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放下的时候，表情也回归默然。
空气的味道没有变，风吹的频率也没变，她习惯性拨头发的动作也没变。那么……刚刚发生了什么？
应该什么都没发生吧，因为世界一如既往，什么都没变。
她好像真的年纪大了，已经学会自欺欺人了。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吗？
显然面对会造成的伤害她承受不了，那么……不如……
她飞快掏出手机，又飞快地退出了QQ。
这个老土的软件在她的手机里存在了多年，时代在变化，通讯方式也更新换代了，楚凌菲却一直留着这个软件。
如今那个值得她惦念的人已经不存在了，她收敛心神，按住软件，等待着删除按钮的出现。
系统提示：应用「qq」及其数据将会被删除。
楚凌菲不给自己思考的机会，多条来自「王梓萱」的未读消息，她都没有看，最后轻轻点下了卸载按钮。
等自己准备好了的时候再去面对吧。
她今天没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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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菲这两天的状态极其不好，周亿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向来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的她，史无前例的在会议上，因为员工的一个小差错爆发了火气。
这种哀怨的情绪延续了许久，楚凌菲在回B国的飞机上，吃了比平时多剂量的安神片也没办法入睡，烦躁像是无休无止，在她的脑子里叫嚣撕咬，折磨得一边筋疲力尽，一边亢奋不已。
想打人，非常想找个人打一顿。
以往有了糟糕情绪的时候她都会选择放一放再处理，等忙上一段时间情绪自然而然就好了，也能捋清思路想到解决办法，这次有些不一样。
空姐推着饮品车走过，询问她要喝些什么？
楚凌菲淡淡地抬头瞥一眼，不是她回来的时候那个温暖的乘务长了，虽然面前的空姐也温柔的笑着，但她就是觉得这个人很讨厌。
隔壁座位的精英男看起来也让人厌恶，所有人都看起来不是好人，都欠打。
楚凌菲咬了咬嘴唇，压下心中呼之欲出的怒气，声音冷漠：“有热牛奶吗？”
空姐热情地答应着：“有的……”
楚凌菲等了一会，牛奶杯接到手里的时候她皱起高高的眉头：“太烫了，我说的是热牛奶，不是烫牛奶。”
空姐闻言一怔，但随即换上职业笑容：“不好意思，我给您换一杯。”
楚凌菲摇摇头：“算了，不用。”
空姐尴尬地直起身子，楚凌菲看出了她眼中划过的一丝委屈。
楚凌菲捕捉到的时候也闪过一丝愧疚：“不好意思，我刚刚失态了。”
空姐似乎没什么介意的情绪，温柔的说着没关系。
楚凌菲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刚刚不应该把火气迁怒与陌生人，真是过分。
欠揍的是她。
喝过牛奶后，楚凌菲陷入了梦乡，长时间的飞行，她竟然没有太多恐高的不适，人的脑子里若是装着另一件更加强烈的情绪时，果然是能忽略生理的反应。
这就是意志能战胜身体的原理吧？
真可惜，她此刻的意志是糟糕的那种。
回到了B国后，楚凌菲再次陷入了脚不沾地的繁忙，即使没有那么多公务要不眠不休的处理，她还是全都亲力亲为，一副生怕别人做不好的样子。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她的发泄方式。
第99章 难喝的咖啡
和楚凌菲一样陷入糟糕情绪的人还有楚清明。
他每天不停地点开QQ查看信息，也不停地在发送，从最早的那一条「我这两天不在依市，等下次有机会再见面吧」开始，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对方都没有回复。
“凌菲，你回B国了吗？”
“怎么没动静了。”
“是上次没接你的电话，生我气了吗？”
“还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最近工作很忙吗？”
“别那么拼，注意身体。”
他几乎是每天一条信息地发，常常看着楚凌菲灰色的头像发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久都不上线。
楚清明抬手捏了捏眉心，直起身子看向灯光通明的街道。
他所在的地方是B国一家咖啡厅，每次飞行结束，他会习惯来这里喝杯咖啡。
这条街道是那种复古的欧式风格，没有灯红酒绿的喧闹，更多的是安静。
他每次都是自己来，这个咖啡馆距离他们入住的酒店太远了，往返一趟要三个多小时。
是因为这里的咖啡很独特吗？
并不是……
而是这条街就在楚凌菲的公司附近。
楚清明每次都会在咖啡馆找个偏僻的角落，咖啡馆里灯光昏暗，他能看到外面的街道，但外面的人很少能清楚看到他。
楚凌菲很少会从这里经过，但他知道她经过过，因为有一天楚凌菲发了一张这条街的照片，说公司附近竟然有这么艺术的建筑，自己都没有逛过。
后来他便常来这里，但没有遇见过她。
有一次夜里凌晨三点多，楚凌菲给他发信息，调侃自己要下凡体验一下人间烟火，于是选择走路回家，也是从这条街道穿过的。
那时的楚清明身在国内，她通过楚凌菲发来的信息猜测着她走在这条街的样子。
恍惚间，楚清明看着街道的双眸逐渐变得虚无。
好像楚凌菲真的从街角出现了一般，他静静的看着她。
她穿着一双细跟的高跟鞋，裸露的脚背皮肤已经被冻成了青紫色，她的双臂紧紧交叉缩在胸前，把风衣拉得很紧。
离得太远，他应该看不到她颤抖的身体，但能感受到她的寒冷。
楚凌菲瑟瑟发抖地掏出手机，给他发信息。
小手：靠，今天好冷啊，我快冻死了。
王梓萱：你不是要苦中作乐吗？
小手：谁知道晚上下雨后就突然降温了，大半夜街道也黑漆漆的，只有一个咖啡馆还开业，吓死个人。
王梓萱：哈哈哈，活该。
小手：你那边天气怎么样？
王梓萱：艳阳高照，暖呼呼的。
小手：烦人，不理你了，我要去买杯咖啡暖手。
五分钟后……
小手：咖啡超级难喝，怪不得这家店24小时营业，也没什么顾客。
王梓萱：你现在要的不是好喝，而是暖和。
小手：还是天庭的生活美好啊。
楚清明当时看着屏幕在笑，脑海中浮现出楚凌菲说这句话时傲娇的表情。
王梓萱：那就好好在天庭呆着，别没事自找苦吃。
小手：知道啦王老师。
思绪渐渐回笼，楚清明的坐姿越发颓废，双眸也失去了神采。
十二年前发生的那些事历历在目，他做不到和楚凌菲断联，无视她一个人在国外孤单的生活，又不想继续放纵自己，万一真的影响到了楚凌菲以后的感情道路，他便是千古罪人了。
他思考了许久，最后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他找到王梓萱，提出要她的QQ号，他记得楚凌菲加过她。
他问王梓萱，花钱买或者怎么样都可以，只要能把QQ号给他，王梓萱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但楚清明那么急迫她便答应了，她把好友都删除注册了新的QQ号，旧的给他用了。
自此之后，楚清明用另一种身份去接近楚凌菲，一边陪伴着她，一边也能约束自己，他抱着侥幸心理一步步向前走着，却没想到发生了意外，意外的原因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感觉到自己胸口有令人窒息的痛，牵连着他所有的神经，他到底还是要正面面对这一切是吗？
就只能陪伴到这里了是吗？
那往后余生，他要靠什么熬下去呢。
不想放手的感觉真不好，在这一刻他觉得就算是让自己付出全部，只要不用放手就行。
但他没有什么能付出的，连付出的理由都找不到。
他微微转动眼睛，长长的睫毛掩盖着低沉如水的双眸，眸光穿过窗子，落在冷清的街道，却没有落在固定的某一点。
像是在看很远之外的地方，视线化作一股气息，飘向不知哪里的远方。
就像那副天空画里的飞机，飞向的地方，许是过去，许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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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四季，不是每个季节都让人欢喜，比如寒冷的冬季。
除了偶尔降落人间的白色天使，似乎美妙之处少得可怜。
楚凌菲接到了楚乾的电话，说奶奶住院了，奶奶平时经常会来往与医院和家之间，毕竟80岁的人了，小毛病不断。
不过每次楚乾都是在奶奶出院后才告诉她的，没有打扰她的工作。
这次虽然也说没什么大事，但似乎比之前要严重一些，症状并没有因为药物而缓解，又发展出了其他并发症，有可能会多在医院治疗一段时间。
楚凌菲心里隐隐不安，很怕奶奶不远的将来就会离开。
她放下了手里所有的工作，赶回了依市。依市和石定县来往只能坐客车或者自驾，于是周亿开车送她回去的。
楚凌菲赶到病房的时候，老街的长辈们都在，病床和椅子上都坐满了。
许久不见，大家好像都变老了。
楚凌菲把行李箱放在角落，礼貌地和大家打了招呼，长辈们亲切的看着她，眼神依旧像看着曾经那个小姑娘。
除了温暖还是温暖。
大家的表情里没有因为奶奶住院而有过多的哀伤，就像是普通的住院治疗，楚凌菲见状微微安心了点。
但她仍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看见病床上紧闭双眼的奶奶时，眼泪夺眶而出。
她这些年能尽的孝道少之又少，除了在视频里面和爷爷奶奶聊天之外，她几乎没做过什么，也一晃多年没有回来了。
第100章 奶奶生病
不知道是闻见了楚凌菲周身寒冷的气息，还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奶奶的眼睛睁开了。
她紧紧拉住奶奶的手，手掌心摸到奶奶手背的皮肤褶皱，像随手揪起的衣服布料般松弛。
她的目光落在奶奶苍老的面容上，肤色被白炽灯晃着能看到淡淡的碧绿色，没有红润的生气。
楚凌菲安静地望着她，没有说话，奶奶也安静看着她，说不出话。
时间这样静静流淌着，看一秒少一秒的感觉也逐渐强烈。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风雪的气息随之扑入，楚凌菲抬起头，看见了多年未曾相见的楚清明。
谁能想到重逢会是这样，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他穿着长长的黑色羽绒服，领口是白色的，看起来有些熟悉，楚凌菲没心情多想，站起身像个晚辈一样，喊了声三哥哥，声音有些疏离。
楚清明点点头，和大家寒暄了几句，视线不经意间划过楚凌菲，又若无其事地挪走，也走到了奶奶的身边，摸了摸奶奶苍白的面容，唤了句：“奶奶……”
奶奶缓慢地伸出手，一只攥着楚清明，一只紧紧攥着楚凌菲，看着两个充满希望的年轻面容，奶奶的嘴角无力地扬起，目光流露出了憧憬，干枯的嘴角蠕动着，艰难发出声音：“好孩子，我的两个好孩子。”
一句话就耗费了大半的体力，奶奶的眼皮向下掉，楚清明和楚凌菲将奶奶的手放回到被窝，各守一边，安静地陪伴在渐渐进入梦乡的奶奶左右。
从小到大的这些个年头，奶奶早已是老街所有人的奶奶。
晚上由老街的长辈们轮流值夜，今晚是老大哥楚洪和他的爱人王秋艳，楚凌菲和楚清明按照辈分会称呼他们为大爷和大娘。
下午的时候其他人各自回去上班，楚凌菲和楚清明刚回来，想陪奶奶多呆一会，便没有跟着离开。
入夜了之后，楚洪看楚凌菲楚清明依然坐在那里，开口劝他们各自回家住，明天早上再来。
但两个人都没有走的意思。
楚洪干脆直接去拉起两个孩子的肩膀：“你们俩快回去吧，这都快半夜了，休息好了明天再来看奶奶，奶奶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只是治疗的时间会长一些，别担心。”
楚凌菲垂眸看着奶奶的睡颜，有些不舍得离开。
楚清明知道她肯定是经过了长时间的飞行，直接到的医院，脸上尽显疲惫之色。
楚清明开口道：“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病房里也没有能休息的地方，至少先把行李拿回家安顿一下。”
楚凌菲想了想，点点头：“好吧……”
楚清明先一步走过去握住了行李箱的把手，楚凌菲没有跟他客套，就让他拿着了。
两个人前后离开了病房，出了医院门口的时候楚清明说：“我送你回去。”
楚凌菲没抬眼，伸手去拿行李箱：“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楚清明握着行李箱的手没有放开，沉默几秒：“还是我送你吧，这么晚了不好打车，而且你一个人走回家你爸知道了会担心，他肯定以为我会送你的。”
楚凌菲没有坚持，点点头：“那好吧……”
随后她迈出了步子走下台阶，没有很快，刻意等了等拉着行李箱的楚清明。
她回头看他把行李箱抬下来，羽绒服包裹着他的身体，但楚凌菲从他拿行李箱的动作中能看出毫不费力，应该是有一直进行身材管理。
楚清明把行李箱放稳在地上，抬头对上她的视线，露出一丝拘谨的笑容，好像今天一整天的见面都不算似的。
也真的不太算，因为他们全天都没有过对话。
他的嗓音低沉，说：“好久没见了。”
楚凌菲随即也笑了，她的笑容很诚挚，有种冰释前嫌的意味。
“是啊，好久没见了。”
楚清明知道，她永远都是如此，有着过分成熟的宽容，大度的样子好像未曾在意过似的。
但只有了解她的人知道，她的大度是隐忍来的，如果她在谁的面前表现如此，那说明那个人欺负她了。
而她便会选择这种故意遗忘矛盾的方式，去维持着自己的倔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