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晴文化课成绩堪忧,但还好从小兴趣班没白报,她艺术细菌多少还沾点儿,艺考考了美院的首饰设计,校考成绩不错,文化课也顺利过了,现在就等九月份开学了。
陈沐晴认识的人当中,脑子不正常的占一半,就连她那个倒霉弟弟智商都堪忧,唯独秦深是个另类。
“我指望着秦深飞黄腾达带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好邻居我吃香的喝辣的,他以后就是我的好哥哥,我的至亲至友,你不要再怂恿我犯错了。”她义正辞严道。
谈潇翻了她一个白眼:“那秦深还不如娶了你呢,至少奉献还有点儿回报。人又不是做慈善的。”
陈沐晴思考片刻:“好像也是,但他愿意娶我,我还不愿意嫁呢!万一哪天吵架她把我小时候的蠢事拿来攻击我,我怕我忍不住谋杀亲夫。”
*
秦深和李彧几个人在打台球,李彧看他不在状态,于是问了句:“没睡好啊?”
何止,秦深抿了下唇:“嗯。”
李彧兀自嘀咕了句:“放了哥们儿鸽子也要去陪着某人去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孤男寡女,你倒是中用点儿啊!”
秦深懒得理会他的调侃,很正经地回了句:“不合适。”
李彧摊手,行吧,他没再开他玩笑,就陈沐晴那个样子,花心肠子,学校是个帅哥都被她搭过讪,秦深也是鬼迷心窍了,怎么就迷上她。
难不成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李彧被自己的想法乐到,一杆进洞,直起身的时候,正好看到旁边几个女生,估摸着跟谭二一起来的,平常这边都不太有女生,秦深难得来一次,估计也是看秦深的。
李彧都不太能理解,他们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以前约秦深,他都不太出来,不喜欢热闹,暑假刚开始那会儿,在他爸公司帮着做事。
说是帮忙,其实是锻炼,以后这一圈里,估摸着秦深是最出息的。
李彧拿着巧粉磨了下杆头,下巴朝着旁边轻抬了下,示意他看旁边的女生们:“天涯何处无芳草。”
秦深下意识抬头,有个短发圆眼的女生冲他笑了下,他颔首,继而面色冷淡地收了目光,对于示好,他并不陌生,但没什么波澜。
至于陈沐晴……
“芳草再多跟我也没有关系。”他说,“我想要什么,我自己清楚。”
李彧摇摇头,没救了。
转头给陈沐晴打了个电话:“小红,来玩儿?”
陈沐晴小时候笨死了,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于是给自己起了个名儿叫小红,甚至闹着爸妈给她改户口本的名字。
李彧回头看到秦深微皱的眉头,扬声笑了下:“不客气。”
其实陈沐晴和秦深两个人朝夕相处的,能成早成了,不差这一面,李彧清楚,秦深更清楚,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不表白。他性子冷了些,但并不是太被动的性格。
好兄弟当然要添把火,早点下手,或者干脆,早点放弃。
*
台球厅就是个普通的台球厅,开在地下商场的一角,陈沐晴拉着谈潇过去的时候,谈潇一脸的抗拒:“我不去,你脸皮厚,我脸皮可不厚,都是男生。”
陈沐晴几乎是攥着她的手腕把她拖进去的,倒不是她非要强人所难,实在是谈潇这个人外强中干,气势上能气吞山河,遇事就犯怂,往讲台上一站都脸红。
毕业聚餐的时候,她说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大学时候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励志成为社交牛人。
前几天为了帮她“洗心革面”,陈沐晴还鼓励她去抱着吉他卖艺。
两个人站在商场门口,谈潇跟个赶鸭子上架的鸭子似的,全程不敢抬头,结束的时候却大言不惭说:“也就那样。”
这才几天啊!
陈沐晴眼珠子转了好几转:“不会因为李彧吧?”
谈潇喜欢李彧。
李彧一米八八,寸头,很凶,体育生,打篮球的,球风彪悍,去年把篮板都拍碎了。反观谈潇,秀气,文弱。
可能是什么另类互补?
谈潇顿时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没有,绝对没有,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他长得都不像好人……”说着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好吧,就是,怎么啊!没见过暗恋啊!”
陈沐晴耸着肩膀笑:“他确实不是好人,就暑假短短这两个多月,他已经谈了三个女朋友了,上回我还撞到他跟人在小区门口……啧,反正你不如换一个喜欢吧!”
两个人都快走到里头了,谈潇生怕隔墙有耳,于是赶紧去捂陈沐晴的嘴,压着声音说:“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说秦深太熟不好下手了。就跟李彧说哪怕你是个校花她这辈子都不会肖想你一个意思吧!你们互相太了解了。”
李彧从小跟秦深熟,陈沐晴自然也熟,都是一起长大的,彼此都太了解了。
陈沐晴笑笑:“差不多吧!”
李彧他们在最里面的厅,两个人快走到了,谈潇突然又反悔,转身就要跑。
“我不去了,我今天没洗头。”
陈沐晴几乎把人抱回来的:“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李彧自己臭毛病一大堆,要不我给数数让你壮壮胆?”
谈潇捂住她的嘴:“算了,我去,让他在我心里留下个美好的印象吧!”
陈沐晴牵着谈潇进去,两个人提了好几个袋子,奶茶挨个儿分一遍,陈沐晴最后把柠檬水塞秦深手里,小声对着他说了句:“你有没有见我的手链?”
秦深低头睨她一眼,然后掏了下口袋,拎出来一根银色的链子。
陈沐晴娴熟地伸出手腕:“给我戴上。”
说完不满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明明捡了,不还我。”
秦深把奶茶杯子放在一旁,“嗯”了声,“丢三落四。”
陈沐晴抬头瞪他,却正好看到他低头系手链,他干什么都很专注,从这个角度看,尤其吸引人。
于是她气势也弱了三分,抿了下唇,把嘴硬的话又憋回去了。
她觉得自己最近大概被笑笑影响了,经常不对劲。
她有些气闷地扎开奶茶的塑封膜,手上却一轻,秦深给她夺了过去,把柠檬水换到她手里。
她疑惑看他。
秦深压着唇角说了句:“你昨晚翻了一晚上身,吵的我头疼。今晚还不准备睡?”
陈沐晴:“……”
不是,她就纳闷了:“是的呗,跟我睡可委屈死你了。”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讨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安静了下来。
李彧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你俩讨论什么限制级话题呢!”
陈沐晴面皮一热,突然揽了下秦深的腰,撩着头发说了句:“是的,他不干净了,我干的。”
开个价(别逼我揍你。...)
第三章
秦深再一次,拂开她的手,有些嫌弃地,掸了下并不存在的灰尘,说:“你这脸皮已经刀枪不入了吧!”
腰上被她揽过的地方着了火似的,他表情却平静无波。
有点讨厌她这种轻飘飘的样子,偶尔甚至恶劣地想要反客为主,逼她撕掉朋友或者亲人的外皮。
陈沐晴狠狠吸了口柠檬水,抬头看他,他垂着眼眸,表情冷淡,唇角压着,总显得认真刻板,怎么以前没发现,他嘴巴这么好看。
柠檬水酸甜冰凉,把她心口那点火烧火燎的感觉浇灭了一点。
她没回嘴,甚至因为这不咸不淡的评价生出几分怀疑,怀疑自己再过分点儿……
李彧靠在那里,抬了手去拍陈沐晴的肩膀:“真把你能耐坏了,怎么不干净了,展开说说?”
有时候李彧甚至怀疑陈沐晴什么都知道,故意装不懂,秦深就是她养的一条鱼。
但偶尔看看她的智商,又觉得可能高估她了。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陈沐晴眯着眼瞪他,凶巴巴的。
李彧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你看起来会咬人似的。”
“咬死你。”
陈沐晴被李彧的铁砂掌拍了两下,扭过头刚想骂他,突然看到旁边故作淡定缩在角落的谈潇,于是一闪身移过去,两个好闺蜜肩并肩靠着喝奶茶,一副离狗男人远一点的嫌弃样子。
过了会儿,陈沐晴附在谈潇耳边轻声说:“我觉得我最近被秦深蛊了,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越来越好看了。”
台球厅的灯光不怎么明亮,这个小厅里太多人,打球的,旁边坐着聊天的,挤挤挨挨,谈潇站在李彧面前,又好像离得很远,慌张被稀释掉,只剩下点儿错乱的心跳。
怦——怦怦——
“你动心了。”谈潇下了论断。
但动心这个词,对谈潇来说是酸涩,是不可言说,是沉甸甸的负担,是少女心事,是裹着黄连的糖。
对陈沐晴呢,就是吃饭喝水,家常便饭。“你一天都能动八百次心,肾上腺素胡乱分泌,如果是别人我就劝你及时行乐,但是秦深你好意思吗?从小到大,人家对你不好吗?给你留好吃的,陪你过生日,写不完作业在教室里等你,辅导你数学的老师都气哭好几回,秦深带你写了那么久练习册都没骂你一句……反正数都数不清,你要是真喜欢我劝你认真点,你要是心血来潮,我劝你做个人。”
“……”
她对着谈潇做了个嘘的手势:“别说了,再说我就要以死谢罪了。”
谈潇郑重点头:“你良心未泯就好。”
看她没那个心思,忍不住逗她,但看她真的蠢蠢欲动,谈潇突然就有了负罪感。
她抬头看了眼秦深,男生站在台球桌前,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执着球杆的手指骨节分明,这会儿伏低了身子,眼神顺着球杆往前看,眉眼里是波澜不惊的疏冷清贵。
看了会儿,谈潇又有点动摇,歪着头说:“但这确实很难忍住不动心。”
陈沐晴心头跳了一跳,声音闷在鼻腔里,带着点幽怨:“你能不能不要一遍一遍考验我的意志力。”
她意志力一向不好,出门买衣服别人忽悠两句她可能就全包下来了,说她欺负秦深,她对他也很心软的,从小到大,他就内敛,长着最冷的面孔,却总是惹人心疼。
秦伯父是个传统的中国式大家长,说一不二,总是板着脸,对他要求很高,鲜少夸他,她都能在秦伯父那里讨到点欢心,秦深却没有,也可能是父母总是对别人的孩子更宽容些。
他性子冷,不会撒娇,也不会说软话,他只会一遍一遍按照最高标准去要求自己。
他被数落,只是垂眸听着,从不辩驳,可每次陈沐晴哭得仿佛挨骂的是自己。
每次哭完,他还要笑话她哭得难看。
可下次他被数落,她还是忍不住挡在前面。
思越阿姨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也很要强,两个人公共名下的公司有很多,但她主要重心在她自己的公司上,最忙的那几年,两个人时常见不到面,一见面就吵架。
伯父觉得她不顾家,思越阿姨觉得秦伯父完全不懂她想要什么。
两个人步伐逐渐不一致,然后很利索就离婚了。
于是陈沐晴再见到思越阿姨,就不叫伯母,改口叫阿姨了。
离婚后两个人关系反而好了很多,像是朋友,时常还能坐下来一块儿吃饭,聊一聊秦深的事。
作为夹在中间的秦深,谁都觉得他接受良好,他几乎对父母的婚姻没有发表过任何见解,双方各自都找他谈过,他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沐晴却知道秦深其实很难过,她记得那会儿他半夜跟她打电话,问她要练习册,陈沐晴睡得迷迷糊糊想说你有病啊,可最后好歹情商没有掉线,试探问了句:“怎么还不睡啊?”
他声音很淡,透着点凉意:“不困。”
陈沐晴困得眼皮直打架,从床上跳起来跑到卫生间去用凉水泼了几下脸,说:“我也不困,我去你家玩会儿吧?”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好。”
大冬天,飘着雪花,陈沐晴偷偷从家里溜出去,冻得脸颊红红,跑得特别快,感觉腊月的冬风仿佛能割碎她。
他站在门廊下等她,身上只穿了件驼绒的毛衣和运动裤,手插在口袋,眼底情绪很淡,显得整个人特别单薄孤独。
她冲过去,把他往屋里推,手指攥住他冰凉的手腕,轻声说:“你傻了吗?”
他没反驳,反而有些自嘲:“嗯。”
他带着她上楼,两个人窝在房间里,他在玩拼图,很小很小的那种,一片只有指甲盖大小,陈沐晴看着头皮发麻,非常尊重自己的智商,从来不玩,但经常看他玩。
他天性专注力很强,可那天那一副拼图拼得乱七八糟,最后他一扬手,全毁了,然后手撑在脑后,靠在懒人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陈沐晴知道他心里烦,什么也没说,只是盘腿坐在那儿帮他拼,拼了很久,久到都睡着了,再醒来她在床上,他曲臂枕在沙发扶手上,将就着睡了一夜。
陈沐晴害怕见到长辈尴尬,蹑手蹑脚地出去,他却拎着她衣领直接带着她下楼:“家里没人。”
如果她不去,他就是一个人在家了。
家里有阿姨有司机,但陈沐晴依旧觉得他很孤独。
*
李彧拿吸管纸皮团成的纸团丢她:“陈小红你又在憋什么坏水,过来哥陪你打球。”
思绪瞬间被打断,陈沐晴有些恼怒地瞪他。
这么烦人,也不知道谈潇喜欢他什么。
李彧不愧是打篮球的,那准头可真不是盖的,正正好好砸在她眉心,陈沐晴瞪了他好几秒,起身过去踹他,她那表情一变,李彧就觉得要糟,闪身躲在秦深后面,拿秦深当肉盾。
陈沐晴一脚没踹过去他就跑了,改用手,隔着秦深去抓李彧的脸,恨不得给他挠出两道血印来。
“你欠不欠啊!你别以为你现在长得比我高我就揍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