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大人倒是很平静,平静的甚至有些不正常,远峰一样的眉毛皱起,只是握着端着茶杯的手有些发颤。
虽然礼部的同僚透了口风,说圣人并不中意逢喜,连文章都未看,直接扔到了末流,但好歹,好歹也是中了。
他不用猜想都知道,逢喜不得圣人青眼,是受他的牵连。
“是第一,第一呢!是会元!”
“赏!赏赏赏!”聂夫人大喜过望。
逢大人惊得没端稳杯子,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继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就连逢喜都晕晕乎乎的,父亲昨夜还小心翼翼的安慰她,说这次名次多半不会靠前,要她做好心理准备。她并不觉得难过,况且本次题目并非她擅长,考官若是不喜,挂在中游都合理。高中会元对她的冲击不亚于天上掉金子。
父女两个对视一眼,逢大人讪讪道:“为父再去打探打探。”
“嗯。”她云里雾里地点头。
聂夫人对这事儿全然不知,还沉浸在女儿高中进士的欣喜里,快乐的几乎要跳起来,已经开始准备大宴宾客了。
不多一会儿,报子头插红花,身骑骏马,停在了逢家门前,高声问:“可是莱州解元逢喜逢娘子贵邸?”
四周邻里都惊动了,纷纷派遣门人观望。
报子翻身下马,将喜报呈递过去:“恭喜逢娘子高中会元。”
聂夫人将准备好的大红封放进报子手里。
逢大人满面春风,拱手:“辛苦了,请进来喝杯薄茶再走?”
报子捏了捏红封,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要务在身,不便逗留。”
待人一走,小厮将门口一对鞭炮点燃,噼里啪啦的响彻了整个福安坊。
聂夫人搂住逢喜,重重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嘬出几个红印子:“娘的宝贝女儿呦,可真棒,若是殿试再得个状元,就是连中三元了,到时候一定要让你爹开祠堂,咱们家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娘跟你着你爹这辈子是混不上个诰命了,你得争气给娘赚个诰命夫人风光风光。”
逢喜不忍心打破她的希望,也抱住她,吧嗒往聂夫人脸上亲了一口。
今日放榜,一整个洛阳都是鞭炮的响声,从早上一直响。东边一挂西边一挂没完没了。
萧琢烦躁地把扇子从脸上拿下来折好,“今天什么日子?这么多放炮的?闹死了!让他们都不许放了!”
好不容易赶上个暖和天,太阳又好,还让不让人睡觉晒太阳了。
这小祖宗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管家苦口婆心劝他:“今天女科放榜,那些考生一辈子就一次的好日子,让人家不庆祝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萧琢还是不高兴,躺在摇椅上翻了个身,活像没骨头,碎碎念了一句:“那也怪烦人的。”
“前几天我去砸酒楼的时候碰见了逢那个喜,她今年是不是也考来着?你去给我看看,她落没落榜,落榜了回来告诉我,让我高兴高兴。”
当时他就一打眼瞧见像,回来后一打听果真是她回来了。
管家老脸皱成一张纸,哪有盼着人落榜的?什么仇什么怨?
话说这祖宗前几天赶场子似的连着砸了三家酒楼,哪有功夫碰见逢娘子?
他想起一事,翻了翻账本跟萧琢汇报:“有家被砸的酒楼来要赔偿,这是京兆尹那边送来的物价单,说是老板抄袭菜谱已经依律打了十二棍子,您也得依律给人家赔偿才是。”
萧琢眯起眼睛,从腰后摸出别着的金算盘,对着账单盘算了一遍,瞪大了眼睛;“五十两?他怎么不去抢?那些破瓷烂铁臭木头值五十两?不赔,让他们滚!”
“关键是砸坏了些银器贵……”
“少跟我扯谎,银多便宜!十文钱一两!他家那银盘子银壶都是包银的不是纯银的!骗不了我!”从他口袋里掏钱没门。
管家见怪不怪,收起账本,叹息了句:“那些女学生想做好事没做成……”
“等等!”萧琢从摇椅上弹起来,“酒楼是东市那家的?”
管家看了眼再次确认:“是。”
小祖宗一共砸了三家,一家东市一家西市一家城隍庙门口的。
“问他们二十四两三百文干不干,多了没有!”萧琢露出割肉般的痛苦。
管家好言相劝:“二十五两吧,凑个整好看。”
萧琢把扇子扔出去,打在管家身上:“你当我钱大风刮来的!”
管家原本走出去,又回来了:“下个月二皇子生辰,咱们府上送什么礼物?”
萧琢已经眯眼快要睡着了,迷迷糊糊说:“上次被雷劈死的那棵树,给太子车了一串珠子后不是还剩下好大一块吗?也给二皇子车串珠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