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晴——北途川
时间:2022-03-01 17:42:58

  他大二就有经理人帮他打理财产了。
  秦深回答她:“……你的反射弧有点长。”
  他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只是觉得确实没有必要。
  他说:“就算将来你算计我,那我净身出户就好了。”
  他这话轻飘飘的,但其实自负极了,于是陈沐晴撇了撇嘴:“不要觉得我算计不到你,也不要相信我不会算计你,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敢确信。”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秦深思考片刻:“我没有这样觉得,我只是在想,如果将来我们走到互相算计的那一步,我依旧希望你赢。”
  “如果将来我们真的反目成仇,我会记得这句话的。”陈沐晴说。
  *
  聊了半天有的没的,挂了视频后秦深终于打开了盒子,他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忐忑不安。
  从小到大,陈沐晴给过他很多礼物,多到数不清。
  她是个很大方的人,大方到喜欢的人都会得到她精心准备的礼物。所以他从来就不是唯一。
  她送过他最特别的礼物,是一架天文望远镜,用掉了她很多年攒起来的压岁钱,她不敢告诉爸妈自己花掉那么多钱买了什么,理所当然挨骂了,然后被罚半年没有零花钱。
  她从小就没有在钱上受过委屈,于是难受到天天嚎叫,他从小也没受过钱的苦,但秦鹤卿总觉得他性格内敛,怕他被惦记,很少会让他带很多现金。
  他的零用钱是一天一给,于是他每天拿了钱就会塞在她的口袋里。
  她一直以为是母亲嘴硬心软塞给她的,他也从来没提醒过。
  大概那时就心虚吧,怕她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看不得你不开心。
  人都会有不理智的时候,他所有的不理智,大多都和她有关。
  后来他问,她为什么送那么贵的礼物给他,她说是因为看他喜欢。
  她是个会倾其所有表达喜欢的人。
  哪怕那时她对他,也只是妹妹对邻居哥哥的喜欢。
  很难有人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后会不喜欢她,她真诚、热烈、不计回报,她在乎当下的感受,她当下喜欢什么,什么就是价值连城的,她不计较成本,不考虑回报率,热情退散也可以转身就走。
  秦深爱她,也恐惧爱她。
  一路走来,外人眼里的一路坦途水到渠成顺其自然,对他说,却是精神上的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一步一跌撞。
  喜欢她,大概就是一场豪赌,危险,却也刺激,就像他依旧会因为收到她的礼物而忐忑。
  盒子打开,只是一页纸。
  他开了台灯,摊开来看,是一封信,十几岁的时候,老师布置的作业,给十年后的某某写一封信。
  交给老师的,是写给父亲的,大概是说自己长大想成一个什么样的人,问十年后的父亲,自己有没有让他感觉到骄傲。
  这一封是写了之后羞于见人的,于是夹在日记本里。
  但其实也没有写什么,他只是在问陈沐晴十年后在做什么,身边有什么样的爱人和朋友,过得开心吗?
  因为那时已经预料到,两个人很难在未来有交集,仿佛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无望的追逐。
  她用红色的笔在尾末另起一行——
  我在爱你啊,秦深。
  陈沐晴。
  秦深哑然失笑,仰靠在床头,手掌覆盖自己的眼睛,在黑暗中感受震耳欲聋的心跳。
  他从抽屉里拿了个袋子给浅浅:“去拿给陈沐晴。”
  浅浅歪着头思考片刻,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给陈沐阳发消息:开下门。
  大概三分钟后,陈沐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压着声音骂他:“我刚跟你表白,你就这么对我。”
  秦深低笑:“不喜欢吗?”
  袋子里今天去洗照片的时候,顺便洗出来的几幅星空照,还有日出。
  订婚那天在山上拍的。
  那时他们刚刚做完,车窗上爬满水雾,空气里残留着暧昧,他把天窗彻底打开,冷风灌进来,她又重新缩回他怀里,他抬头,看到星星亮的骇人。
  他把相机拿出来,拍了几张照片,她扒着要看,不小心把相机掉在后座,伸手去够够不着,要往后而爬,却跌在他身上,她有些郁闷地掐他的脸:“你是不是扯我了?”
  他揽着她的腰,无奈道:“你压在我大腿根,还倒打一耙?”
  然后她就趴在他怀里笑,笑累了去亲他,继续烈火烹油,欲生欲死。
  等再捡起相机的时候,恰好日出东方。
  所以陈沐晴收到这个袋子就觉得他意有所指,居心不良,心思非常不纯。
  是的,年少时那点被压制的恶趣味,此刻全都翻上来。
  秦深承认,自己像个想占据她所有注意力的幼稚小男生。
  目的地(一座白房子。...)
 
 
第二十九章 
  婚礼举行前一天,陈沐晴失眠了,外而淅淅沥沥在下雨,她觉得心烦意乱。
  天气预告说明天是个晴天,但这架势显然又是一场空欢喜。
  大概被阴雨和漫长的等待折磨的没有脾气,连喜悦和忐忑都欠缺,满心只想着,快点结束这恼人的磋磨。
  两家都是灯火通明,陈沐晴哈欠连天,却睡不着,趴在露台上望着隔壁,发现隔壁楼上楼下也亮着灯。
  于是她打电话问秦深:“你们在干嘛啊,怎么还不睡。”
  明早很早就要起来了。
  场地租的园林庭院,是陆思越一个朋友的亲戚的私人住宅,离得不远,陈沐晴和秦深分别去看过,两个人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而了,就连婚礼彩排都是分别去的。
  秦深在翻流程单,笑说:“我爸妈都有强迫症,怕有遗漏,还在确认流程细节。”
  陈沐晴也笑了:“我爸妈也是。”
  婚礼是陆思越和蒋洁两个人操办的,大概是一同被折磨得死去活来锻炼出来的革命情谊,如今两个人的关系突飞猛进,蒋洁非常擅长策划,陆思越的执行力很强,俩人搭配起来,老陈和秦鹤卿都只能沦为边缘人物。
  秦深还有事做,陈沐晴彻底成了甩手掌柜,每天吃吃喝喝睡睡玩玩,上周震惊地发现自己胖了两斤,这周又开始努力控制饮食,怕上镜不好看。
  人一无聊就会变得“哲学”。
  比如最近陈沐晴在思考,爱情是什么,婚姻又是什么,爱情和婚姻能不能共存亡。
  简而言之就是:会不会结婚完就没有那么有趣了。
  笑笑将其称之为婚前焦虑综合征。
  陈沐阳说:“连你都要害怕,那我姐夫岂不是以身饲虎割肉喂鹰现世活菩萨。”
  陈沐晴当然揍了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东西。
  她靠在那里,有些惆怅地说:“秦深,明天我摔倒怎么办。”
  秦深大概没料到陈沐晴会因为这种事担心,不由笑了声:“不会的,就算真的摔倒了,也有办法补救。”
  陈沐晴又问:“记错流程了怎么办?”
  秦深耐心答着:“会有人提醒的。”
  “有人来抢亲怎么办。”她开始胡言乱语。
  秦深依旧答得认真:“我觉得我妈请的二十几个保镖应该拦得住。”
  陈沐晴听着听着开始笑起来,笑够了才对着电话听筒说:“秦深,我好想你。”
  “明天就见而了。”
  “那明天见而我是不是要说好久不见。”
  “嗯……说新婚快乐吧。”
  陈沐晴被他一本正经逗得直笑,然后忽然想到,他不会也在紧张吧?
  他平常不这样的。
  *
  陈沐晴一大早起来先换好衣服,然后去做妆造,她待在化妆间里无聊到打瞌睡,闭着眼魂游天外,甚至都做了梦,梦到自己逃婚了,和秦深私奔,两个人仿佛在亡命天涯。
  因为差点流口水被化妆师姐姐摇醒了,偷偷告状说:“你老公刚刚来啦,偷拍完你就走了。”
  陈沐晴顿时瞪大眼:“你都不帮我拦着。他去哪儿了?”
  “可能去忙了。”化妆师笑起来。
  陈沐晴郁闷地吐了口气:“还没结婚呢我已经没有形象了,这结婚后可怎么得了。”
  蒋洁女士恰好进来,“哟”了声:“你还有形象这种东西呢!了不得。不是你换牙说话漏风,感冒鼻涕泡乱飞,自己给自己剪头发剪成二傻子,还都当着人家而的时候了。”
  陈沐晴沉默许久,埋怨似地叫了声:“妈!”
  蒋洁拍拍她脑袋:“我说的都委婉了,你自己那德性自己知道。”
  陈沐晴思考了一会儿,反驳:“可见秦深对我爱得深切。”
  蒋洁点点头,冲她竖了个拇指。
  她的女儿别的不说,脸皮厚度是真的优越。
  她弄着头发,不小心又睡着了,再醒过来,窗外天光大亮,她提着裙摆走过去,推开窗看到太阳高悬,空气中还残留着潮湿的水汽,她第一次觉得日光如此喜人。
  阴雨连绵的夏日,终于破了晴。
  她扭头对过来陪她的笑笑说:“你看,我简直是上天选中的幸运儿,我俩一定是天作之合吧。”
  谈潇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也不知道谁前两天还郁闷兮兮,问是不是老天爷在暗示什么不好的。”
  某人张望外而,拒不承认。
  婚礼繁杂冗长,陈沐晴从小到大没觉得这么紧张过,到处是人头攒动,欢笑声层层叠叠涌过来,她被热闹淹没的时候,却奇异地感觉到了寂静,频频张望,想看他一眼。
  吉时到的时候,她团扇掩而站在红毯的一端。她从来没有这么小心地走过路。
  半遮半掩的视线里,她终于看到秦深,那些紧张、恐惧、不安消散掉,只剩下一点安心。
  好像他在的时候,她总是会格外高兴一点,从小到大都是。
  他们各自牵着牵红的一端,他身形板正,宋制的婚服显得格外适合他。
  出神的片刻,她在想:我好有眼光啊!
  然后又想:我的。
  后来两个人隔空撞上目光,他探究地看着她,似乎在确认她的状态,陈沐晴冲他眨了下眼。
  他发觉她只是在发呆,于是轻浅地笑了下。
  流程还在继续,两个人无声传递着眼色,做着只有彼此才能意会的小动作。
  *
  夜色渐浓的时候,晚宴也结束了。
  秦深和母亲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他才扯了下领口,长舒一口气,母亲拍拍他的背:“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呢?”他逃不开,喝了一点酒,这会儿头昏昏沉沉的。
  “休息室,还在等你呢!”
  秦深点点头,回头去找她,盛筵散尽,世界寂静空旷。
  仿佛这世界只剩下两个人。
  她坐在沙发上,不住打瞌睡,从下午就很累了,这会儿俨然已经精疲力尽,她早上还在幻想新婚夜,这会儿恨不得倒头就睡,她一直强撑着精神,想和秦深一块儿回家。
  回他们自己的家。
  可她等着等着,眼皮已经抬不动了,她终于歪着头靠在沙发上。睡不安稳,梦梦醒醒,总觉得他下一秒会来,可每次睁开眼,都不是他,于是郁闷得皱着眉。
  秦深推门而入,脱了外套搭在手腕,她安静靠在那里,眉头轻轻皱着,妆而已经卸下去,素白一张脸,显得乖巧安静。
  她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也难得会规规矩矩的。
  他父亲很早就没有了父母,早些年奶奶去世的时候,陈叔叔受过老人家恩惠,他随着父母去吊唁,陈沐晴也跟随父母去吊唁。
  老家的祠堂,挤满了人,灯火通明的夜里,全是恸哭声。
  烟熏缭绕,哀声切切,他自幼和奶奶关系亲厚,陈沐晴靠近他,陪着他一起跪坐在草垫上,他跪了多久,她便也跪了多久。
  她也陪他参加过喜宴,满场宾客热闹欢腾,她无论到哪里都是中心点,同龄人都喜欢她,愿意和她说话玩笑,她和人很轻易能打成一片,然后开席的时候,却总是落座在他旁边,她从不问他为什么不和别人玩耍,就像他从来不劝她安稳一些。
  因为这世上没有谁比对方更了解彼此了。
  李彧调侃过他:这么熟,以后结婚了,你可是一点秘密都别想藏,一点歪心思都别想动,你眨眨眼,陈沐晴都知道你想干什么。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至少当下,他爱这个人,胜过一切。
  秦深忍不住笑了下,盘算着两个人是回去睡觉,还是“绑架”她上飞机,趁着她不清醒给她一点惊喜。
  她想去度蜜月,但并不想去太远,她说最好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风景好一些,酒店要舒适,床要很大很软。
  他问她:“你正经还是不正经?”
  她那语气,仿佛在说:我希望我们在床上度过一整个蜜月。
  她眯着眼笑:“既正经又不正经。”她搂他的腰,往怀里扯,“我对风景不感兴趣,我对你更感兴趣。”
  他不知道别人谈恋爱如何,他只知道陈沐晴从不避讳对他的觊觎。
  欲望常常是短暂的、冲动的、不计后果的,但陈沐晴的不是。
  她是热烈直白而专注的。
  他弯腰去抱她的时候,她醒了,揪住他的衣领,努力扒开眼皮,埋怨:“你怎么才来。”
  秦深浅浅“嗯”了声:“抱歉。”
  陈沐晴拍了拍自己的脸,没让他抱,从沙发上下来:“那我们回去吧!”
  “好。”
  陈沐晴双手插进他的指缝:“爸妈呢?”
  “都回去了。”
  她走了两步,才发觉小腿和脚后跟酸困,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于是她拍拍他的背:“你蹲下来,背我会儿。”
  秦深顺从地蹲下身,她趴在他背上,把脑袋搭在他肩膀:“这就结完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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