻烦。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顾凯风温和地看着她，“你爸爸的事和你没关系，何况这次我住院和他也没关系。”
顾辰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沉默。
“我跟你爸爸很多年前应该见过面，只是我不太记得了。”顾凯风说道，“那时候，你还没出生，云腾他们还在你陈阿姨肚子里。我有次□□，就是你上次见到那个陆伯伯记得不？”
“记得。”顾辰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您帮他教训欺负陆伯母的小流氓，还砸了人家的场子。”
顾凯风呵呵笑着：“云腾跟你说过了啊，就是那次，你爸爸当时在那里帮人做事，在我离开的时候，他过来跟我说，想跟我，问我收不收他。我当时都在气头上，何况他还是对方的人，肯定懒得理他。年轻时性格张狂，说话也挺伤人，我当时跟他说：你改姓狗我就考虑收你。这话刺激了他，所以后来他拼了命想成功，不管正途还是歪门邪道，他都想尝试。”
听他这么一说，顾辰有点想起来。小时候看电视，但凡出现耀天的新闻，顾长河就忍不住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有个开公司的老子，我也可以跟他一样。
当时她和妈妈都以为他是心里不平衡，才在那里酸。
却不曾想，里面是有隐情的。
“后来他去了国外，终于混出了头，所以一回来就想给我个下马威，他想告诉我，当初我看不起的人，现在能让我头疼了，他想我找上门去求他，也让我体会体会被人奚落是什么滋味。”顾凯风继续道，“但他没想到，我们很快平息了那次集体闹事，他便想到了你，甚至想分开你跟云腾来让我难受，结果，你也没中他的计，最后云腾要见他，他便顺理成章说要见我。”
想起顾云腾之前说，顾长河并没有逼他喝酒，是他自己喝的。便问道：“他有没有为难你？”
“他能为难我什么呢？”顾凯风笑道，“你顾伯伯我也是很厉害的人啊，他自己也知道，他一个人不签字根本影响不了大局，不管开发商是谁，都会有人去做他的工作，根本不用我来操心。他找我无非就是想跟我喝一杯，说感谢我当初那么看不起他……”
“……”
顾凯风自己也觉得好笑：“他才有今天的成功，但是，好像代价有点大了，不太值得。”
顾辰一时有些茫然，顾长河这是跟他自己忏悔了吗？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此后再也找不到，回不去。
“昨晚我们聊了很长时间，我也很久没跟人聊这么多，喝着喝着都忘记时间……你爸爸没有逼我做什么，你别怪他了。他刚才打了电话给我，说你去给他烧纸钱……”
“……”顾辰有点囧，好像她给活着的亲爹烧纸钱的事，全天下都知道了。
“你们父女俩的事情，顾伯伯不会插嘴，但这次的事，确实不怪他。”
顾辰点点头：“我知道了。”
顾凯风说完后，轻轻地合上眼睛，大概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点疲倦。顾辰拿出手机发信息给顾云腾让他们过来。
等顾云腾和陈若男过来后，顾凯风说想睡一会，让他们都回去，顾辰便和顾云腾从病房出来了。
顾云腾牵着她的手，出了住院部大门，两人沿着中庭花园的长廊往外走。
“跟我爸都聊了什么？”顾云腾轻声问道。
顾辰大概跟他说了下。
顾云腾听完后，点点头：“他也就想在我爸面前刷下存在感，没想真的和我们作对。刚才思源打电话来了，顾长河签字了。”
顾辰现在内心有点复杂。虽然顾长河会变成这样的人，有外界刺激的原因，但这不是他冷落家人，不管她和妈妈死活的理由。
现在他自己的角度，可以说他那是因为有抱负，有追求，才忽略了家人。
但现在她和妈妈的角度，他不是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他亏欠妈妈的太多了，今生已经无法弥补，也不值得被原谅。
手被人重重地握了下。
顾辰抬起头，顾云腾垂着眼睑，外面阳光明媚，衬得他的脸像被打了高光，亮得有些耀眼。他冲她笑了笑：“有些东西如果暂时想不明白，那就先不要去想，先跟哥哥去吃点东西，回头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想。”
顾辰倒不是想不明白。
只是有些事她是第一次听说，感觉有点突然，难免也会在心里过一下，然后联想起多年前她印象中顾长河的模样，记忆再次慢慢重叠。
她熟悉的顾长河，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在对待她这个女儿方面，压根就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