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哐」的一声关上，房间像是晃动了两下。
楚凌菲打了个寒颤。
许是刚刚关门声太大，此刻房间死寂般的安静，安静到人心发慌。
楚清明是真的生气了，并且是因为她。
这种感觉很不好，不仅仅是犯错，还有委屈。
她不是故意的。
如果是别人对她生气，她可以不在意，甚至反唇相讥。
但楚清明不同，一个永远以她为主的哥哥，从小到大所有好东西都第一时间给她，把自己的感受置于她之后的哥哥。
她不仅惹得他生气，还让他受伤了，虽然光线昏暗，楚清明又一直避开脸，但她看见了。
楚清明白皙的脸颊上有一处淤红，看得她心尖抽痛。
楚凌菲强绷着脸，把怀里的书包拉链拉开，里面的零食都不见了。
她将书包送进卧室，从里面拿出作业本摆在书桌上。
安静的房间，弄出很小的动静，都会被放大到刺耳。
好像一切声音都在责怪她。
她住在楚清明家里，用着楚清明的东西，还惹了楚清明生气。
她有罪……
第19章 认错
楚凌菲坐在椅子上，呆呆看着还没打开的台灯，心里翻江倒海。
刚刚那短短几秒的对话，似乎将她所有的坚强都抽了出去，心脏像是浸满了水的棉花，每一次跳动，都能滴出眼泪。
她觉得自己快被这安静压得窒息了，鼻子微微发酸，一股热气冲上眼眶。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尖利的悲鸣声。
犯了错就要道歉。
楚清明对她那么好，她不该委屈，被误会了也没关系，只要他原谅自己就好。
她走到楚清明的房门口，盯着紧闭的房门，扯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轻轻叩了叩门，声音细小，生怕再次惹怒了他：“三哥哥！”
只有沉默在回应着她。
楚凌菲垂下眸，睫毛湿润，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能随意操控的眼泪，此刻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她吸了一口气，再度开口：“三哥哥，一会饭该凉了，你出来吃饭吧。”
还是没有回应，她甚至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听到她说话。
她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楚清明都生她的气了，那还有什么让她好在意的呢。
楚凌菲少有的，无法抑制地哭，对于她来说，哭是一件羞耻的事。
今天的天光消失得特别快，刚刚屋子里还有些光线，此刻暗得都看不清轮廓，除了从楚清明门缝漏出来的光线，一切都模糊了，黑色的阴影一点点将她包围，勇气随之消散。
楚凌菲泄气般地看着门板，声音里的哭腔明显：“三哥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收陌生人的东西了，不管和你认识不认识的，我都不收了。”
她怕里面的人听不见自己的道歉，声音拉高了些，但声音一高，抽泣声也抑制不住地放大：“三哥哥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我不太知道，你教我行不行，以后我都会乖乖听话的。”
没多大一会，眼泪湿了满脸，她顾不上了，因为哭泣声音变得模糊破碎：“三哥哥，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楚清明正拿着棉签给脸上擦着碘伏，听见楚凌菲的哭泣声，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那哭泣声越发明显，最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因为余海怄在胸口的那点怨气，听见楚凌菲的哭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清明收起东西，大步走到门口，猛地拉开了门。
一股风差点把楚凌菲吸进去，她的脚动了两下，勉强站稳，抬眸看向楚清明。
白炽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脸颊上那块红色的痕迹看起来更加明显了。
楚凌菲脸上还挂着泪珠，鼻尖红红的：“三哥哥我错了。”
楚清明弯下腰，认真地和她对视，眉头皱成了波浪，语气柔和许多：“你错什么了？”
楚凌菲的睫毛轻颤，目光有些心虚，微微垂下头：“我不该拿别人的零食，你别生我气了行吗，我以后不拿了。”
楚清明嘴角垂下，她说她错了，但楚清明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他只是生气余海的做法，和自己把她介绍给身边人认识，他更气自己。
楚清明抬起手擦了擦她冰凉的脸颊：“我没生你的气。”
楚凌菲支吾两声：“那你刚刚……”
她不知道怎么说，楚清明的语气不好，关门声也很大，可似乎不能说明他生气了，毕竟没对自己恶语相向，她责怪他指责自己毫无道理。
“刚刚怎么了？”
楚凌菲摇摇头：“没事……”
楚清明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脊背，将她搂进怀里，声音低沉又温柔：“刚刚是我不好，不该凶你，我没有生你气，是自己心情不好。”
楚凌菲抽抽鼻子，声音呜咽：“你是因为我心情不好的。”
楚清明的心被她的哭声牵动，针扎似的疼，一股懊恼涌上心头，他不该迁怒于楚凌菲，他才是犯错的那一个。
楚清明抚摸着她颤抖的身体：“谁说的，我不是因为你，我是……生气那个余海，只给你买零食，不给我买，所以我生气。”
楚凌菲显然是不相信，但楚清明已经在哄她了，她如果喋喋不休就不懂事了。
她的三哥哥再一次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即使是很生气的情况下，也这样做了，她懂。
楚凌菲揉了揉眼睛，把眼泪擦干：“那以后我给三哥哥买零食吃。”
楚清明低声笑了，松开她：“好，那以后小凌菲给三哥哥买零食。”
楚凌菲扯起嘴角，笑容苦涩：“只要你别不理我就好。”
楚清明戳了一下她浅淡的小酒窝，逗她：“我不理你，但你理我呀。”
楚凌菲像是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
从小到大，欲言又止、爱哭鼻子都不是楚凌菲的个性。
她从前调皮捣蛋，嚣张霸道，谁要是惹了她不开心，保准会被她收拾。
而现在的楚凌菲，小心翼翼，敏感脆弱，可能是长大了，懂得照顾别人感受了。
楚清明逗她，她便顺从地笑了，以此来宽慰他。
楚清明也懂。
只是他不喜欢，不喜欢察言观色的楚凌菲，也不喜欢她压制着自己的怪脾气，学做一个乖乖女，怕给他们添麻烦的样子。
他更喜欢，那个有些高傲，胆大妄为，又随心所欲的楚凌菲。
他也愿意永远在她后面擦屁股。
似乎人长大了，好像很多事情都不像从前那般单纯了。
以前楚凌菲的笑容纯粹，不含一丝杂质，现在太复杂了，总带着一种寄人篱下的不安，各种情绪都不会赤裸裸流露。
以前的楚清明，想表达欢喜就表达，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但现在也不不同了。
他有一个令他幸福雀跃的妹妹，以后要藏在心里，不能被别人知道了。
否则，总有坏人想要来抢。
楚清明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亲昵：“瞅瞅你，脸都哭花了，脏兮兮的。”
楚凌菲抹了一把小脸：“不脏……”
楚清明被她那呆萌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胸腔微微震动，喉咙发出的细碎声响，在这安静的家里，分外好听。
第20章 情书
转眼间，期末考试结束，暑假大摇大摆地向着孩子们走来。
从那天之后，余海再也没出现在楚凌菲面前过。
但余海不再出现，却有其他的男孩出现了。
楚凌菲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如他们所说，变漂亮了。
而且，这个变漂亮的速度有点快。
楚凌菲时不时会收到情书，虽然同级的孩子有早恋的，但在楚凌菲班上没有，英世宇在处理早恋问题上很有一套，微不可查地将孩子们懵懂的小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晌午……
阳光热烈烈地照着操场，教室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呼呼响着，英世宇手拿一张硬纸，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唠叨着。
“暑假有外出游玩计划的同学注意安全，不要野浴，不要和父母走散了。放松的同时课业不要落下，提前预习一下下学期要学的内容。”
孩子们脚尖朝着门口，做好了往外冲的准备，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好……”
英世宇看了眼挂钟，没差几分钟就放学了，让他们早点走吧：“不啰嗦了，同学们下学期见。”
孩子们像是得到了赦令，轰地一声都往外跑。
楚凌菲的桌子快被撞歪了，她扶了扶，慢慢悠悠装书包，身后的柳洋拍了拍她的肩膀：“诶，今天放学早，乔娜说去逛街，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不去了，一会要回家拿些衣服到三哥哥家。”
“你暑假也住你三哥哥家吗？”
楚凌菲点点头。
柳洋哦了一声，摸了摸她的马尾辫，神情有些恋恋不舍。
楚凌菲住进楚清明家之后自由少了许多，很少和她一起逛街去了，暑假柳洋爸妈要带她去海边城市玩，要一个多月见不到了：“那我走了哦，有空打电话给我。”
楚凌菲笑了笑：“好的，你快走吧。”
班里的同学走得差不多了，楚凌菲懒洋洋收拾着东西，像是对假期一点也没期待的样子。
她的手掏了掏桌洞，检查有没有落下的东西，突然摸到了一封信。
她拿了出来，是一个粉色的信封，封皮上写着：致楚凌菲；
后面还画了一个小心心。
封皮上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班里回回考试垫底的问题少年周亿，情书也是第三次拿到了，第一次是直接给她的，第二次是塞到了她的作业本里。
楚凌菲握着情书走了下神，心想：这个一手遮天的老鹰，要是知道自己的网里漏了一条鱼，会不会气炸了。
像是感受到了楚凌菲在想什么，英世宇慢悠悠走到她座位前。
楚凌菲没察觉到他的脚步，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她哆嗦了一下，猛地把信封翻过来扣在桌上。
班级里最后两个同学离开了教室，英世宇才开口，语气轻松：“楚凌菲这是收到情书了啊。”
楚凌菲的背后一凉，嘴角怎么也扯不出笑容：“那个……老师，我没有早恋。”
英世宇哈哈笑了两声：“老师也没说什么啊，收到情书说明咱们楚凌菲优秀，这又不是坏事。”
他的眼睛弯得像月牙，眸光落在她身上，像小刀子一样。
楚凌菲第一次觉得笑里藏刀就应该这么解释。
她轻轻攥住情书，慢吞吞塞进衣服口袋，干笑几声缓解尴尬。
英世宇也不走，就站在她面前，脚步卡在椅子边，堵了她离开的路：“老师最放心楚凌菲了，相信你绝对不会早恋的。”
楚凌菲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陆续有同学在走廊上穿行而过，偶尔向内张望两眼。
楚凌菲的脖颈都渗出了细汗。
这个老鹰，就是只温柔的狮子，从来都不会大声呵斥他们，但越是温柔就越是吓人，因为你猜不到他发火会是什么样的。
英世宇垂眸看着她，目光缓缓下移，落到她的口袋上。
楚凌菲心想完了，躲不过去了，她叹了口气，把攥成一团的情书拿了出来。
英世宇砸了下嘴，飞快接了过去：“楚凌菲是想给老师看看？”
楚凌菲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
英世宇自问自答：“那老师就看看。”
楚凌菲在心里给了他一个白眼，英世宇打开了情书，眼神认真地品读着纸上的字，过了几秒，点了点头。
楚凌菲疑惑地探了探身子，她还没看到过信的内容呢，难道很夸张？老鹰为何这个表情。
英世宇瞥了她一眼，把情书歪了歪，让她也能看见。
楚凌菲快速略了两眼，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那天阳光暖洋洋的，你从我的身边经过，刮过了一阵带着香气的风，我觉得，我的夏天来了——
英世宇的修长手指点了点纸上的字，像是在研究诗词一样：“文采还不错，老师都写不出来这样的句子。”
“老师，我觉得你写的话，肯定比这个好多了。”
英世宇不信似的：“是吗？”
楚凌菲肯定地嗯了一声：“而且他这个字也难看。”
英世宇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对，和楚凌菲的字比差多了，一点也不般配，所以你不能答应他。”
楚凌菲颈间的汗干了又湿，她稳了稳心神，语气乖巧，像宣誓一般。
“老师我不会答应的，你放心，我绝不早恋。”
她悄悄伸出手，想把情书抽回来，但英世宇脚步一转，拿起情书当扇子扇起风来，一边踱步一边说。
“那楚凌菲打算怎么处理呢？”
楚凌菲没明白，一股恐慌涌上心头，老鹰不会打算请家长吧？
老爸老妈来倒是无所谓，但现在她借住在楚清明家，来的话一定是王妍，她可不想她误会自己。
楚凌菲结巴起来：“老师，我……我就当没看到情书，你别请家长。”
英世宇顿住，旋即笑了：“老师不是这个意思，不会请家长的。”
楚凌菲一口气吊着：“真的？”
英世宇看她紧张的样子，看来是吓到了，便把情书还给了她，语气温和了些。
“真的，老师想说你如果不打算答应，也得给一个答复，当做没看到的话，人家可能不知道你的意思，会继续给你写，或者送你礼物，日子久了有可能会伤害到自己和对方。”
楚凌菲似懂非懂地望着他：“为什么会伤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