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瑟找江承并没有明确说是为了交易的事。
前些天雷瑟给江承电话说要来趟中国,但具体为的什么事,他并没有明说,只透露了是钟玉明的临时安排。
眼下见了面,雷瑟也没有像以前那般巨细靡遗地和江承吐露交易相关情况,只说钟玉明朋友的船在海上偏航遇到点风浪,部分船员受了点伤,怕船赶不及到港搅和,因着他本身从事海运相关,有这方面的人脉,这才安排他过来处理一下,听着并没有什么不对。
而雷瑟也表现得像确实只是为了找船一事而来,现在船找到了,他也就成了大闲人,每天让江承给他介绍当地特色,然后陪他到处踩点闲逛,便是连晚上也扒拉着江承不放,吃住一个房间,几乎没有让江承离开他眼皮底下的时候。
过于反常的举动让江承不由得警觉,面上按兵不动,尽职尽责地陪雷瑟吃喝闲逛,事事依着他的要求来,暗地里旁敲侧击打探,但并没有打探出什么有用讯息。
以江承对雷瑟的了解,哪怕是钟玉明要求雷瑟对所有人保密,雷瑟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守口如瓶。
但若是雷瑟针对交易一事毫不知情,他不可能在中国长待。
他的表现反倒像是……在等机会。
是等着5月16日替钟玉明出面交易吗?
这样的猜测一直持续到了5月16日中午,正和他吃饭的雷瑟突然一改这几日的闲散,突然对江承道:“一会儿陪我去见个人。”
江承吃饭动作一顿,看向雷瑟:“谁?”
雷瑟:“钟董。”
江承心里打了个突,面上平静如常地点了个头:“好。”
“钟董没有私下见华人面孔的习惯,尤其在中国。我会尽力让你留下,但是……”雷瑟把一个微型视听接收装置递给江承,“为了保险起见,如果他执意把你遣走,你戴上这个。”
江承伸手接过,是个无线耳机样的接听装置。
“我已经和钟董约好时间,他会派人来接我们,半个小时后到。无论发生什么,别说话,负责听就行。”雷瑟叮嘱,“钟董不喜欢不讲规矩的人。”
江承:“好。”
把接收装置藏在了袖口暗袋里。
钟玉明的人果然在半小时后到,行事作风是钟玉明惯有的谨慎。
上车后,所有去见他的人都必须戴上眼罩和头套,由他的人押着去他的地方。
江承全程很配合。
钟玉明的人也没有强行给他和雷瑟绑上双手。
车子启程,在城里高架上绕了半个多小时后才出城,似是往山里而去,有个明显的爬坡环形上升过程。
得益于十年前大街小巷地找温简,以及自幼在这座城市长大,江承对松城的布局了然于心。
江承坐在车里,一边暗暗根据车子转向时间推测方位,一边猜测雷瑟意图。
他并不知道雷瑟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但选择这个时候去见钟玉明,显然和晚上的交易脱不了干系。
但他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和钟玉明打照面。
两人前几天才在何建离办公室见过,哪怕钟玉明想起了他是十年前拿枪抵他眉心的少年,依着他和何邵的关系,钟玉明不会错想。
但现在不同,现在他是雷瑟的人,钟玉明一旦记起他是当年的少年,势必会起疑。
尽管从潜伏在雷瑟身边开始,江承就设想过千万种和钟玉明打照面的可能和应对策略,但绝不包括在钟玉明即将上钩的紧要关头。
晚上就要收网,江承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波折。
所以一会儿的见面,他势必得在钟玉明掀他头套前将他轰出去。
半小时后,车子终于停稳。
江承被人扶着下了车,空气中弥漫着凤凰花的味道。
凤凰花满布的地方,江承只记得是松城城外的松木山上,度假别墅遍布,但人烟稀少。
他被扶着走了长长一段平路,在被提醒着踏过两个台阶后,耳边终于传来低低的男声:“到了。”
但头套和眼罩并没有被扯去。
耳边响起雷瑟蹩脚却恭敬的招呼声:“钟董。”
屋里隐约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继而是起身声,脚步声随着气息逼近。
江承微微屏息,出发前雷瑟那句“钟董不喜欢不讲规矩的人”在脑中轮转,跟着在脑海中轮转的还有这些年打探到的钟玉明不面见华人面孔的习惯,在钟玉明脚步声近到眼前时,江承做了一个要摘头套的动作,一副未经允许便要见钟玉明的架势。
不懂规矩的模样果然换来一声不善的叱骂:“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