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夫人眼里最后一丝希翼彻底破灭。
以前的她,盼着云汐死,如今的她,求着云汐能活。
这个女人死了,她的儿子也就彻底完蛋了。
即便最后他活下来了,也将会是一具行尸走肉。
……
两天后……
战司寒从昏迷中醒过来。
南影说到做到,调派了灭鹰最好的医师过来,抢救了两天两夜,总算保住了他的命。
医生说战司寒的心脏长偏了,那一刀,没有将心脏捅个对穿,而是从边缘插过去,割开了一条深达一公分的口子。
命虽然保住了,心脏也还能再用,但却落下了心痛的病根。
第315章 断绝母子关系
这么说吧,只要到了阴天下雨,或者情绪起伏过大,他就会感受到噬心的疼痛。
“战爷,您醒了。”
耳边传来阿生的声音,让战司寒慢慢从呆滞中清醒过来。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被阿生给摁住了。
“您就别折腾了,心脏差点劈成了两半,医生说您要静养。”
战司寒冷冷地注视着他,嘶声道:“你还真是尽职尽责,就这么怕我折腾死自己么?”
阿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他也觉得他挺尽职的,如果他放任战爷不管,不出三天,这家伙肯定能将自己活活折腾死。
他好心照料他,对他而言反而是违背了他的意愿。
“战爷,既然挺过来了,那就好好活着吧,逢年过节,您还可以去她们娘俩坟前扫扫墓。”
一听到「她们娘俩」二字,如潮水般的记忆涌入了战司寒的脑中。
尤其是鲜血不断从手术台上滴落下来,云汐毫无气息地躺在血泊中的那一幕,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脑子。
这一激动,立马有了情绪起伏,牵扯到心脏的伤口,疼得他冷汗直冒。
“我,我睡了几天?汐,汐儿呢?”
阿生颔首道:“您昏迷了两天,云小姐死亡的那一日盛少就将她火化了,骨灰停留在灵堂内,准备三天后下葬。”
「死亡」「火化」「灵堂」「骨灰」「下葬」。
这一个个的字眼,就像是侵满了硫酸的利刃,灼伤着他身上的每一处神经。
他不想面对,但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又逼着我不得不面对。
“盛迟他……将汐儿火化了?”
阿生有些不忍,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是的,他大概不想让您再看云小姐最后一眼吧,所以急着火化了。”
战司寒原本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可听完这番话后,他突然安静了下来,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角有泪滚落。
她还是走了,了无牵挂,只剩活着的人永世孤独,痛苦相思。
“汐儿,汐儿……”
他愣愣地注视着头顶的虚空,反复呢喃着这两个字。
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一点一点从他身体里剥离,他深刻的感受到那个女人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世界。
痛到浓时,他偏头死死咬着枕头,不闻哭声,只有沉重又压抑的低鸣。
阿生站在床边,心中若有所思。
该是怎样的悲怆,才能将一个强大坚韧的男人击溃成这样?
战爷如今的状况,远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糟糕。
曾经他以为战爷得知真相后会痛苦,会伤心,会悔恨。
如今看来,这些都太轻了,他所预想的,不及他表露出来的万分之一。
“战爷,夫人一直守在外面,两天两夜没合眼了,需要请她进来么?”
战司寒木讷地看着窗外,明明开口了,但声音似乎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一样。
“你告诉她,我与她的母子情已断,从今天开始,永不相见。”
他做不到弑母,至于她所犯下的罪,自有法律严惩。
病房外,战夫人本想冲进病房的,但听了儿子这番话后,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第316章 你把媛媛怎么了?
「永不相见」
「永不相见」。
他要断绝母子关系。
他竟然要跟她断绝母子关系。
为什么?
她这一生都奉献给了战家,到头来,丈夫没留住,儿子也跟她反目成仇。
她奔劳大半辈子,最后得到了什么?
“不,司寒,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父亲已经抛弃了我,在外面有了新的家庭,如果连你也要舍弃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战司寒一边咳嗽,一边开口,说出的话,冰冷无温。
“如果不想活,那就去死吧,我倒是羡慕你,可以有选择死的权利,而我呢,死成了唯一的奢望,你手里沾染了那么多条人命,孙子孙女全死于你手,断子绝孙是必然的,你啊,余生大抵是没什么可期盼的了,死倒是个不错的归宿,所以我劝你去死。”
战夫人趴在地上,指间狠狠在地面上剐蹭着。
“司寒,你真的要对母亲这般狠心么?你真的要学你父亲那样抛弃我么?”
战司寒大笑了起来,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哀与伤感。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这般对我了,原来你是将对战正廷的怨恨全部都发泄在了我身上,可笑的是,你竟然还觉得这是为我好,为我好,害死了我四个孩子,为我好,逼死了我心爱的女人。
如果你不是我母亲,我早就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了,再说一遍,咱们余生不再相见,你走吧。”
战夫人披散着头发,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样,原本保养得极好的皮肤也开始松垮褶皱。
她疯狂地笑了起来,“不错,你说得对,我每次看到你们兄妹,痛并快乐着,我爱战正廷,所以拆散了他跟他的旧情人,然,我得到了他的人,却没能得到他的心,出轨,背叛,耻辱,这些都是他加注在我身上的,看着你们兄妹,我就会想起他,只要一想起他,我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恨意。
久而久之,我只能将这份怨施加在你们身上,若我能理智一点,也不会设计害媛媛,可如今都发生了,挽回不了了,一切已成定局,迟了,都迟了。”
说着说着,她跟个疯子似的狂笑了起来。
战司寒却是被她那句「设计害媛媛」给吸引住了。
媛媛怎么了?
她不是好好待在战家老宅么?
一股股不好的预感袭来,战司寒再也躺不住了,挣扎着坐起来。
这回阿生没拦着,他同样的震惊,同样的惊讶。
“战爷,媛媛恐怕已经出事了。”
战司寒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双目通红,里面蕴满了焦急之色,后知后觉这小子的心思了。
“你倾慕的姑娘是媛媛?”
阿生跪在了地上,哽咽道:“我自知高攀不上,所以只能藏着心思,战爷,您赶紧给媛媛打个电话,问问她怎么样了。”
战司寒胡乱摸索了一下,没有找到手机,想要挣扎着下地,但又没力气,只能朝着门口吼道:“将她带进来。”
外面守着的保镖应了一声是,架着战夫人走了进来。
战司寒怒问:“你把媛媛怎么了?”
第317章 你就该孤独的活着
战夫人跟丢了魂似的,保镖刚将她松开,她就直接滑倒在了地上。
战司寒气极,顺手捞起一旁的枕头砸了过去。
“说啊,你将你女儿怎么样了?”
许是女儿二字刺激到了战夫人,老太太浑身剧烈颤抖了起来。
“我,我给她寻了一门亲事,是掌管海运的吴家,他们……”
“这些我都知道,不用你废话,说重点。”
战夫人见儿子这般态度,很是伤心,哽咽着提醒,“司寒,我是你亲生母亲。”
战司寒死死瞪着她,脸上满是戾气。
其实他一只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东西了,另一只眼看东西也十分的模糊。
可即便这样,他的目光仍旧极具穿透力。
战夫人不敢耽搁了,抖着声音道:“我设计让她跟吴炜成了好事,她现在在吴家,等着敲定婚期呢。”
战司寒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女人,他没有保住,女儿,他没有护住,母亲,他也已经舍弃,而仅剩的妹妹,都留不住了么?
“你,你居然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了男人的床上?这天底下怎么会你这般恶劣的母亲?
原以为你只是毁了我的人生,没曾想媛媛也毁在了你手里,我现在不劝你死了,像你这种人,就该好好的活着,孤独的活着,一辈子无依无靠,享受这无尽的寂寞。”
说着说着,战司寒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他每咳一下,都会撕扯到心脏的伤,然后带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这可真真是心头血。
“司寒……”
老太太见儿子这惨状,连滚带爬的朝床边冲来。
即便不能减轻他的痛苦,让她抱抱他也是好的啊。
战司寒却不如她的意,对两保镖道:“拦住她,别让她靠近我。”
两保镖应了一声是,然后一左一右架住了老太太胳膊,死死的箍着她,不让她前进半步。
老太太奋力挣扎,歇斯底里的哭道:“我知错了,这次我真的知错了,孩子,你不要再这么折磨自己了好不好,再咳下去,你会死的啊。”
战司寒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冷笑道:“我现在跟死有什么区别,不,应该说我现在连死人都不如,你别靠近我,我真的不需要你这般恶毒的母亲,滚回老宅忏悔去吧,我跟媛媛,与你再无瓜葛。”
说完,他用尽了浑身力气挪动双腿,脚尖刚落地,他整个人就直直朝地面栽去。
阿生冲过去扶住了他,“战爷,您不能下地。”
战司寒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道:“你不是爱媛媛吗?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你若早点告诉我,我将她交给你,她也不至于毁在那个纨绔手里。”
阿生面如死灰。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她嫁作人妇的准备,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她是被逼迫的。
惨遭亲生母亲算计,她该有多难受?多痛苦?
那是他捧在心尖上珍爱的姑娘,肖想一下都觉得是在玷污她。
老太太作为她的母亲,怎么能,怎么能……
“是我没保护好她,我该死。”
战司寒怒急攻心,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第318章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意识抽离之前,他紧紧拽着阿生的胳膊。
“去找盛迟,让他调动战家的人手将媛媛救出来,快……去……”
吐出最后一个字后,他眼皮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虽然人闭眼了,但嘴角的血却是没停,还在不断地往外淌着。
阿生对着外面吼了一声,让他们赶紧喊医生过来。
战夫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生生挣脱了两个保镖的钳制,直接扑倒在了床边,死死抱着儿子残破不堪的身体。
云汐经历的,如今全都十倍百倍的反噬在了他儿子身上。
如今那女人走了,彻底解脱了,可她的儿子,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只能一辈子活着痛苦的折磨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起了结束儿子生命的念头。
如果那天在走廊上她成全了儿子,一刀抹了他的脖子,如今他是不是就不用承受这剖心蚀骨的痛了?
“对不起,妈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整个病房里都回荡着老太太悲伤绝望的痛哭声。
怨念散尽,她开始反省,慢慢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她最大的错,就是不该篡改那两份亲子鉴定报告。
如果早早的让儿子知道乐乐是他的女儿,后面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发生。
而那两个刚成型的孩子,也不会那么凄惨的死在自己亲生父亲的脚下。
司寒说得对,一切的祸根,全部都来源于她篡改的那两份亲子鉴定报告。
是她,是她亲手将儿子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如今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悲剧已经酿成了,那个女人跟几个孩子离世,徒留她儿子一人在这世上痛苦。
“对不起,妈错了,是妈害了你们兄妹,妈该下地狱,下地狱……”
……
盛家……
客厅内……
哭晕了几次的盛夫人再次醒来,看到大堂中央摆设的灵堂时,又开始呜咽起来。
只不过这两天实在是掉了太多的眼泪,如今双眼一片干涩,所以只听干嚎,却不见半滴眼泪。
盛先生一脸颓废的靠在旁边,神色也很是憔悴。
盛迟坐在二老对面,颔首道:“墓穴不用准备了,就将她葬在乐乐身边吧,不过下葬之前,盛家是不是要召开记者发布会对外公布汐儿的真实身份?
她在外面流浪了那么多年,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父母,咱们该了了她这桩心愿。”
盛先生点头道:“之前她活着的时候,我一直不敢提这件事,就是怕刺激到她,伤害到她,她被自己的至亲之人伤成了这样,我们哪有什么脸提出让她回归家族啊?
如今她走了,若你认为让她落叶归根是圆了她一桩心愿,我自然支持。”
盛夫人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灵堂前,趴在骨灰盒上哭得伤心。
她罪孽深重,老天爷想收人,为何不将她收了去?
她的女儿好不容易脱离苦海,还没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呢。
老天爷怎么就这么残忍,将她的孩子收了,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该死的是我啊,怎么就让我的女儿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