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强烈的嫉妒忍不住蓬勃而生,就算明白七濑真纯现在不记得他,他也无法忍住这股强烈的妒忌。
浓密卷翘的眼帘扑闪一下,七濑真纯垂眸顿了下,还是在预定的位置安静落座。
扬屋老板上前小声道:“这位老爷,第一次与花魁见面,相互之间是不需要交谈的。”
初次会面是客人和花魁之间相互相看的过程,这时候双方不能交流接触就只能看客人表现出来的财力和气度是否能取得花魁的欢心,得到第二次见面的机会。
本身并不愚钝的中原中也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想在扬屋中表现财物无非就是召集大量的艺伎宴请宾客,但他完全没有心思去看别的人。
“宴请和打点的事你帮我办好就行,我想跟真中花魁单独呆在一个房间。”中原中也拿出鼓鼓囊囊的钱袋放在扬屋老板面前低声道。
不过入手一掂,扬屋老板就明白这里的钱绝对超出了需要花费的金钱,就算加上打点花魁手下的新造和露面的费用都绰绰有余。
“这……”虽然明白这不合规矩,但这么大笔钱放在面前,谁能不心动?
“完全密闭的房间有些难办呢……”为了大笔的打赏,扬屋老板的脑袋可以转得很快,“但我们可以将宾客和艺伎安排在一楼,老爷和花魁呆在二楼分席而坐……”
他斟酌着中原中也的神情,试探问:“不知道这样的安排可以吗?”
中原中也沉默,“也行。”
他有些话必须要单独问问七濑真纯。
冷静克制妒火好好想一想,七濑真纯不可能无故进入吉原花街,成为荻本屋花魁一定是有她的理由。
……
事实上是,即便中原中也他们能与宾客分开,也打点过花魁身边的人。
但两名新造和两名秃已经是能留下的最少配置,在三次会面结成“夫妻”之前,他根本不可能单独与七濑真纯相处。
中原中也倒了杯酒递过去,“不能说话的话,能一起喝一杯吗?”
两名新造有些犹豫,她们也是第一次跟随花魁到扬屋,荻本屋的老板娘叮嘱她们一定要看好花魁,不能让她失了新晋花魁的矜持也不能让客人乱来。
若是客人想乱来就立刻叫人来阻止并将花魁带回荻本屋,但是花魁与客人饮酒……确实不在阻拦的范围。
不过这是花魁对客人表示满意,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才会对饮,她们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强势的客人主动邀花魁饮酒。
交叠落在腿上的手伸出厚重层叠的衣袖,七濑真纯接过小巧精致的酒杯,垂眸看着杯中清澈 的酒液不语。
总感觉宇髓天元安排的人,不像鬼杀队的剑士。
除了酗酒的炼狱槙寿郎,还有哪个鬼杀队剑士会在执行任务期间喝酒,这可是违反鬼杀队戒律条例的行为。
但花魁在人前不能露怯,新造都是老板娘的眼线,她也不可能在这时候主动开口,花魁可以主动离开但开口说话便是丢了荻本屋、花魁的颜面。
细嫩纤细的手指托住酒杯底,七濑真纯将酒饮尽,克制不住轻咳两声,脸颊染上浅淡的红晕。
她进荻本屋的时间太短,老板娘想她尽早成为花魁也没多锻炼她喝酒方面的能力,也是今天她才知道自己不擅长喝酒。
也是鬼杀队的剑士本来就不会喝酒,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擅不擅长喝酒。
“真中花魁不会喝酒吗?”中原中也低笑道:“要我来教你喝酒吗?”
眼见他举止就要失仪,两名新造硬着头皮往前一挡劝说道:“客人,请您冷静点。”
再怎么心慕花魁也不可能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乱来,更不可能在扬屋这种宴客会面的地方乱来。
时间待得差不多了,七濑真纯一言不发站起来,径直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中原中也甩开新造,攥住她的手不放,“要就这么离开吗?”
又要回去荻本屋当什么可恶的真中花魁吗?
橘眸满是陌生望着他,脸上挂着中原中也陌生的温驯浅笑,她不动声色在新造们看不到的位置,以中原中也一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开口:“放手。”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京都腔,语气却是一派平静漠然。
中原中也怔怔松开手,看着美丽优雅的花魁带着她隆重的仪仗和荻本屋的人离开。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恨恨咬牙低声道。
……
直到回到荻本屋卸下沉重的花魁外出行头和木屐,七濑真纯才微微松了口气:“那个剑士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第一次见面走走流程就好,她早些离开,他也能早点离开吉原花街去执行任务。
明明是没有见过、毫无印象的人,却令她差点失神忘记花魁在扬屋还有的规矩。
要是让新造向荻本屋的老板娘告状,她可是要重新再经历一次花魁的培训才能再出面。
犯错被告发的次数多了,就算是花魁也要受到惩罚。
而荻本屋老板娘恰好就知道七濑真纯最怕被罚什么,戒食戒水既不会损伤花魁宝贵的身体又能让花魁得到教训,是吉原花街里惯有的小手段。
相较于习惯了忍饥挨饿的艺伎,七濑真纯可是最吃不得这种苦头。
“那个、七濑……”缓慢又略显迟疑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她回过头去,见到宇髓天元他们不知何时潜入花魁的房间,一直待到秃和新造都离开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才露面。
宇髓天元干咳了声,拍了拍身旁炼狱杏寿郎的肩膀,“炼狱才是我安排接应你的人。”
然而他今天才刚刚来到吉原花街,更不可能提前去扬屋了解到花魁真中即将初露面。
七濑真纯愣了下,拔出发钗的动作顿住:“也就是说,我今天见的是……”
&nbs p;真正来吉原花街找花魁的男人。
宇髓天元有些尴尬挠了挠侧脸,若说是别的下级剑士他自不用解释那么多,反正也没有被揩油,当做是误会拒绝之后再次来往就好。
但七濑真纯与他同为柱级,这样的事不来亲自解释下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晚上好七濑……”炼狱杏寿郎精神十足打招呼,“算上柱合会议,这已经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我会好好协助你们的任务找出鬼的。”
七濑真纯捏紧发钗,脸色不算好看。
“咳咳,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宇髓天元错开她死死瞪过来的眼神,心虚道:“反正你只要拒绝第二次见面,炼狱这边我会很快安排好的。”
特意为花魁而定制的六根发钗如飞镖一样射向宇髓天元,七濑真纯咬牙微笑道:“宇髓先生,如果不是你块头太大,我绝对会把你按头留在荻本屋当花魁。”
这个混蛋竟然还轻轻松松说弄错了,拒绝就好。
若是成名已久的花魁自然想拒绝怎么样的客人都行,便是连扬屋的门都不仅当众甩脸子走人被嘲笑的也不会是花魁而是没被花魁看上的客人。
但她这是花魁初露面,尤其还是荻本屋翻身仗,不是实在难缠的客人,荻本屋的老板娘都不打算让她拒绝。
“快走快走,七濑的坏脾气又要炸了。”宇髓天元拉上炼狱杏寿郎从窗外冲出去,最后扔下一句话:“总之炼狱的事我很快就会安排上,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自从进入荻本屋发现花魁为了保持身材,总是不能吃饱饭甚至要戒甜食,七濑真纯面对宇髓天元的怨气就与日俱增。
只有面对女孩子的时候她才会稍微收敛些许脾气,这也是花魁出道前只有雏鹤她们女扮男装接下传递情报任务的原因。
七濑真纯气哼哼散下头发,“可恶,这不是无端又增加一次我的负担吗?”
柔软细滑的卷发落下来挡住露出的白皙后颈,她松了松头发,这才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在意拒绝那个人会怎么样?”
作为荻本屋的摇钱树,只要找出正经恰当的理由就算老板娘不愉,她也能拒绝去第二次会面。
木梳一下下顺理过头发,七濑真纯小声嘀咕:“拒绝就拒绝,我又不怕他生气。”
在吉原花街有荻本屋的打手拦住,出了这里她也能亲自将人打退,怕什么拒绝他会生气。
“你要拒绝什么?”才看到两个男人从她房间里翻出来的中原中也妒火中烧。
他捏紧窗框,脸色相当难看:“你真正想找到人是刚刚那两个吗?发现找错人之后就打算干脆拒绝我了?”
七濑真纯站起来后退两步,凝眉看他:“旦那桑,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得不到花魁的青睐就绕过荻本屋的打手偷溜进来,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看样子,他已经看到宇髓天元他们出去的一幕。
她暗暗咬牙,亏宇髓天元还自称是忍者,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人抓住马脚。
“你对所有客人都是这么叫的吗?”虽然明白旦那的意思除了丈夫还有老爷,吉原花街里也十分喜欢这么用于称呼客人。
但只要一想到七濑真纯用曾经专属于他的称呼叫过别人,中原中也就克制不住怒意和嫉妒。
青筋止不住崩出,钴蓝色眼眸中的竖瞳显现出来,直勾勾看着七濑真纯。
第174章
他的竖瞳?!
这家伙是鬼吗?是被稀血体质吸引而来的鬼吗?
七濑真纯缓缓向后挪了一步,思绪飞快在脑海里回转。
要动手吗?还是不动手?
不、应该说他是宇髓天元一直追踪的那只鬼吗?
作为客人的人明显不在宇髓天元开始锁定的京极屋、时任屋、荻本屋之中,比起他是宇髓天元开始追踪的鬼,七濑真纯更倾向于这只鬼的出现是个意外。
要是现在向忍鼠要日轮刀动手,她这段时间的忍饥挨饿都浪费了!
“客人说的是什么话?”她假作冷静没看出来对方是鬼,兀自以花魁的身份说话。
总之先把这家伙稳住,他讨厌这样的称呼她顺势改过来就好,反正她也不喜欢。
不能将荻本屋的打手喊进来,就算是刚刚转变的鬼以普通人的身手也很难对付,更别说他看起来完全不是低等级的鬼。
可以完全伪装收敛鬼的特征,只有极度愤怒的时候才会露出鬼眼,这就说明这只鬼实力极强,很可能吃过不少人。
“跟我离开吉原。”不料中原中也的脸色更难看,他跃进来径直拽住七濑真纯的手腕,“真纯,这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钴蓝色的眼眸深深凝望着她,即便竖直的瞳孔宛如冷血动物一般令人生畏,七濑真纯也莫名有种这只鬼并不会伤害她的感觉。
拖拽她的力度将她唤回神,七濑真纯这才反应过来,这只鬼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她的名字。
荻本屋和扬屋对外介绍中她的名字一直是真中,而不是什么真纯,刚刚宇髓天元他们也只是喊她的姓氏,他到底从哪里知道她的名字?
“放手、客人……”她轻蹙起眉头挣扎,仍抵不过中原中也的力气被拖向窗户,“这里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哪里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明知道就算面对鬼,只要没被拆穿鬼杀队的身份,她都应该遵循花魁的行事风格继续骗过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他就忍不住想生气。
觊觎想吞噬稀血的鬼有许多,但她从不会对鬼产生任何多余的感情。
无论是蝴蝶香奈惠的同情、怜悯亦或是不死川实弥的憎恶、愤怒……
她都不会有。
她只是单纯将杀鬼当做是一份工作,反正她的稀血体质也会吸引鬼,都是要杀鬼倒不如领鬼杀队的薪酬。
只有这只鬼,这只叫做中原中也的鬼。
她看到他就忍不住想生气,在扬屋会面时能忍住脾气只是平静让他放手,已是克制到宇髓天元都会惊叹的地步。
“哪里都好,反正不应该是荻本屋,更不应该是吉原!”中原中也低吼道。
“没有人需要我,我一个人也没有地方可去,吉原能收留我、荻本屋能收留我,所以我会在这里!”自嘲尖锐的话语比脑海里的想法还要快脱口而出。
那张桀骜不驯的俊美脸庞中露出不敢置信的受伤,她心里竟莫名感到快意,然而快意过后更多涌上来的却是难过与不忍。
讥讽自身的话语反而能伤害到中原中也,看到他受伤难过的神情,她也会感觉难受。
这样复杂的感情,她不能理解也不想去深思原因。
七濑真纯甩开他的手,转身背对着他:“客人还是尽快离开吧,不然被发现擅闯花魁的房间是会被列入荻本屋黑名单的。”
拳头捏紧微微颤抖发出的细微声音,便是在安静的房间也很难察觉。
但她就是听到了。
真是奇怪,明知道中原中也是鬼,她竟然还敢背对着他,像是笃定了他不会伤害她一样。
脚步声迈前靠近她,七濑真纯的身体不自觉绷紧,若他真的从背后袭击,她要怎么在不闹大的情况下制服他。
中原中也沉默从背后抱住她,轻柔甚至不带禁锢的意味,让她隐约有种想要拒绝挣扎都不成问题的感觉。
“抱歉,丢下你一个人。”
“真的很抱歉,真纯这么晚才来接你。”他开口的声音干涩喑哑,从喉头挤出来的话更是隐约带着哽咽,似乎每一句话都带着深深的悔意与难过。
他那时候为什么能这么潇洒扔下她呢?
是因为觉得活着的人只要还活着,怎么都能走出来吗?
七濑真纯握住泛红留下指印的手腕,她垂下眼帘,轻声道:“回去吧,中原先生。”
酸涩想要落泪的感觉盈上眼眶,心脏发涨发酸的感觉让人倍感难受。
她怕这只擅长花言巧语的鬼再说几句,她就要扔下潜入探查的任务跟他离开荻本屋、离开吉原花街。
真是奇怪,难怪她是容易被恋爱冲昏头脑的类型吗?
她竟然想跟才第二次见面,身份还是鬼的男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