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礼,父亲让她坐下。
“跟你哥哥聊过了?”
陈静娴点头,“嗯。”
“他怎么说?”
陈静娴叹了口气,“哥哥有些迷茫。”
陈蕴贤又仔细问了,便道,“他若是不死心,就让他去吧。”
陈静娴没有说话。
“小丫头,你哥哥没那么脆弱的。”陈蕴藉笑着道。
陈静娴看了看陈蕴藉,“二叔……”
“你哥哥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这两年性子是有点飘了,需要好好敲打敲打,但还不至于受点挫折就一蹶不振。”
陈静娴心中稍定,“多谢二叔。”
“不必谢我。”陈蕴藉一笑,“你哥哥自幼受尽宠爱,因为你爹身居高位,身边吹捧他的人实在不少,这么多年来,能保持这样的心性,也实在不容易。”
不是谁都跟陈蕴藉一样,活了两辈子。
陈英朝从陈蕴藉这里离开之后,陈蕴藉就跟着他,没想到陈英朝会遇到陈静娴。
这俩兄妹回去说悄悄话,陈蕴藉想了想,去了陈蕴贤那里。
陈蕴贤得知陈静娴被陈英朝叫了去,便让洗墨去等着。
他这个女儿的性子像他,也像他夫人。
性格温和,但聪明劲却随他。
陈蕴贤并不想让她因为担心陈英朝而钻了牛角尖。
把她叫过来,也是开解她。
女儿和儿子的待遇,当然是不一样的。
送走了陈静娴,陈蕴贤才叹气,“朝儿从小就不让我省心。”
“少年心性嘛。”陈蕴藉喝了口茶道。
陈蕴贤道,“兄弟子侄里头,也就你性子最好。”
这个最好可不是说陈蕴藉性子温和,而是他喜欢。
堂哥陈蕴衡是个书呆子,陈蕴贤不至于亏待他,但要说有多亲近,那也没有。
三叔家的堂弟活泼,但年龄跟陈蕴贤相差太大,聊不起来。
陈蕴藉生而知之是他发现的,他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而陈蕴藉的性子也很合陈蕴贤的胃口。
这么多年来,陈蕴贤护着陈蕴藉,宠爱非常,不单单因为这是他弟弟。
也因为,他们的思维模式,是十分相近的。
不管说什么,陈蕴藉都能领会,并且支持。
“朝儿年轻,经不起挑唆,好好教也就是了,真要拧着来,反倒不好。”陈蕴藉道。
十五六岁,正是叛逆期的时候。
陈蕴贤叹了口气,“希望你的法子有用。”
“就算他不肯听,非要下场,我觉得也不是一件坏事。”陈蕴藉道。
陈蕴贤顿了顿,“嗯。”
“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去陪儿子玩儿,就先回去了。”
“去吧。”
陈蕴藉告辞离去,回了明心院,带着儿子玩积木。
累了就上床睡觉。
过了两天,府里风平浪静。
刚过完黛玉的生辰,没两日,陈蕴藉回府,就被洗墨拦住。
“二爷,爷请你过去一趟。”
陈蕴藉今天原本是没打算去找陈蕴贤的,被洗墨拦住,也只好去了。
“哥,你找我?”
话音落下,陈蕴藉才进门,进了门才发现,屋里不只有陈蕴贤。
还有——陈英朝。
“二叔。”陈英朝拱手一礼。
陈蕴藉挑眉,“这是?”
“你问他吧。”陈蕴贤微笑道。
“我想南下游学。”不待陈蕴藉问,陈英朝开门见山。
陈蕴藉微讶,“不参加大比了?”
“侄儿也不是不晓得好歹的人,二叔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若我还执迷不悟,岂非辜负了二叔这些年的栽培?”陈英朝笑道。
其实,陈英朝小的时候,跟陈蕴藉待在一起的时间反倒更多。
因为陈蕴贤要去衙门,陈英朝除了待在娘身边,就是被陈蕴藉带着玩儿。
可陈蕴藉带着他也不仅仅是玩儿,也会教他念书,试图引起他对读书的兴趣。
因为,陈英朝作为陈蕴贤的嫡长子,他将来是要成为陈家族长的,他要担负起陈家的未来。
这些重担不是普通人能承担得起的。
也幸好,陈英朝也不是普通的孩子,他开智早。
不管是陈蕴藉还是陈蕴贤,都对他寄予厚望。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游学?”陈蕴藉在大哥身边坐下,笑着问道。
陈英朝也笑,“父亲和二叔当年都游学过,堂叔他们也有南下游学,这不是咱家的规矩吗?”
“倒也不能说规矩,只是游学对增长学识,有好处。”陈蕴藉道。
陈英朝道,“二叔不是觉得我学识不够吗?”
“我并非觉得你学识不够,只是觉得你需要沉淀。”陈蕴藉道。
陈英朝道,“不管如何,二叔的心意我明白,我来找父亲,就是为了南下游学的事。”
“你想去哪儿?”陈蕴藉问道。
若只是游学,陈蕴贤应该不至于把他拦下来。
陈蕴贤接过了话茬,“他要去湖广。”
陈蕴藉愣住,“湖广?”
那可是陈蕴藉试验新式水稻的地方。
“你……”陈蕴藉有些迟疑。
陈英朝道,“二叔想的没错。”
陈蕴藉挑眉,“你想参与水稻推广?”
“也不是,我就是去看看。”陈英朝道。
陈蕴藉若有所思,半响后,笑道,“那你就去吧,我写封信给你韩叔叔,他会带你的。”
韩叔叔,便是韩修文。
“多谢二叔。”
既然要南下游学,那就宜早不宜迟,没两天,选定了吉日,陈英朝就带着父亲和二叔给的人乘船离开了京城。
“游学的是,是你引导的,还是他自己提的?”送走了侄儿,陈蕴藉过来问陈蕴贤。
陈蕴贤挑眉,“是他自己提的。”
“倒是叫我刮目相看啊。”陈蕴藉笑着道。
陈蕴贤道,“好歹没让我失望。”
陈英朝是他第一个儿子,他对陈英朝的寄望,在这个名字上就可窥见一二。
虽然儿子被吹捧得不知道东南西北,让他有些窝火,可只要他能醒悟过来,就不算坏事。
陈英朝离京之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停留一段时间。
他虽然想去湖广见识一下新式水稻的培育,但他毕竟是南下游学的,而不是专门去看二叔培育出来的水稻的。
路上的见闻,他都会记下来,然后送回京城。
陈蕴贤看过之后,就会将陈蕴藉叫过来,让他看。
一开始陈蕴藉还有些迷惑,看了陈英朝的手记,也能看见他的成长,倒是认认真真的夸了几回。
后来陈蕴藉发现,他这个哥哥,就是想听他夸陈英朝。
陈蕴藉:“……”
什么毛病?
就你有儿子吗?
陈蕴藉回去就找黛玉求安慰。
“这是怎么了?”黛玉奇怪极了。
陈蕴藉将陈蕴贤的恶趣味说了,“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老喜欢让我去夸朝儿。”
“大哥是看重你。”黛玉笑道。
陈蕴藉并没有得到安慰。
“朔儿他们呢?”
“去了西院。”
“又去西院了?”
“两个小家伙可聪明了,知道祖父对他们好,也有心陪祖父祖母。”
“倒是孝顺……”陈蕴藉笑了笑,“他们最近乖吗?有没有闹你?”
“祖父将他们教导的很好。”黛玉笑道。
陈蕴藉点点头,“那就好。”
“上学的事……”黛玉看着陈蕴藉。
陈蕴藉道,“我已经考校过了,他们的基础很牢固,又有祖父每天教导,不会差的。”
“那今年就不去上学了?”黛玉问道。
陈蕴藉道,“才五岁,不着急,再迟一年也不要紧。”
“那可不行,明年还是让他们去上学吧。”黛玉道。
陈蕴藉道,“怎么了?”
“孩子们都大了,需要朋友。”黛玉道。
老留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陈蕴藉明白了黛玉的意思,“他们都去上学,你不会觉得孤单吗?”
每日他都要去衙门,孩子们经常去西院跟祖父学习,黛玉虽然可以去找沈氏,但也不能天天上门啊。
黛玉道,“那倒不至于。”
“若是觉得家里闷,就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陈蕴藉道。
“我省的。”
夜里,朔儿和盛儿留在了西院没回来,陈蕴藉和黛玉倒是睡了个安稳觉。
陈蕴藉都快睡着了,却感觉有人在摸他的耳朵。
他睁开眼,侧头亲了亲她,“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莹莹姐嫁到谢家七八年了,还没有孕信,前两日我去谢家看望莹莹姐,我瞧着……莹莹姐的气色不太好。”黛玉轻声道。
陈蕴藉眉头微蹙,“没请太医?”
“当然请了,可太医说没有问题。”黛玉道。
陈莹莹也是黛玉闺中的好友,如今又是她大姑子,关系自然更亲几分。
祝盈静和梁馨宜都不在京中,黛玉能走动的朋友,实在不多。
“谢子景呢,有没有请太医给他看过?”陈蕴藉问道。
黛玉面上一红,“这我没有多问。”
“嗯……”陈蕴藉沉吟片刻,“明儿我去找他。”
“你可注意些。”
如今陈莹莹已经嫁到了谢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孕信,这女子没生育,在夫家就会被看轻。
陈蕴藉挑眉,“我注意什么?”
“莹莹姐已经是谢家的人了,你别说什么难听的话,到时候莹莹姐不好做人。”黛玉道。
陈蕴藉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捂住黛玉的眼睛,“行了,你今天累着了,睡吧。”
黛玉闻言,捶了他一下,“好好说话。”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陈蕴藉被她闹醒,夜里就又闹了一回,睡得就更晚了。
次日,陈蕴藉温香软玉在怀,干脆懒得起身练武了。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陈蕴藉起床做饭,让人温着,然后草草吃了一点,换衣去衙门。
陈蕴藉是一部的主官,将手里要紧的事处理完,就将其他的事情分派给副官去做,然后腾出时间来,去了蕴玉楼。
早上他就已经让青墨去通知谢子景,让他去蕴玉楼见他。
谢子景来的也很及时。
“明朗。”
明朗是陈蕴藉的字。
陈蕴藉微微一笑,“请坐。”
“前儿我夫人去了谢家看望姐姐……”陈蕴藉喝了口茶,“谢子景,你该知道,我找你做什么。”
谢子景垂下眼,“我知道。”
“你当初承诺的话,还记不记得?作不作数?”陈蕴藉冷着脸问道。
谢子景抬眼,“当然作数。”
“我姐姐七八年没有孕信,你就没什么想法?”陈蕴藉轻笑着问,眼神却冷得很。
这个问题不管谢子景怎么回答,陈蕴藉都不会满意的。
因为但凡谢子景真的做到了当初承诺的话,陈莹莹那样明艳的姑娘,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谢子景被问得有些难堪,“我……”
“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陈蕴藉冷着脸问道。
谢子景脸色难看,“我……我也不知道。”
“那我现在请个太医来给你看看?”陈蕴藉冷笑道。
谢子景噎了噎,深吸一口气,“好。”
他能答应,倒是让陈蕴藉心里的怒气消了几分。
“青墨,请秦太医过来。”
青墨领命下去。
陈蕴藉喝着酒,没有再理会谢子景。
但谢子景坐立难安,“明朗。”
“有什么话,等太医来了再说。”陈蕴藉淡淡的道。
谢子景噎住,闭上了嘴。
他知道陈蕴藉对他是不满的。
陈莹莹出嫁之后,陈蕴藉就迎娶了黛玉,没多久就考中了状元,得入工部,屡建奇功,如今官拜工部尚书,品秩从一品,还被封了超品护国侯。
这样华丽的战绩,连陈蕴贤都没做到。
而谢子景呢?
他与陈蕴藉同龄,陈蕴藉已经是从一品尚书,超品护国侯。
而他还只是个举人,上次参加会试落榜了,今年他又下场了,会试还未放榜。
可他却没什么信心,因为他压力大,文章没有写完,落榜的概率非常大。
陈蕴藉也不是没有帮过谢子景,他哥哥的手记,他也抄了一份给谢子景。
但谢子景……落榜了……
陈蕴藉也不是觉得他哥哥的手记是万能的,看了就能考过会试。
但谢子景的学问也不差,怎么就总是考不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