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他们更气了。
傅空山则是任打任骂,绝不还口,等到楚幸发泄够了,改成怀柔政策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话。
“陛下,你想想有那么多人呢,多少□□离子散,天下会乱的呀……”
“我的那些男豢还好说,他们是男人,再怎么不济也有一身力气。”长公主楚幸水袖掩面而泣,好似真的在为那些女子未来的命运哀伤:“可是那些后院的女人家……多可怜啊……倘若他们的夫君有良心,或许还能得到好的安置,倘若没有……那还不是沦落风尘的命啊……”
楚幸这么一说,闻到腥味的老狐狸们自然而然赶上来煽风点火,把那些被遣散的男豢和女妾未来的日子说得越来越凄惨,都是从科举考试上一路拼杀上来的老人家,自然各个文采斐然,说得闻着伤心,见着掉泪。
仿佛傅空山正在做一件极为大逆不道,破坏大政帝国和谐与稳定的活儿,话里明里暗里都在贬低傅空山,他们自然不敢说皇帝楚壤的不是,便这一切都是傅空山这个没有远见的毛头小子的错了。
楚壤任由他们说着,等到他们说得口干舌燥了,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露出一副遥想历史的模样,颇为感慨的时候:“……太|祖皇帝还在世的时候曾言,大政帝国是在百万先民的骸骨上建立的,前朝之时,楚家有百余口人葬身在前朝的铡刀之下……为了一丝血脉不绝,也为了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他跨马提刀……”
当楚壤说起过去的事情,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安安静静的听着:“大政帝国一路拼杀至今日,经历过数次的改革……哪一次没有人人牺牲?”
第八十六章
那日在皇宫里,连长公主楚幸也不得不收起了自己的脾气,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她从皇宫里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含泪把自己的男豢全部都打发了,并且勒令他们三年之内不得回皇都。
连长公主楚幸都吃瘪了,这下子所有的人都蔫了。
“……总得有人要牺牲。”楚壤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不管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大政帝国会因为一夫一妻制的推行乱成什么样,这条路都要走下去,一夫一妻制是男女平等的底线,一旦这个口子开了,话语权都掌握在男人的手里,那么女性总有一天会从这个朝堂上消失。
人都是利己主义者,楚澜当年要开科举的口子,多少士大夫反对,整个宫门血流成河也没有阻挡他的脚步。
楚澜给女性开了参加科举的口子,就是希望她们堂堂正正的走到街上来,不必把自己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她们有权利选择怎样过自己的人生。
当年的楚澜就想推行一夫一妻制,可是因为各方掣肘未能彻底实施,后来皇族又经历了几番动荡,直到楚壤太祖那一辈开始酝酿,这个信条传到楚壤的手里,终于让他们等到了机会。
国法如山,除非大政帝国被颠覆,否则一夫一妻制将永远的传承下去。
楚壤也相信自己先祖说的话:“动荡只是暂时的,而这是惠利天下的大好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它变成现实。”
长公主楚幸亲自带头,遣散了所有的男豢,还大张旗鼓的去向傅空山缴纳了“重婚税”,这下子所有人都没有声音了。
然而,更加让他们难受的是楚幸在缴纳了“重婚税”之后,还捐了一大笔军饷道:“这大政国不仅是我大政百姓的家园,更是我楚家的江山,我没有上阵杀敌的能耐,却也不能看着戍边将士忍饥挨饿,吃不饱穿不暖,自然当尽一些绵薄之力。”
长公主楚幸捐出了二十万两银钱以做军饷。
原本还想撺掇着长公主楚幸去找傅空山麻烦的那些权贵此时全都闭嘴了,各个缩紧脖子像鹌鹑一样安静的做人,他们算是看明白了,长公主再生气也姓楚,人家长公主当年可不是出嫁的,招的可是上门女婿。长公主的孩子都是楚姓的。
这个天下是楚家的江山,长公主的脾气散了,她的立场本身就是和陛下楚壤绑在一起的,当然不会让自己成为攻击陛下的那一只利箭。
傅空山受命回皇都的这两个月当中,整个皇都唱出了各式各样的大戏,然而陛下的旨意无人可当,傅空山则勇往无前。
“总得有人牺牲,而他们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的。”楚壤私下里曾对傅空山说道:“……我相信后辈会感谢他们的。”
“我希望每个女孩子都能有嫁娶的自由,就像太|祖皇帝说的那样,和你在信中说的那样,不再有十几岁的花季少女被迫强卖给几十岁的老头被迫做小妾的事情发生……我们大政帝国,每一个男子女子,都能堂堂正正的活着。”
傅空山安静的听着,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从他担负起“皇商”这个名号的那一天起,就决定了要做楚壤手里最快最听话的一把刀。
文翰侯曾经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伴君如伴虎,你这是与虎谋皮!”
“我自问心无愧,而陛下也不是被蒙蔽双眼的傀儡。”傅空山自然知道文翰侯和他背后的势力们有什么打算,这次的事情后,想来他么也会加快自己的动作了。
傅空山的眼睛暗了暗,他如今收割完了皇都里的达官贵人,自然该折返绍雍城去了,那可是不亚于皇都的富庶之地,该看看那里的进展,不知又能收回多少军费和“重婚税”。
这些日子里见到的朝臣,每个人看他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各个都瘦了一圈,傅空山的镰刀太快太狠,他们的资产还来不及转移呢,就充到国库里去了。
更可气的是傅空山还凉凉来了一句:“各位大人要往好处想,各位大人的俸禄也是国库里出的,它们只是换一种方式回到各位大人手里。”
太可气了!虽然大政帝国奉行“高薪养廉”的政策,可是通过俸禄回到他们手里和他们缴纳的“重婚税”相比,根本是十不足一!
这下子可好了,被记恨的可不仅仅是傅空山一个人,还有主管官员的吏部和财政的户部的官员们,谁让权利都掌握在这两个部门的手里,根本没有人体谅他们看得到吃不到的痛苦。
傅空山这次回绍雍城虽然没有了前次巨大的排场,可是出来接他的人的等级却高了许多,谁让他现在是钦差了呢。
皇都里的风雨早就通过各个渠道传向了四面八方,许多人都在打听傅空山下一步会到哪里去,而绍雍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都行动了起来,毕竟傅空山的金玉堂里留着这么多人,明显绍雍城就是下一个目标。
这次提前半天就到城门口守着的人是绍雍城的知府林谢春,他已经四十有八了,在绍雍城干了七年的知府,背后的关系网盘根错节,也在朝中有贵人撑腰。
上次傅空山到绍雍城来只是为了私事,他可以装作不知道这回事,不管做什么都避着傅空山一些就行了,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其实是由太学府派出的监学官曾翠翠,毕竟人家官比他大,实权也更大。
但是曾翠翠无意与他起冲突,几次都要抓到他的把柄了,却又放过了,只让林谢春的心脏七上八下的,搞不明白曾翠翠的意图是什么。
今日他却无法再无视傅空山了,陛下的圣旨在两个月之前就下了,皇都里传出的消息只有一句话:“皆是贵人的意思。”
林谢春看到这封密函的时候,脊背上的汗毛都倒树起来,他明白了皇帝楚壤可不仅仅是把收缴财物的权利交给了傅空山,而是把收割人命先斩后奏的权利也一并交给了傅空山。
皇都里的风雨终于是要在绍雍城起刮起来了,而且这次与傅空山一起来的,还有一队锦衣卫的人马。
要论他们在朝里最讨厌的势力,锦衣卫永远排第一,谁都想不明白监察百官不是御史台的活儿吗?为什么楚澜还要设立锦衣卫呢?
虽然锦衣卫也不是一权独大,也有制约他们的部门存在,可是架不住锦衣卫恶心人啊,他们就是能掘地三尺把你八岁时候欺负了的狗是什么颜色都给挖出来,在锦衣卫跟前,谁都没有隐私可言。
想到锦衣卫也跟着傅空山来了,绍雍城知府林谢春又开始头疼了,觉得自己藏小妾的地方还不够隐蔽,得再藏得深一些才行,这些小妾可不能随便送走,自己与各方的消息传递,还得靠她们呢。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无论林谢春的内心有多少个不愿意,傅空山一行人还是按时回到了绍雍城,带着一脸笑意前来迎接傅空山的林谢春的内心是抽搐的。
一想到傅空山与曾翠翠还是旧识,有着非常不错的往来关系,林谢春便整宿整宿的睡不着,那些曾翠翠不便去查的事情,有傅空山和锦衣卫在,岂不是迟早会被翻个底朝天。
林谢春已经决定斩草除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抓到自己的把柄。
虽然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可是傅空山身后站着的可是正儿八经的“五爪金龙”,而不是一条普通的四爪蛟龙。
“哎呀,日子越来越难过喽。”林谢春在友人跟前掩面哭泣:“陛下是准备将我们这些老臣都赶尽杀绝啊……”
众人交换过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可在锦衣卫入城的当下,半个字都不敢再提及。
鼎鼎大名的锦衣卫可是无孔不入的,他们今日敢提起某位王爷的名字,他们所有人织成的关系网几日后就会放在陛下的案头。
“一切小心行事。”
“那一个月后的县试?”
林谢春道怒:“你们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陛下的霉头吗?”
没有人说话了,大家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陛下临时下旨拔高了县试的难度,他们就算是有心插一手,现在也是无力了。
“还会有机会的。”林谢春说道:“这次就依陛下的意思吧。”
如果只有一个傅空山回来,他们自然不足为惧,可以把更多的自己人安插入考场选拔出属于自己这一派的考生,甚至直接“保送”到秀才。
可是现在锦衣卫进场了,他们如果敢这么干,那就不是丢了乌纱帽的小事,或许整个家族都会被抹杀,毕竟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放大他们的“小”错误了。
更为要命的是,皇都里传来了消息,今年陛下要抽查各城的童生卷,绍雍城有着“天下第一学府”的美誉,自然而然是重点目标。
“嘶……”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是怀疑他们的计划已经泄露了出去,自己等人不过是陛下手里的蚂蚱,可是又不敢说,毕竟锦衣卫到处盯着呢。
上纲上线可是锦衣卫的拿手好戏,一想到自己曾经在锦衣卫手上吃过的亏,众位大人都是又恨又怕,还不敢明目张胆的骂,只能在心里偷偷的骂。
“轰隆隆……”
“轰隆隆……”
雷声从远处的山峦处传来,越来越响亮。
“轰隆隆!”
又一声雷响,在一江学府的头顶上炸响,把许多学生都吓得惊叫起来,天边压着乌压压的云层,沉闷的空气压得大家都喘不过气来。
人人都知道立马就要变天了,可是豆大的雨点硬是没有落下来,反而有一束光穿破云层直射一江学府。
站在学府的回廊下,叶瑶枝抬头望向光射下来的地方,面色十分平静,没有半点因为县试即将到来的焦虑,对她而言说到做到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
第八十七章
乌压压的云层后面传来了滚滚雷声,豆大的雨点一颗接一颗的掉落下来,不多时就连接成了一片雨幕。
站在房檐下远望,不多时整个学府都笼罩在了白茫茫的雨雾里,到处都是加快了脚步躲雨的学生和夫子们。
叶瑶枝快走一步,因此一滴雨都没有落到身上,她身边的艾浅红却是淋雨淋了一身,带着些郁闷的道:“这两天是怎么回事,这于说来就来,都不给我一点反应的时间!”
“小浅,你又不带伞。”叶瑶枝无奈的看着她道:“你看梦莹,就没有淋到。”
陈梦莹撑着一把绘着山水画的油纸伞,自雨幕中款款而来,与艾浅红一副小小落汤鸡的狼狈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顶多就是鞋面和衣角被水打湿了一点点。
虽然陈梦莹成功的躲过了大雨的大面积“袭击”,可是最让艾浅红羡慕的人还是叶瑶枝,也不知道叶瑶枝是不是属兔子的,跑得特别快,整个人都十分的干爽。
“小枝,你怎么能跑这么快呢?”三人一起回了宿舍后,艾浅红一边擦湿漉漉的头发,换掉打湿的衣物,一边用幽怨的语气去问叶瑶枝。
叶瑶枝指了指窗子外面的天幕:“看天相。”
这样的回答可不能让艾浅红满意,哪怕心里知道叶瑶枝说的是真话,也不愿意轻易放过叶瑶枝,郁闷的回道:“这不是算命先生才懂的事情吗?”
“我们还是得多学一点这方面的知识才行。”哪怕县试近在咫尺,她又当着众多学生和夫子的面放下了“狂言”,可是叶瑶枝却是一江学府里所有即将参加县试的人里最冷静的一个,哪怕她的入学时间是最短的。
艾浅红不明白叶瑶枝的意思,睁着大眼睛问道:“为什么?”
“如果有幸参加会试,咱们得到皇都里去,天气会影响到咱们的行程。”
“会试啊……”
擦干了水的艾浅红遥望还在下雨的天空,实在是不敢想得那么远,她连自己是不是能成功通过本次的县试都不知道,如果连童生都做不了,还谈什么的会试呢?
而且还有一个乡试排在会试之前,对艾浅红来说,会试至少是三、四年以后的事情了,那还是最幸运的情况。
尽管这段时间进步飞速,但是艾浅红从来不认为是自己的潜力被激发出来的缘故,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这件事,她还是很清楚的。
如果不是突然遇到了叶瑶枝并且成为了朋友,现在的艾浅红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的,虽然姐姐艾深红说过:“县试?不算难。”
但是艾浅红明白自己与姐姐之间有着非常大的差距,姐姐是擅长读书和考试的那一类人,自己并没有比得上姐姐的天赋,不能对县试掉以轻心。
作为一江学府的学生,人人都想一次成功考上童生,甚至希望自己能在十九岁离开一江学府之前就考上秀才出人头地。
可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学生里的绝大部分佼佼者也是在离开一江学府两三年之后才考上秀才,绝大部分是离开四、五年后考上秀才,甚至有人要花七年、八年甚至更久的时间,一些运气不好的学生,可能一辈子都考不上秀才。
“只要我能像我姐姐那样两次就考上童生也很满足了。”艾浅红在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