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总是带着冰寒冷意的绿眼睛里哪有半分睡意?
为了给她留点面子怕她尴尬,装睡的Gin看着自己的空空如也手掌,不满地“啧”了一声。
而从洗手间出来的千绘已经头也不回地去了客厅。
她打开阳台的窗户,外面东京已经笼罩在一片皑皑的白雪中,太阳挂在没有一片云的碧蓝天空,昨夜的大雪已经铺盖了厚厚一层,大雪过后的空气似乎都比往常好了一些。
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千绘总算觉得自己的脑子醒过来了。
结果下一秒,突然出现的不明物体伴随着一声“早上好”,吓得她差点滑倒在地,而身后的脚步声更是让她头皮发麻。
千绘想也不想的把那个冒出来的家伙往下一按。
私闯民宅的某人发出一声惨叫。
“嘘!闭嘴。”
千绘紧张地,压抑着声音警告他。
“你在跟谁说话?”身后有人这么问道。
飞快地转过身,千绘对着来人干巴巴地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有一只碍事的乌鸦而已。”
Gin的眼神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他站在原地说:“进来,别感冒。”
“来了来了。”千绘忙不迭点头。
她最后回过头警告地看了一眼阳台下,脸上写着“敢出声你就死定了”这样威胁的话。
但是——
要真的听话那就不是他了。
于是当千绘嘴里还含着装不下的多的一口牛奶,端着她和Gin的杯子从厨房出来时,就看到客厅里坐着一长一短两只白毛。
“哟,那是给我的吗千绘酱?”其中那个戴眼罩的甚至对她比了个耶。
你为什么进来了?!
千绘当场一口牛奶呛在嗓子眼,赶紧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捂着嘴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阿拉阿拉,真是不小心啊千绘酱,见到我就这么激动吗?”
一边这么说着,罪魁祸首一边走过来用体贴的力道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嗓子眼火辣辣的疼,千绘缓过神来后已经浑身无力,她只好抓着某人黑色的衣领站起身,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他。
“为什么你会一大早出现在我家?”
五条悟在傻笑,另一位却是说:“乌鸦飞进来了。”
你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比外面的雪还冷的笑话真的好吗?问题是还接了她的梗?
在五条悟冰凉的手包住千绘拽着他衣领的手时,千绘连忙甩开了他。
她从卧室把自己刚好烧热的热水袋拿出来丢给五条悟:“冻死个人了,五条先生你自己自食其力一下吧。”
“哇,千绘酱真是贴心呢,上面是千绘酱的味道吗?”五条悟乐呵呵地抱着热水袋,话却是对着脸色突然黑下来的Gin说的。
千绘:“......”
她真的希望这两位别打起来,五条悟也不要再去挑衅Gin了,毕竟最后受苦的一定会是千绘自己。
今天的早饭要多准备一份了。
日本人的早餐都是白大米,看起来更像是正式餐点,除此之外就是三明治之类的面包这种,大冬天千绘根本不想吃冷食,她煮了一大锅面条,又加了碎肉青菜和鸡蛋葱花,端上桌后她终于找到机会问话了。
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Gin征求同意。
见他没反应,千绘才抱着双臂问道:“所以,五条先生一大早跑到别人家是想干什么?”
怕五条悟又说什么不该说的,千绘赶紧补充:“你想清楚再说话,否则别想在这里蹭饭,一口都没有。”
五条悟沉默了几秒。
他歪着头,手肘撑在桌上做思考状,大概是因为刚刚爬墙的原因一头白毛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在千绘的注视下他用非常欠扁的,令□□头都硬了的语气说:
“啊.......是什么原因呢?”五条悟笑着竖起一根手指,恍然大悟,“对了对了,一定是千绘酱想我了,我才会出现在这里的——喂喂喂,我说的是真的!”
“请不要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啊五条先生!”千绘又看了一眼Gin,“你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这是什么场合?”
“什么场合?”五条悟也看了一眼边上的Gin,说,“啊,难道千绘酱现在是在和这个男人交往吗?”
话音刚落,遭到了两道死亡凝视。
“我刚刚跟你说了的吧?让你说话之前考虑清楚的?”千绘的双手“啪”地一声拍在五条悟面前的桌子上,脸色十分恐怖,“这位只是我的上司!请不要脑补过度可以吗?”
“啊,上司啊,”五条悟说,“所以千绘是和上司在一起过了一晚上并且同床共枕吗?”
“......”
这还真问到点子上了。
“您这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千绘抽了抽嘴角,“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又是什么样的?嗯?告诉我嘛~”
五条悟用撒娇一般的语气这么说着,隔着眼罩千绘似乎都能看到他眼罩下面的眼睛,一定是死死盯着她。
千绘肯定是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奈何现在还有个Gin在场。
说实话,要她问心无愧的地承认和Gin没有别的什么,只是上司和下属的普通关系,也没有办法解释昨晚的同床共枕,帮她按摩的暧昧举动,甚至还有之前那个“若无其事”的吻——
你跟她说这个Gin其实是Vermouth假扮的她绝对会信。
正因如此,才问心有愧。
“呐呐,千绘酱,告诉我嘛~到底是什么呢?”
五条悟咄咄逼人地问了好几遍,千绘求助的目光看向Gin,刚准备说大佬你来解释一下啊,却没想到Gin一直都无动于衷似的在一边看好戏。
这样真的好吗!
就在这时,玄关的门铃响了。
千绘松了一口气,得救似的说“我去开个门”,然后飞快地逃离了这个修罗场。
她转身时,好像听到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切”的一声,似乎很不满。
“哪位——诶?七海先生?”
门外站着七海建人。
大冬天的他还是一身正经笔挺的灰色西装,浅蓝色的衬衫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早上好,”七海建人说。
“早......早上好?”千绘点点头,“是有什么事情吗?”
“事情是有的,”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镜,“家里丢了一个笨蛋,想问问你看到没有。”
千绘:“......请进!”
求求惹快把五条悟带回去!
“啊,娜娜明~”某人倒是毫不心虚地招手打招呼,“娜娜明也来一起吃早饭吧,不过我是不会给你留一份的哦~”
“......”
五条悟这个笨蛋暂且不提,另一位是什么情况?
七海建人的眼睛藏在深色的镜片下面,没人能看出来他的想法,在五条悟一副是家里男主人的架势的邀请中,七海建人问千绘:“可以吗?”
千绘:“......”
这种情况她有命说不可以吗?七海先生你不是来抓五条悟回去的吗?不要被他忽悠啊!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她做两个人的份吃完早饭送走Gin就可以回到被子里面享受一个人闲下来的时间,毕竟之后就要上班,结果现在变成了四个人坐在桌子边上,一人面前摆了一份她煮的面。
并且更要命的是,如果五条悟刚刚的所作所为Gin只是在围观的话,现在这位爷的脸色,从七海先生出现后就变得特别可怕了......
不行,为了小命着想,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绝对不行!
这顿早饭千绘吃得心不在焉,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干脆把脸埋进碗里让她就死在这里吧,不要面对什么莫名其妙的修罗场了。
除了五条悟这个乐天派之外,另外的两位都不是什么话很多的类型,Gin压根就不想理他,七海先生则是被他搞得烦不胜烦,千绘假装自己是一团空气,战战兢兢地在莫名其妙的修罗场中解决了早饭。
太恐怖了。
一直到送走了这三位大爷,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的是隔壁的两位在离开后画风突变,对话渐渐往不太美妙的地方去。
“所以你一大早招呼不打一声的过来到底是为什么事?”
七海建人的公寓内,他看着把手插在裤兜里站在窗边的五条悟,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外面马路上漆黑的保时捷正在渐渐远去。
“娜娜明真是的,明明你也感受到了不是吗?”五条悟头也不回地说。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七海建人沉默不言,默认了五条悟的话。
“她的力量,又增强了,该说不愧是千绘酱吗?”五条悟在窗户上呵了一口气,非常幼稚地伸出手在窗上的白雾中画了一个爱心。
“至今为止还尚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七海建人说,“悟,你是不是有些太在意了?”
“这种话从你这里说出来真的可以吗?我觉得这个‘在意’是不是我说比较合适?娜娜明哟,你也是不是过于在意千绘酱了呀?”
五条悟猝不及防地转过身,脸几乎要贴到七海建人脸上去。
“你在说什么?”七海建人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那可是咒灵。”
“我们都知道那是咒灵,”五条悟看着他,“告诉我嘛娜娜明,你在这里解决了多少闻到味道来的咒灵?”
“......”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过于敏感,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吧?
“数不清了,”七海建人说,“她现在相信自己是个普通人,这难道不好吗?”
“咒灵是要袯除的呀,我也非常舍不得千绘酱,毕竟她这么可爱吸引人,就连娜娜明也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你不也变得和我一样了吗?”
“......”
“啊,就是不知道那个男人还能坚持多久呢?”五条悟扯起嘴角,“咒术师接连爱上咒灵,真搞笑。”
爱/欲的咒灵可怕之处在于她的变化。
陷入爱恋中的人类会变得不像是自己,咒灵完美地呈现了这个“变化”,她会一点一点地变成你最喜欢的那种样子,让接近她的人认为她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生命中的另一半,爱上她的人明明都是清醒的,却恰好是这份理智让他们越陷越深,最后陷入疯狂,变成她爱/欲的养分。
在不知不觉间,七海建人发现自己也着了道。
五条悟早就提醒过他,他以为自己能够清醒地判断,然而还是这份清醒,让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已陷入深渊。
也许是当时那天的居酒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明明满脸疲惫却还是乐观地露出笑容,或者在那之后,在恰到好处的相处距离中间,却又让人感觉不到疏离,她的小心翼翼和熟悉以后的热情,还有那些毫无保留的话,这些都是他清醒地看见的。等他再回过神时,周围已经满是咒灵的尸体。
这些杂碎都是被她的力量吸引过来的。
没人知道爱/欲的咒灵从哪里诞生,也没人知道她目的又是什么,她似乎活了相当久的时间,在尘世的时间中一次次地完善自己,清洗自己的记忆,改变自己的样貌,有时候是男有时候是女。
百年前,在仅有的记载中,她曾与两面宿傩发生过正面冲突。
而最后的结果很不可思议,或者可以说那次是诅咒之王的一生中仅有的一次败仗。他们都是杀不死的咒灵,只要人间还存在爱与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为他们提供养分。
爱/欲的咒灵没有力量,却让两面宿傩吃了亏。以五条悟的实力来说,动动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地袯除她,然而她还是会在不久的将来再生。
现在有一个十分致命的问题。
咒灵可以说是灵魂体的形式,而在“荻原千绘”的体内,却多了一个灵魂,而原本的灵魂已经差不多完全消失了。
这个灵魂到底是谁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爱/欲咒灵的身体里甚至占据了主导地位,是不是爱/欲的咒灵为了再次摆脱周而复始的轮回创造的心的灵魂,这些他们都还没搞清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爱/欲的诅咒力量并没有消失。
那个千绘所谓的“上司”,在这种力量下又能坚持多久?还是说已经陷入了呢?
*
看Gin不慌不忙的态度,千绘还以为他上午没事,结果没想到赶走五条悟以后他也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说是去接Vermouth。
千绘哦哦地点头,嘴欠了一句说这种事情你可以不用跟我说的嘛然后Gin脸色就黑了。
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上午她打扫了一下家里的卫生整理了一下东西,这个曾经布满了灰尘和发霉味道的屋子在她最近各种买买买的情况下已经变得像是一个温馨的家了。她还在桌子上买了个透明的花瓶,里面插着干花,在冷清的冬天里增添了一丝生机。
五条悟的出现除了让她有些胃疼之外没有任何影响,上次他也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千绘下意识地不想让Gin知道更具体的事情,实际上她也在逃避关于“荻原千绘”真实身份的某些事情,她宁愿相信自己是个正常的普通的人类,至于咒术师诅咒什么的,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的二次元世界,她都不想接触。
中午的时候她出门吃了个饭,然后挤着电车去了新的实验室。
一开始Sherry在的是第四实验室,是属于Rum的资产,因为Sherry的失踪而被炸成了废墟,后来千绘穿越过来时所在的第六实验室还是Rum的,因为泽川的原因也无了,现在新的实验室才建好没多久,她现在就是去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器材之类的。
好在之前的资料没有丢失,她拷贝了一份在手机里面,只用对着图看看就好,毕竟不能让外人知道他们具体的项目,所有实验材料都是分批从不同地方订购,为的就是绝对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