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真凛你的日常生活我们也会派人进行保护,不会让白兰对你出手的。”
“……嗯,说我是没问题,但要怎么让他们相信,就是阿纲你的事情了。”
阴霾散去的真凛也学着沢田纲吉的姿势往他的方向靠过去,两个坐在沙发两头的人上半身斜着在沙发靠背上往中间靠,下巴微抬看着天花板,发丝在沙发奶咖色的微凉牛皮上散开,末梢恰好缠在了一起,虽彼此目光都看着正前方不能相交,但零距离下被放大的呼吸气味,都比直视对方的眼眸要更加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威尼斯这边的事情,阿纲你打算怎么解决?”
真凛靠近的时候,沢田纲吉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但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威尼斯这边,白兰他应该和追着我来的那些普通家族成员不是一起的。虽然说不出原因,但我觉得他并不是为了我去找正一君的事情而追过来……大概是威尼斯有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所以才过来了。”
“我的目的——在这个游客众多的岛上晃掉尾巴——已经基本完成可以离开了,但现在白兰他忽然出现在这里,我想留下来继续观察,看看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真凛你能不能和我一起行动?因为白兰他也盯上了你,让你一个人回去,我放不下心。”
略带暧昧的话语,被棕发青年以如此正直干净的嗓音说出来,哪怕是心怀不愧的真凛也没法想歪,只能在应下后再调侃一句:“有彭格列十世做保镖,我当然求之不得。但对手毕竟是那个毁灭世界的大魔王,阿纲你能不能给我个防身救命武器?”
“武器?其实我很少用那些……”
彭格列十世像是被她问住了,苦恼地止住了话语,哪怕看不到,真凛也能猜到他皱眉抿嘴,目光纠结,仿佛下一秒就要叹气吐槽的无奈神情。
只是随口一说,这个家伙就这么用心地想,真凛有种玩弄了老实人感情的负罪心虚感,正打算开口把话题岔开,目所及处的米色天花板忽然开始旋转变换,没骨头似的斜靠在沙发背上的身子被人扶正。
她眨了眨眼甩掉昏眩感,映入眼帘的棕发青年五官温柔,透着东方人的秀美精致,眉眼一弯,露出个少年般的干净笑容。他抬起她的右手,在她的掌心轻轻放下了一个软软的绸布。
蓝色的底布,红色绣线,安全必胜……这个护身符是——!!!
“我的武器真凛你用不了,所以我就把这个护身符借给真凛你吧。”迎着真凛不可置信的目光,沢田纲吉温柔缱绻的目光从护身符移到她的脸上,缱绻的怀念化作晨曦的亮光,从他手掌灼烫开的铠甲裂缝中飞进了她的内心,“突然一下从日本来到意大利,真凛你肯定很不安吧?”
“你母亲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忽然一下变成了一个人的痛苦,我肯定连万分之一都无法体会。阿莱西奥,Xanxus和九代目他们也都很忙,其实我们都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你在陪他们让他们安心……再加上这个会预见那种未来的能力。一定,很辛苦吧。”
不,那不是我的母亲,所以我没有体会突然变成一个人的痛苦。
我只是,从很早以前开始,就一直是一个人了而已。
真凛在内心无声地辩驳,但这些话她不能说出去,而且就算说出去,似乎也起不到反驳的效果。
青年温暖宽厚的手掌包住了她微凉发颤的纤细手掌,五指随着他的动作曲起合拢,将掌心的蓝色护身符静静握住。
“这是保护了我很多次,伙伴送给我的重要护身符。”
“有它在,真凛你一定会没事的。”
***
收下历史悠久意义非凡的护身符后,真凛和沢田纲吉再就白兰的来意没有方向地胡乱猜了一通,最后因为无法猜透中二病的心思而放弃,草草地洗漱了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当然,是分开的。
卧室的床很大很软,还萦绕着淡淡的玫瑰熏香,真凛觉得这大概是被沢田纲吉塞了很多小费的那位爱撮合人侍者的好意,就像是他在服装袋里的塞那两顶情侣款棒球帽一样。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她和沢田纲吉的情侣伪装得很成功,算是个好消息。
侧身一转翻了个身,真凛盯着黑暗中隐约能看到繁琐奢华绣段的窗帘,脑海中勾勒出进出酒店时观察到的周围房屋地形。双眼紧闭像是熟睡了,实则像是想象训练一样在一片小楼间穿梭跃动。
客厅的古老时钟滴答滴答响着,在它走过几千圈后,真凛掀开被子下床,凑到门口仔细听了一会,确认没什么异常后就脱下酒店提供的睡袍换上了黑色的长裤长袖,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踩着伸出小阳台的栏杆一跳,恰好落在了对面房屋的楼顶上。
第一次成功后,指甲掐着掌心的真凛松了口气,把手心紧握着的护身符妥善放进长裤口袋,同时做了个深呼吸,回想着早已深深刻在脑海深处的地图,向前助跑跳到另一座四层小楼的屋顶,一鼓作气地地朝目的地跑去。
威尼斯主岛因为面积小又要容纳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楼房都建的密密麻麻的,哪怕是真凛这种蓝波水平的人都能轻松地在各屋顶之间跑步跳跃。
不过深夜的威尼斯依旧零星遍布着不少游客,一身黑的真凛每次路过时都胆战心惊地生怕被发现,好在这些游客八成都喝得醉醺醺,剩下两成目光胶缠在身旁男伴女伴上,没人有空分注意力到她这个单身狗身上,让她的第一次‘夜跑’前所未有的顺利。
“就是这里了吧?”
在一幢和周围旅馆商店没什么区别的肉粉色小楼楼顶停下时,真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顶端镶着纯净黄宝石的铂金戒指。她没有解开缠在上面的细小锁链,而是用拇指食指捏着戒指,在屋顶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每次都缩小脚下圈子范围,最终在圆圈直径只有一米左右时停下。
“被玛蒙锁链缠着也真的会发光,要不是这链子是玛蒙亲自放到我手上的,我都要怀疑是假冒伪劣产品了。”
真凛看着两指间发出淡淡明黄色荧光的戒指,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了一句,左手手指伸出,哗啦一声飞快地把锁链拉下,戴到右手食指上。
刹那间!炽热明亮的黄色火焰窜上宝石戒指,但下一瞬就因为缠上来的锁链而熄灭,比夏日的烟花还要短暂,像是幻觉一般转瞬即逝。
缠好锁链,真凛镇定地后退一步,而她原本站着的地方石砖一点点挪开,露出一个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的下行台阶。
保险起见,真凛先扔了一个巴利安成员常带的气体检测仪器下去,过了一会确认下方没有响起报警声,再打开手机手电筒,踩上冰冷光滑的阶梯石砖,一步一个台阶,小心翼翼地慢慢往下走。
——如果真凛你想要在黑手党世界获得权力力量,就去威尼斯,妈妈在那里给你留了份礼物。
真凛十天前回东京公寓整理旧物时,翻出了一个火漆封口的信封,里面有一枚款式简单的黄宝石戒指和三张普通的信纸。信纸密密麻麻的满是她们母女二人才知道的暗码,破解出来后,第一句话便是上面那一句豪气的霸王宣言。
回到意大利后,真凛犹豫了好几天,还是找了个借口坐火车来威尼斯,并在半夜悄悄地独自一人跑到了信纸所写的坐标屋顶上,按照信上指引点燃火焰,一步步往阶梯尽头走去。
虽然她对黑手党世界的权利力量都没什么兴趣,更不想取沢田纲吉而代之成为黑手党教母,但白兰已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了,和原著线算一算比一比,距离初中生沢田纲吉来拯救世界还有三年。这三年,她不想手无寸铁地任由白兰那个棉花糖大BUG宰割。
她现在的家人朋友,都与那个世界相关,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想试一试。
下旋台阶不短也不长,真凛在握着的手机发热前就走到了尽头。
这个地下不知道多少层的地方潮湿阴冷,与红日炎炎的白天几乎是两个极端,穿着长袖的真凛抱臂搓了搓胳膊,举着手机朝四周照了两圈后眉梢一挑,对这空无一物,不到十平方米的密室稍感意外。
虽然那种听起来和对军宝具一样的东西肯定不会就这么大大刺刺地摆在外面,但这个密室也干净地太过异常了,甚至连扇窗户都没有,放眼望去全是古旧的黄色方砖……但隐约有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在这些方砖间,还有与外界想通的通风口?
想了想,真凛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吧嗒一声点燃了小火苗。
而后,对侦探密室游戏所有知识来源都仅限于美剧动漫的真凛抬起手,面无表情地盯着着瑟瑟发抖跳动的火苗数秒,看不出任何风向后又一言不发地直接灭掉。
她的母亲是这个世界有名的建筑师,尤其擅长密室密道制作,据说当今黑白两道的不少大人物的宅院都是她的手笔。这样一个人设计的密室,她一个普通女大学生破解不出来很正常……但这是你留给你女儿的东西吧?!既然要藏起来当初好歹在信纸里写点线索啊!
不死心的真凛摸着密室的砖缝仔仔细细地摸了一圈,但除了一些冒凉风的的两三毫米缝隙什么都没摸到。她低头扫了眼手机屏幕,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快一小时,捏着手机的手指也没有半点温度,再待下去,她怀疑自己明天就得去药店买药了。
没办法了,再待下去非得感冒不可……最后就姑且死马当活马医,随便试一试好了。
这么想着,真凛那缠在中指戒指上的锁链取下,明黄色的火焰再一次跃动于高纯度的剔透宝石之上。
因为白兰也在威尼斯,不到万不得已真凛半点也不想使用戒指,方才在屋顶也是以探测器难以捕捉的速度飞快地点燃了一下。现在迫不得已点燃这个信封里唯一的物品后,她集中全身心的注意力观察周围,决定不管有无事件发生,三秒后一定要熄灭火焰撤离——
“咔哒——哒咔——”
忽然,像是很久没被保养的机械被按下开关,齿轮转动的声音撞上狭小密室的墙壁,叠出层层令人心颤的回音。
一脚已经踩上了台阶的真凛不得不把脚收回来,一边重新给食指上的指环缠上锁链,一边戒备地朝声源处望去。
——楼梯正对的墙面正中的一块方砖凹了进去,露出一眼熟的米色信封。
真凛:……这个机关确实很简单粗暴,要不是白兰在这里弄鬼,她早就破解了。
但卫生间又是信封啊?!母亲大人您这是在玩套娃吗?!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女儿做这种事情!您在横滨的旧识真的是织田作之助而不是太宰治吗?
虽然内心被无数吐槽刷屏,别无选择的真凛还是上前拾起了信封,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塞进长裤口袋,毫不犹豫地掉头踩上阶梯往外跑。
这个城市还有好几个密鲁菲奥雷的小喽啰在找沢田纲吉,这些小兵虽然战斗能力不强但装备齐全,现在十有□□正开着火焰戒指检测仪巡查,她刚刚足足点燃了三四秒的火焰,肯定已经暴露,再不跑还等他们把棉花糖老大喊过来一起玩吗?!
狭小的螺旋楼梯不长,真凛一步两个台阶,很快就重新回到了空气清新的浓郁夜色当中。
虽然自己浑身上下一身黑堪比死神小学生都不能在他作案时看清真面目的黑色嫌疑人,真凛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确认楼梯口在她跳出来后被自动移位的砖石掩盖后飞快地助跑,长腿一跨跳到旁边粉白色小楼的屋顶,打算按照来时的路飞奔回酒店——
“晚~上~好~,小~真~凛~”
甜腻得让人窒息的招呼声从身后传来,刚打算迈步的真凛身子一僵,差点一脚踩空表演个左脚绊右脚平地摔。
为什么她最不想见到的这家伙会在这里——!
曾经跑到十年前的世界并直接给自家父亲留言让他把还是个无辜少年白兰杀了的真凛此时内心十分忐忑,机器人一样僵着脖子扭头,总觉得白兰弯起的长长眼睫下隐藏着无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酷刑,并马上就要把它们一一付诸于实践。
夜风吹过,衣着单薄的真凛克制住打寒颤的冲动。她不开口,半句话都不说,努力装出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白兰对她的事到底知道多少,多说多错,所以——
白兰像是看穿了真凛的想法,无缝衔接地笑眯眯开口:“见外的话就不说了~小真凛你把你刚刚拿到手的东西给我,你回到十年前做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怎么样?~”
真凛:“……”
很好,至少白兰已经知道她曾经请人暗杀还是个真纯白少年的他了,所以那个世界的暗杀果然失败了?他从那个世界的自己那里读取了记忆?……不,等等……如果那个世界的白兰在死前觉醒了能力把记忆共享了出去,理论上也是可能的……
“怎么了?小真凛你不愿意吗?那我送你一个情报做交换怎么样?”虽然真凛一言不发像是盯着变态杀人犯一样戒备地盯着自己,白兰却不生气,反而笑容扩大,语气更加亲昵地说道,“那个世界的我,确实被你杀死了哟~”
“小真凛你真的很厉害~竟然能让还没和你们母女相认的世界第二杀手毫不犹豫地为你杀人。”
说着,白兰很应景地鼓了鼓掌,语气夸张轻浮,但话音刚落就忽然画风一转,紫罗兰色的眼眸微虚,比双刃宝剑还要冷冽的光芒从他眼底浮现,锐利的尖头对准了真凛。
“不过,这样利用他人的身份,指使他人的亲人为自己做事,真的好吗?~”
“小真凛你,不是这个世界的北条真凛,也不是任何一个世界的北条真凛。”
“你知道吗?经过这一年的信息收集,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除去‘我’因为小真凛你的捣蛋而死亡了的那个世界,所有平行世界的北条真凛,都在十八岁前病发而亡了。”
说到最后,白兰嘴角的弧度落了下去,语调也正常平稳得连入江正一都认不出来,没有半点笑意的眼眸像是冰封着火焰的紫水晶,充斥着疯子般的狂热,倒映出真凛苍白不自然的脸色。
“所以,告诉我吧小真凛,你到底是谁?!”
说道最后,白兰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看向真凛的狂热眼神像是要把她拆解入腹一般,虽没有杀气,但比杀气执念更深更加可怕,如有实体般压得真凛半步都动弹不得,只能拼命地咬下唇转动大脑,强迫自己不要停下思考想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