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这双鞋可以吗?”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那双充满了少女气息的拖鞋,已经把他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当然可以,谢谢。”
事到如今,真凛也不好再缩在太宰身后,迈着小步子蹭到玄关,换上了织田作特意拿出来的粉色拖鞋。
“嘛,不用这么拘谨,你母亲原来帮过我挺多的,你小时候我也和你见过两次……虽然你现在可能不记得了。”
红发男人抓了抓自己本来就有些凌乱的短发,侧身示意他们进来。
“总之,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不用拘束。”
“织田作——,我的拖鞋呢?只给小真凛拿也太重色亲友了吧?”
“但是太宰你不是一向自己拿拖鞋的吗?”
“嘁。”已经二十二岁了的太宰治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不满地撇嘴,自顾自地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换好,拎起鞋柜上的纸袋子往客厅走去,“我去把这些衣服包装一下,贺卡织田作你写好了吗?”
“嗯,就在餐桌上,麻烦了。”
太宰治走进客厅后,玄关这里就只剩下了真凛和织田作两个人,他们面对面地沉默对视里三秒,还是真凛先憋不住开了口。
“说起来,我还没做自我介绍。”真凛打量着面前和记忆中面色冷冽的少年完全不同了的红发青年,露出了从灿烂的笑容,“我的名字是北条真凛,就读于米兰理工医学院,请多多指教。”
“我的名字是织田作之助,是个小说家,请多多指教。”说到自己的职业,织田作不好意思地屈指挠了挠脸颊,“虽然目前才刚刚起步,收入还不够买下这栋公寓……但我日后会以此为目标努力的。”
“织田先生,这栋公寓是妈妈送给你的礼物,你真的没必要提买下公寓什么的。”
想到自己记忆中的那段过去,真凛有些无奈地拉了拉红发男人的袖子,在他转头看过来时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可是妈妈唯一的女儿,她的财产全部留给了我,足够我挥霍五六辈子了,不差你这点。”
她在十岁以前,一直和母亲一起住在横滨。虽然那时横滨的治安很乱,但很神奇的是她从幼儿园到小学别说打劫,连校园欺凌事件都没碰上过。
家中偶尔会来一些客人,表面身份是自由家居设计师的母亲一直告诉她那都她的客户。她记得七八岁刚上小学的时候,经常有一伙面色凶恶的叔叔来家里做客,当时还是个高冷少年的织田作之助也是那时被母亲请来在家里做了次客,然后那伙人再也没在她家出现过。
她记得母亲那天告别时不由分说地塞了一个文件夹给红发少年,告诉他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去找个能自己不由自主微笑起来的工作,再和人建立一个无论何时都能高高兴兴地回去的家,没有遗憾地过完剩下的人生。
红发少年没说话,接过东西后像猫儿一样没发出半点声音就离开了。
她再一次遇到这个少年,是十岁时离开横滨的时候。
那时的少年虽还不大会笑,但已经没有了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帮他们提着箱子,一路送到了车站,在车门即将关上时有些局促地抬头看着母亲,一字一顿认真地说,我想成为小说家,以后赚到了钱,一定会把那栋房子的钱还给您。
她记忆中的母亲,在车门关闭,车轮咕隆咕隆响起时,笑得很开心。
一想到那个笑容,真凛便觉得别说一栋房子,就是要把彭格列总部城堡送出去也完全值得。
要不是怕做得太过会暴露自己不是原本的北条真凛这一真相,她都想再把织田作的小说版权买下,电影电视剧动画漫画搞个齐全!
“话是这么说,但这也是我的心意。”见真凛还记得自己,织田作似乎有些更不好意思了,但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认真地和她讲道理,“小真凛你现在也长大了,我过去受了你母亲那么多照顾,现在肯定也要给你准备一份礼物才行。”
“礼物?”
生日早就过去了的真凛想了想,没发现最近有什么节日,只好略带疑惑地看着织田作等他解答。
“小真凛你不是快和彭格列十代目订婚了吗?作为你的长辈,我肯定要送一份礼物才行。”红发男人说着舒展了眉眼,朝真凛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恭喜你,小真凛,彭格列十代目是个不错的男人,你妈妈如果知道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
真凛:“……那个织田先生,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为什么她本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订婚了?!
满头问号的真凛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彭格列十代目刚刚发了邮件给我,你看——”织田作说着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了按打开了邮箱,但真凛连标题都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人掠走了。
“那是诈骗邮件哦织田作,因为刚刚的地震,彭格列的保安系统被人入侵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窜过来的太宰治笑容灿烂,纤细修长的十指在织田作的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按了两下,把那封邮件删除后再把手机交还给神色愣怔的好友,弯起的茶褐色眼眸钩子般飞到神色比织田作还要呆愣的真凛那边:
“小真凛已经和彭格列十代目分手了,对吧?”
“嗯……算是吧。”
刚刚在直升机上把手机卡手机全部换新了的真凛有些心虚地答到。
第24章 翻车惨案
虽然单身了二十七年,但把五个孩子健健康康养大的织田作之助并不是什么粗神经的二愣子,真凛含糊的回答一出,他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有些不妥,没再追问,话题一转,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说起了另一件事。
“说起来,小真凛你会做蛋糕吗?”
“蛋糕?”
“嗯,今天是我收留的那些孩子们的生日,我想做个蛋糕给他们,从昨天开始就看了不少视频和菜谱……”
身材高大的红发男人说着挠了挠脸颊,或许是因为他自身温和无害的气质,下巴上还带着些许胡桩的成熟男人做这个动作,竟也没有半分违和感。
真凛的注意从对方笨拙的话语移到狼狈的围裙,最后落在他脸上的蛋白霜上,压在心头的密网像是忽然被人戳了个洞,没那么压抑担忧了。
“简单的奶油或是慕斯蛋糕我都会一点,翻糖蛋糕那种就不行了。”
“我是打算做个巧克力蛋糕,就最普通的夹奶油外面淋巧克力的那种,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做不出教程里那种细腻光滑的面糊。”
“那种我还是会的,我看看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真凛跟在织田作身后走进了客厅打算帮忙,但饶是她之前已经做了些心里准备,看到开放式厨房里的大片狼藉,她还是没忍住眼角狂抽。
明明只是做个巧克力蛋糕,水槽里堆满的装着奶油还有黑色不明物体的碗是怎么回事?不是还在面糊阶段吗怎么会用上这些东西?!台面上就不说了连墙壁上都溅到了无数显眼的巧克力酱和面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刚刚有一群精力过剩的中学生在这里开了派对玩了蛋糕大战呢!
“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放着贺卡餐桌的整洁,真不愧是织田作。”阴魂不散的太宰治也跟在他们身后走进了客厅,满脸骄傲地抬首挺胸,看着满地狼藉从心底发出了无比真挚的赞叹,“连另一头的沙发上都被砸了一个带着蛋黄的蛋壳,正中心的餐桌这么完好无损,简直就是个奇迹。”
真凛:“……”要不是太宰这个家伙为了织田作之助差点自杀,她都要怀疑这话是在反讽了!不过他这滤镜也太厚了吧!就算是织田先生也不会把这当做真的夸奖坦然收下——
“嗯,毕竟是放着孩子们生日贺卡的重要桌子,当然不能让他受损。”
织田作之助面色如常地收下了太宰的夸奖,并塞了一块抹布一个水桶把想跟着进厨房的黑发男人赶走,让他去把客厅收拾干净。
“不好意思小真凛,厨房被我弄得有点乱……你等等,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意识到自己无法在短时间内整理好这个仿佛被台风□□过的厨房,织田作发挥了前顶尖杀手的运动神经,果断地把比较干净那一小块台面上的碗堆到旁边,用抹布快速地把各种混在一起惨不忍睹需要打马赛克的残留物擦干净。
看到织田作这有条有理迅速的整理动作,原本还想上前帮忙的真凛安静地退后,随手捞了条围裙,征得织田作许可后戴上,一边整理水槽一边思考这个厨房落得如此惨状的原因。
明明织田先生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洗个碗能打碎八个盘子的厨房杀手,现在成这幅惨样是怎么回事?她其实还觉得烘焙这种需要精密测量规范步骤这种需要耐心细致的活动挺适合杀手的,一直在想要如何让织田先生自己动手,毕竟是送给孩子们的生日礼物,最好还是得想办法让他自己做才行……
“那个,因为失败了次数比较多,所以材料剩的不多了。”
真凛认真思考的间隙,织田作把一袋只剩下一个底的一千克低筋面粉,一盒一升的淡奶油,半块黄油,还有小半袋烘焙用巧克力币放到了干净的台面上,虚握拳轻咳了一声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从我看到的菜谱上计算,这些材料只够再做一次蛋糕,没有失败的余地了。”
说着,织田作把这些材料往真凛面前推了推,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这是直接放弃了吗……虽然材料不多了,但总之还是先试试一起做如何好了,有她在旁边盯着,哪怕有点小错也肯定能救回来。
这么想着,已经勉强清理出半个水池的真凛擦了擦手,转过身朝织田作笑了笑,但她半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飞速冲来的沙色身影打断了。
“织田作你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送给孩子们的蛋糕肯定要自己亲手做才有意义吧!”
把手中的抹布水桶随手一扔,太宰双手捧起了织田作的右手握紧,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是我出的主意,我一定会负责到底,帮织田作做出世界上最美味的巧克力蛋糕。”
“不,世界上最美味什么的就算了。”对自己厨艺水平认知很清楚的织田作摇了摇头,但不善拒绝人的他也想不出什么话拒绝友人的好意,只好向真凛投去求救的目光,“普通的巧克力蛋糕很简单,两个人一起做应该就够了吧?”
“没错,太宰你打扫完了客厅就去买些彩带铃铛什么的回来装饰房间,不要在这里捣乱。”
对太宰的厨艺一直停留在能用来撞墙自杀的硬豆腐上的真凛立马开口帮腔,十二万分嫌弃地朝太宰挥了挥手,就差没把‘有多远滚多远’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不要,我也想和织田作小真凛一起做蛋糕送给孩子们。”
太宰说着脱下沙色风衣戴上了条黑色围裙,条纹衬衫卷到手肘处,露出内里被白色绷带缠着的修长小臂,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不依不饶地赖着不走了。
织田作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起答应了下来,太宰立马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脚下带风地路过水槽旁的真凛,站到了她和料理台旁的织田作之间。
真凛本来是想阻止他的,但看到黑发男人像是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路一样,发自内心干净纯粹的开心笑靥,她的身体像是被女巫施了法一样愣住,回过神时,哼着不知名小调的太宰已经就位,还在织田作看不到的角度朝她飞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真是败给他了,一把年纪了还和这么孩子气……
真凛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笑了起来,闪亮黑眸中盛满了午后阳光,温暖得似乎连里面映照出的人都柔和了不少,恰好站在她对面看到了她眼中自己倒影的太宰一怔,然后就被真凛拽住手臂使了个巧劲,把两人位置颠倒了过来。
“既然织田先生同意你加入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但你的水平充其量就是个递模具打下手的,在水槽那边待机,捣乱就赶你出去,明白了吗?”
真凛没好气地瞪了太宰一眼,满脸严肃地放话,虽没有白制服高帽子,主厨的派头倒是比电视剧真人秀上的厨师还要强上不少。
已经达到了目的的太宰也见好就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乖巧的模样与之前熊孩子别扭对比过于鲜明,气得真凛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干脆扭头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那么我们从头开始吧,先是巧克力戚风蛋糕胚,织田先生你先用电子秤称出对应重量的面粉可可粉。”
真凛从一堆东倒西歪的杂物中抢救出电子秤,拍了拍上面的面粉重新放到台面上,摆上碗示意织田作开始。
“嗯,那巧克力是不是也要现在开始融化了,还有烤箱预热。”
拿起面粉袋子后,织田作一边小心翼翼地往碗里倒面粉,一边担忧地看着台面上的另一堆材料。电子秤上的数字跳到需要的重量后他放下面粉,但没有去拿可可粉,而是转手拿起了旁边的巧克力币,不过马上就被真凛拦了下来。
“这种事情等你称好面粉可可粉再来做也一样的。”看着世界第一杀手一手巧克力一手电子秤的慌忙模样,真凛隐约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织田先生,你看的蛋糕制作视频是不是都是一流糕点师对外公开课上的那些?”
“嗯,我特意找了顶级糕点师去世界有名糕点学校上课时的视频,但没想到做蛋糕这么难,看了很多遍也还是——”
“那些视频都是针对经验丰富,能同时处理多项烘焙任务糕点师的,织田先生你跟不上很正常。”真凛打断了织田作的自我批评,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装着可可粉的罐子塞到他手上,“作为新手,织田先生你就老老实实地一步步分开来做,你当初学枪的时候也不是一上去就打移动靶吧?”
“啊,原来是这样啊。”织田作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我学枪的时候是第二天打移动靶,第三天开始出任务,是要这样循序渐进啊。”
真凛:“……”不,你的循序渐进对一般人来说就是黑洞跳跃了,她这种一个月后才开始打移动靶的人才是正常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