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无比真诚的话,表面上没什么问题,暗里却踩了某个决不能触碰的机关,导致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真凛刚刚费劲千辛万苦缓和下来的氛围眨眼间消失地一干二净。
“太宰先生,昨晚,你去过我家了是吧?”
敛去了笑容的沢田纲吉像是变了个人,褪去了温柔的清澈棕眸折射出能看穿一切的锐利光芒,如有实质的压力伴随着他轻缓的话语重重地落下,哪怕是风暴外的真凛,都冷不禁缩了缩脑袋。
“是哦,小真凛昨天带我去沢田先生家接尤尼,温柔的奈奈小姐还请我吃了蟹肉罐头。啊啊~彭格列的门外顾问先生真是个好运的男人。”
太宰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是在描述自己去邻居家送伴手礼一样随意,但周围原本属于夏日祭热闹沸腾的空气却急转直下,变成了极寒雪地一样的冰冷刺骨,甚至波及到了旁边的真凛。
啧,太宰这家伙真不愧是人间之屑,自己作死还要带上别人……现在就是想缩脑袋装死也不行了。
被首领打架波及到的真凛本是想伸手一拽,把面前正和沢田纲吉对峙的太宰丢到后面挡住不让他再乱说话,但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做会变成她挡在这个人间之屑面前很让人不爽,于是便果断地走到这两人中间,伸手用力一推努力把他们二人隔开。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大概就是一副‘你们不要为了我打架!’的名场面。
“那个,总之大家先冷静一下。”站着女主的位领着炮灰女配待遇的真凛顶着可怕的低气压,努力睁大眼睛,模仿着沢田纲吉无辜清澈的目光看向他,“太宰虽然很渣没有底线,但把无关人卷进黑手党事件的事他是不会做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奈奈阿姨是她见过的最温柔善良,最不该被黑手党世界的黑暗所污染的人,但凡太宰这人有万分之一危险的可能,她都不会拜托他去做这件事。
但她相信,这个逐光者,绝不会做出这种消灭别人光芒的事情。
微垂着眼眸的沢田纲吉看着真凛毫不躲闪黑眸中自己的倒影,有些意外地怔了怔,下一瞬,剔透棕眸中的冷光如潮水褪去,最熟悉也是最适合他的暖光像是星辰般重新铺满了他的眼眸。
“我知道了。”把目光从太宰治身上收回,棕发男人又弯起了眉眼,脸廓的棱角瞬间柔和了下来,“既然北条小姐这么说,这次就算了。”
“嗯嗯,如果有下次请用X BURNER把他烧成灰烬,顺带把港口Mafia那几栋违章大楼也一起烧了都没问题!”
萌混过关,真凛才懒得管下次不下次的事情,面对沢田纲吉把头点得和捣蒜一样,毫不犹豫地把太宰治给卖了。
反正她今晚就走人了,这家伙如果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被彭格列自然灾害收拾一顿教做人最好。
不过说起来,沢田纲吉自带把揍过的反派洗白这一主角光环……那要不要让他揍太宰治一顿?说不定这样在织田作之助回来前就能把这人变成白宰了。
这么想着,真凛目光不由得朝另一边的太宰方向飘去——
但只看到了棕色的树干,原本站在那里的人不知道去哪了。
???
怎么回事?她没察觉到还有可能,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不可能会任由这么一个危险分子从自己的眼皮底下跑开啊?
不过真凛也没疑惑太久,下一瞬,狱寺隼人充满了火药味的冷哼解决了她的疑惑。
“啧,竟然这么大摇大摆地在并盛街上闹事,港口黑手党的人也太嚣张了。”
“嘛,太宰先生过去劝架了,我们就先在旁边看看吧。”
港口黑手党……太宰……劝架……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真凛僵硬地喀喀喀扭转脖子,看到斜对面金鱼摊前面,被绑着绷带青色浴衣男人隔开一黑一白两个少年的身影后,已经气得直哆嗦连脏话都骂不出来了。
呵,这两人明明就是你引过来的在那里装什么好人阻止他们打架!果然还是把这个家伙丢给沢田纲吉让他揍三顿看看能不能洗白吧!
第12章 齐(sha)人之福
“把在下的妹妹还回来!”
“我不会让你伤害太宰先生的!”
“人虎!你不要碍事!”
“芥川你才是!”
被站在中间的太宰治用人间失格暂时消去了异能力的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双手都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以一种幼儿园小孩玩摔跤的姿势对峙着。
两人榨干了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的力量,抵在对方肩膀上的手背爆出青筋,要不是脸长得清秀俊美,估计早就被围观群众当做闹事的小混混给轰出去了。
而被他们夹在中间的太宰治,则像是节假日在父母的要求下被迫带孩子的老大,一脸无可奈何地进行着无用的劝说:“你们两个,就算无视彭格列的人也不能无视周围可爱的女孩子吧?我还找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殉情呢,你们把她们都吓跑了怎么办?”
本就怒上心头的芥川被太宰这么一‘劝’,更气了:“先把银还给在下!你这家伙没有对她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小银可是我重要的部下,我怎么会对她做奇怪的事情呢?”太宰看着芥川叹了口气,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过之后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遗憾地说道,“虽然我是有要求过小银殉情不过都被拒绝了,真可惜——”
“太——宰——治——!”
芥川猛地爆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力量挣脱了中岛敦的束缚,米色的外套像是有生命的利器猛地朝太宰——的脚下冲去。
虽然他还不知道太宰的异能具体是什么,但经历了刚刚的异能无效化事件也已经有所猜测,是以现在没有选择直接用异能攻击,而是选择了用异能破坏地面进行间接攻击。
但,米色的衣刃触碰到平整的水泥地之前,忽然被一双戴着黑色金属手套的手抓住,金红色的火光中闪过带着寒气的冷光,在真凛往右走了两步找到了一个能看清楚事情结果的角度的时候,芥川的衣角已经全部被冰冻住,而半蹲在他身旁的棕发男人正慢慢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把白色毛线手套塞回口袋。
“啊呀!芥川你怎么能把学校舞台剧用的冰块模具带出来?社团里的前辈会生气的!”沢田纲吉扶额看着芥川被冻住的衣角,一脸头疼的模样,“就是想和中岛私下练习也不能做这种事情,而且在夏日祭摊子旁练习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这么任性。”
本因为异常响动驻足围观的群众听到他这么说,都有些无趣地感叹了几句散开了。
“什么啊,原来是在练习舞台剧吗?现在的青少年还真是认真。”
“我就说他们怎么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的,还以为是什么新型相扑大赛,原来不是啊。”
“相扑大赛?并盛什么时候有那种东西了?”
“有的,我是听我在并盛中毕业的表妹说的。好像还是比较大型的比赛?他们班原来就有人参加过,班花都还给他们特意制作了护身符呢!”
“诶——,那可真是让人羡慕……”
眼见周围的路人已经嬉笑着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这件事归类为了舞台剧排练,并把话题越扯越远,芥川没有眉毛的眼廓拧成一团,张口就要反驳这些眼瞎迟钝得把他发出的杀意归结为舞台剧的人,却忽然被人捂住嘴,揽住肩膀,以不容拒绝的力道连拖带拽地拉到了那颗大树下。
“这位少年,如果你和太宰先生有什么私人恩怨,能麻烦你在没人的地方解决吗?”
“和妹妹两人独自生活的话,还是少树敌比较好吧?尤其是像彭格列这种规模比较大的组织。”
沢田纲吉按在芥川的肩膀上的手像是铁钳一样,黑发少年尝试了数次都没能挣开,只能不甘地盯着他回答他的问题:“……你这家伙,在威胁在下吗?”
“不,我只是针对当下的情况给你提供一个思考的方向。”沢田纲吉伸手拦住了听见芥川的话眉头一皱地想要出手教训他一顿的狱寺,迎着芥川怒气与杀气交织的锐利视线,语气温和地继续说道,“比如说加入一个拥有久远历史强大实力的组织?这样的话,找起妹妹应该会容易很多吧?”
“在下已经加入了武装侦探社。”听出了沢田纲吉话语中的言外之意,芥川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妹妹,在下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夺回来。”
“自己的力量?侦探社反对芥川你这次的行动,不给你任何支援吗?”
“……这种程度的事情在下一个人就足够了,乱步先生也认同了!”
“乱步先生?江户川乱步?那位名侦探?”
沢田纲吉眉头皱起,忍不住看了慢悠悠走回这边的太宰治一眼,但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被绷带缠起的右半边脸,无从得知那层层白布下男人的神情。
那位据说拥有能看穿一切真相异能的名侦探,竟然对自己社里的新人这么有信心?相信他能从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手中救出自己的妹妹?
他感觉应该不是这样,但情报不足也不知道哪里不对……还是先静观其变好了。
“既然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先生都对你这么有自信,也就没必要急在这一时吧?”沢田纲吉站在芥川面前,半步不退,温和沉静的笑容仿佛能把外面夏日祭热闹喧嚣声隔开,以令人安心的沉稳声音问道,“能不能再等两天?”
“不行。”
芥川又一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黑手党教父的请求,充满了杀气的目光穿过沢田纲吉的肩膀,落在他身后笑眯眯地朝他挥手的太宰治身上,脚步一错就想冲出去,被一直守在沢田纲吉身后的狱寺给拦下。
“你这家伙给我适可而止,十代目是好心才以询问的语气和你说这些事的。”
银发男子淡紫色的休闲衬衫袖口卷起,左小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横卧着的金属圆管,两头为一大一小的银色骷颅。
正对着芥川的骷颅闪着比男人话语还要冷的光,手艺精湛的工匠把骷颅的每一处细节都雕刻得栩栩如生,黑洞洞的骷颅口里隐约可见危险的红光,而也就是这陌生红光带给他的危险压迫感拉响的芥川脑内的警铃,让他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就凭你的实力,根本没有和我们谈判的立场,如果你硬要在这里大闹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从小在贫民窟臭水沟中挣扎存活的芥川对危险有种小动物般的敏锐直觉,在狱寺的武力威胁下,不甘地抿唇松开了拳头。
“芥川这样子应该就是答应了,狱寺你也把武器收起来吧,被人看到又麻烦了。”
见芥川的态度有软化倾向,沢田纲吉连忙让狱寺收起武器,熟悉的架势,让真凛怀疑这黑脸白脸的套路他们已经用过无数次了。
果然越是温和无害的人越要小心,白切黑有时候可是比全黑要难搞多了……当然,太宰这个魔鬼黑不算在内,他的黑已经超出人类能够比拟的范围了。
“真不愧是彭格列十代目,竟然能让芥川乖乖听话,真了不起。”
说什么来什么,万黑之源太宰治像是察觉到了真凛在说他的坏话,走到她身边牵起了她的手——真凛本想甩开,但在看到一辆无辜地站在树后的尤尼时忍住了。
现在为了尤尼还需要他,忍耐忍耐。
想到此,真凛把目光转到应该是第一次来到日本夏日祭的幽灵状态少女身上,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想逛的地方,却发现少女大海一样蔚蓝宁静的眼眸正闪着好奇的光芒,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斜对面的捞金鱼摊子。
那里,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似乎终于捞到了一条金鱼,正一脸兴奋地击掌庆祝,同时小心翼翼地把红尾小鱼放到老板赠送的塑料袋中,拎着彩色的封口绳带走。
“尤尼,你对捞金鱼有兴趣?”
“嗯……有一点,因为在意大利从没见过这种活动。”忽然被喊到,尤尼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有些羞涩地朝真凛笑了笑,“而且那些孩子的笑容太开心,一不小心就看入迷了。”
“捞金鱼啊……”
真凛有些怀念地重复了一遍游戏名,忽然挣开太宰的手,小跑到恰好空无一人的金鱼摊前蹲下,豪气万千地从手袋里拿出一张福泽谕吉递给老板。
“老板,给我一个纸网,啊先不用找零,等我捞到后再一起结算。”
“……好。”
虽然做了几十年生意头一次碰到要求这么奇特的客人,但老板也不会把到手的生意往外推,一手收钱一手递网,好奇的眼眸不住地往跟着这个漂亮客人身后围过来的各类俊美男子身上瞟。
而处于视线中心的真凛已经进入了战斗准备,深知自己水准的她没有托大,交了钱后就撸起袖子集中注意,无视自己身后的各个熟悉气息。
虽然她不是什么亿万富翁,但捞金鱼她还是玩得起的,她就不信自己花光一张福泽谕吉还捞不上一条金鱼送给尤尼!
把小巧的手袋随手丢到身旁人怀中,真凛一手纸网一手水碗观察了一会,选定了一条头部有一道类似闪电模样黄色斑纹的黑色金鱼,闪电般出手,但纸网毫无意外地一出水池就破了,连碗的边边都没沾到。
但她没有气馁,因为她知道捞金鱼的纸网都做得很薄很容易破,要多捞几次找到规律才能成功……一直到手边堆起来破掉的纸网有半人高的时候,真凛依旧如此坚信着。
“那个,小姐,这是最后的一个网了。”
大概是摆摊、不、是出生以来头一次看到有人把捞金鱼玩成这样,老板此时的目光已经从一开始的好奇变为了同情,甚至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干脆送条金鱼给这个漂亮的年轻女子了。
“谢谢你,老板。”
蹲得腿有点麻了的真凛换了个姿势,淡定地从老板手中接过她一万日元留下的最后希望,板着张脸严肃地盯着那条黑色金鱼,总觉得他此时欢快的摆尾姿态是在嘲笑自己。
呵,不就是一张福泽谕吉用没了吗?她手袋里虽然日元不多但有能刷出几亿张福泽谕吉的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