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来了三人,谭小娘子、谭小娘子的兄嫂——谭家大爷和谭家大嫂武氏。
谭家大爷便是皇商之子,在朝中高官府前,也丝毫不敢张狂,恭敬道:“裴将军高义,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叨扰府上了。”
他还想将礼物留下,但宋管家坚持不收,他们只得带走。
谭家马车驶离裴府门前,谭家大嫂才道:“还想借此搭上如今京城炙手可热的裴将军,走通门路,没想到连门都没进去。”
谭家大爷倒是习以为常,“若真那般容易,这门路便是走了,也顶不上用。”
“还是你这丫头没出息。”谭家大嫂戳谭小霜的头,“那日那般好的机会,你也不知道抓住。”
谭小霜泫然欲泣地看向兄长,眼泪珠子似的一滴一滴落下来。
谭家大爷立即便斥道:“武氏,小霜当时刚脱离虎口,怎能顾得上那许多,你这个长嫂不知疼惜她,还言语刻薄,哪还有长嫂的样子!”
谭家大嫂瞪了谭小霜一眼,更加有理道:“你们男人不是最受不得娇娘子哭吗?她现在的能耐若是使到裴将军面前去,咱们如今都成裴府的座上客了。”
谭小霜头垂得越发低,她如何没哭,是裴将军不知怜香惜玉。
谭家大爷却是听进了妻子的话,对妹妹道:“这次未能进裴府,你却不能失了这个机会,日后常去金吾卫前头那条街口等着,瞧见裴府的马车,便迎上去送汤送点心。”
“可是阿兄……”谭小霜怯怯地抬头,“那般抛投露面,我的名声坏了怎么办?”
谭家大嫂阴阳怪气道:“都让拐子拐走了,你还哪有好名声?能攀上裴将军,还要那名声作甚?”
“你嫂子说得不无道理。”谭家大爷一副为妹妹着想的模样,劝道,“小霜,只要你能抓住裴将军,不比嫁给那些小官的儿子风光吗?”
谭小霜的手一点点抓紧襦裙,并未出言反驳。
谭家大嫂面露嘲讽,随后与谭家大爷道:“这裴将军可真是奇怪,府上的管家,怎么是个瘸子啊?”
一辆马车与谭家的马车交汇,马车上三公主秦珞恰巧听到这么一句,微微侧头。
过了一会儿,三公主的马车停在裴府门前,三公主领着儿子走下来。宋管家出来迎接,客气地请她和小郎君入内。
三公主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他不甚利索地左腿,问道:“方才府上,是有旁的客人吗?”
宋管家不卑不亢地说:“是有一位,也是先前我们将军从拐子手中救下的,突然来道谢,老夫人已经应了您的约,不便再招待旁人,便婉拒了。”
三公主颔首,不再关注宋管家的腿,随他一道入府。
他们穿过二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前院的练武场,练武场上护卫们正在操练,见到贵客登门,纷纷停下见礼,待到三公主一行走过,方才继续练武。
三公主的儿子崔阜今年才三岁多,坐在三公主怀中,抱着母亲的脖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悄悄看向那些挥舞刀枪的人。
有一个护卫先前和将军一起救过他,练刀时瞧见崔小郎君看过来,故意做了一个略显滑稽的刀砍动作,想要逗他。
崔阜害羞,立即搂紧母亲的脖子。
三公主感觉到,低下头轻声问:“阜儿,怎么了?”
崔阜不吭声,却又悄悄探出头,去瞧那些护卫。
只是他们很快便走进门厅,瞧不见了,小孩儿顿时失落,趴在三公主肩头。
他被救回来的这两天,头一天一直昏昏沉沉,第二天虽是清醒了,却很沉默。三公主一直跟着难过,终于瞧见他活泼些的举动,连忙问:“你想去练武场玩儿吗?”
崔阜低头,小手指勾啊勾,不说话。
三公主便又道:“阜儿,你若是想去,等你跟老夫人行过礼再去,好吗?老夫人你还记得吗?救你的裴将军的祖母。”
崔阜缓慢地、极小幅度地点头。
三公主立即抱紧他,泪水氤氲,她不知道他是回应哪句话,可只要儿子好好的,她便再无所求。
三公主到府的消息,已经有人先来后院禀报,是以阿酒陪着裴婵亲自到主院中连接门厅的游廊中等候。
一见三公主过来,阿酒递给裴婵一个鼓励的眼神,裴婵便走上前,按照昨日所学行礼,并向三公主问好。
阿酒并侍女们也随她向三公主行礼。
裴婵的礼还算标准,却不够行云流水,显得略有些生硬拘谨。
反倒是三公主这个客人,很是热情,单手抱住儿子,另一只手扶起裴婵。
“先前我只顾着阜儿,都没好好跟裴娘子说过话,以后我四妹妹跟你兄长成亲,咱们就是一家人,千万莫要客气。”
裴婵略有些受宠若惊,但很快,这种热情便让她确信,阿兄和阿酒姐姐说得都是真的,渐渐放松下来,笑得越发自然。
她们一同沿着游廊穿过主院往后院走,宋管家则是止步于门厅外,转身重新回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