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西找话:“她好相处吗?”
赵牧贞看着约西说:“她很乖。”
约西自己心虚,被看一眼就像被戳到似的大惊小怪:“干什么啊,她乖就她乖啊,你说她乖的时候看我干什么?你几个意思啊,谁不乖?拿谁当反面教材呢!”
他目光过分明澄,像清澈的湖,一旦晦暗成为底色,那种不合时宜的浊意就成一份无声的苛责。
逗人也不是这么逗的,她自觉有点过分。
偏口不择言那一刻,她不肯服软:“干嘛啊,你们这儿这么封建么?哥哥妹妹非得有血缘关系才能喊么?随便喊喊不行么?”
他也问得直,赌气的声音:“你们那儿很随便吗?”
话噎在嗓口,明知意气用事,言多必失,约西非要在这个头脑发热的档口轻飘飘反驳回去。
“是啊,我们那儿,大家都挺随便的。”
“你也是?”
“昂。”
说完就后悔。
话赶话,像什么智力抢答节目,唯恐慢了一秒就少了拔剑出鞘的气势。
她满不在乎的气势很到位。
赵牧贞分毫不差感受到了。
他是温和到没有半点兵戈感的人,脖颈青筋显示出的情绪起伏,最后并没有一分掺进言语里。
声音沉沉的,只说了三个字。
“我不是。”
说完就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约西没谈过恋爱,老听卜心慈跟她男朋友吵架。
闺蜜经验足,说男人和女人只适合亲亲我我,讨论人类繁衍可以,真讲起道理来,男女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争到最后头昏脑涨,你都不知道你俩争了个什么,千万别吵情绪架。
那会儿约西哪懂什么叫情绪架,一味和稀泥似的说,有什么好吵的呀,你俩这家长按头的塑料爱情还能分了么。
这会儿,约西眨眨眼,看看赵牧贞走远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刚刚亲身体会了一把情绪架,真情绪,去武泰兴家送饭盒不还开开心心的么?
他怎么不高兴的?
约西想不通,也没继续想,有什么事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呢?
还真没解决。
赵约西是怎么察觉她同屋的室友不对劲的呢?
赵家有一只烧柴的铁皮水炉,搁在小院里头,通常情况是早上烧一次水,晚上烧一次水。
有电不用,大概是生明火成了习惯,他爷爷觉得用电烧出来的水,泡茶没有灵魂。
赵秀秀像赵牧贞说的那样,是个很乖的小学生,不仅如此,还得了一点她妈的真传,嗓门贼亮,很爱跟自己那帮同龄小朋友提及约西。
她妈在外头说约西挑三拣四,她在外头说约西巨巨漂亮,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母女俩谁也不服谁,基因遗传里一脉相承的夸张句,各说各的就是了。
本来呢,约西一直美而自知,说一句持靓行凶也不过分,挺自恋一个人,硬被吹得有点心虚。
自从赵秀秀回来,再不敢蓬头垢面下楼,多少扒拉两下头发,怕砸了小迷妹在外安利的美貌招牌。
这两天她跟赵秀秀相处融洽,心情好了跟小姑娘手拉手去买冰棍,给她扎扎时髦小辫儿,也没察觉赵牧贞慢慢跟她拉开的距离感。
就这天傍晚,后院水炉子又支上了。
劈成小块的柴木丢进中央咻咻往外冒焰的炉口,时不时“哔啵”一下,传来柴木燃裂的声响,火星直蹿。
院子里,砍柴声。
咔——咔——
约西看上赵牧贞手里那把斧子了,拖个矮凳,坐到他面前,土匪一样伸出白嫩掌心。
“给我玩玩。”
少年垂颈,握着斧柄的手臂肌理结实绷紧,手背上的筋骨凸出轮廓,这人胜在四肢修长,显得他骨骼宽而清峻。
实际上不缺压迫性的力量感,荷尔蒙都在细节处。
约西预判他,大概要说什么斧子危险,不适合她玩。
她都想好要说什么话反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