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嬷嬷越过那群女子,将齐欢儿带入一间看起来非常简陋的屋子,屋子靠墙处的左边是个大通铺,靠墙处的右边则是一排简陋、破旧的柜子,可能因为外面就是水井,加上常年有人在外面洗衣服,所以,屋子里的地面显得有些潮潮的,墙面也显得有些湿乎乎的。
梁嬷嬷打开柜子的其中一格,里面放了两套衣物和一些洗漱用品、餐具之类的东西,她拿出其中的一套布料粗糙的青色衣服,递给齐欢儿:“甭管你是个什么来历,又是通过什么途径进来的,既然进入了浣衣局,就给老娘老老实实的干活,如果胆敢耍奸卖滑,休怪老娘不客气,用棍棒伺候你。现在,你先换上衣服,跟老娘出来,洗完今日分配给你的衣服,再去吃饭。”
为了不招惹麻烦,齐欢儿只得手脚麻利的换上衣服,跟在梁嬷嬷后面走了出来。
随后,梁嬷嬷将她带到了那些年轻女子的身边,指着一个放着一堆脏衣服和一个空木盆的位置对她说:“以后这就是你的位置,今天你先将这堆衣服洗完再去吃饭。你现在是新手,就先拿粗使宫女、太监们的衣服练练手,不过,即便如此,也仍然要小心一点,别洗破了,让人家来找麻烦。”
齐欢儿点了点头,梁嬷嬷才满意的扭着屁股离开了。
以前在齐家,齐欢儿没有带家里人做生意前,平日里她的四个姐姐都要随严氏出门做农活或者打零工,齐欢儿负责洗衣服、做饭之类的家务活,所以现在倒也不算生疏。
她略微坐了一会,稍稍缓过神后,便站了起来,用吊桶从井中打了几桶水,又将脏衣物依次放入其中,浆洗了起来。
因为齐欢儿过来得比较晚,在她浆洗时,已经陆续有人洗完所分配到的所有衣物,晾到绳子上后,便离开吃饭去了。
到了亥时,这个院子之中只剩下一个坐在她身边的年轻女子与她作伴了。
第4章 张欢儿 这应该是个富贵之家出身的姑娘……
很快,齐欢儿分到的衣服洗得只剩最后一两件,而那女子身旁堆着的衣服仍然还有一堆。
怎么洗得这么慢?正常情况早就应该洗完了。难道这也是今天刚来的?齐欢儿心中疑惑。
不过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这女子一会后,齐欢儿终于找到了原因。
这位洗衣服的动作实在太秀气,太细致,对着月光,一点点的打皂角,一点点的洗,很有点像现代社会中人们常说的强迫症的风格。
齐欢儿再看看这姑娘的那双手,十指修长,肤色白净,即便在月色下,也能看到上面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晕。这样的手用来吟诗作对、弹琴作画倒是十分相称,用来浣衣就有些格格不入了。
待齐欢儿将手中的衣服都洗完,又晾晒后,这姑娘仍在努力奋战着,照这个速度,不到深夜,就别指望有觉睡。
“这些都是宫中低等太监宫女们的衣服,不能这样洗,将皂角涂抹在衣领、袖口和其他看出有污垢的地方,将污垢洗净、清水就可以了,但不能用太大力气搓揉,不然洗不了几次,衣服就烂了。这些太监宫女每年分到的衣服都是有定额的。”
齐欢儿动了恻隐之心,拉过自己的凳子,坐到这姑娘的洗衣盆边,示范道。
“可是这样衣服不是不能完全洗干净么?”女子疑惑道。
这应该是个从富贵之家出来的姑娘,齐欢儿在心中判断。当初齐欢儿自己在齐家村也是这样卖力洗衣服的,一个月之后,全家人的衣服都被她洗成了破烂,严氏心疼得眼泪直流,几个姐姐也气得骂她败家子,齐东升更是借着这个由头狠狠打了她一顿。
“对这些太监和宫女来说,能吃饱饭、吃好饭是她们目前最迫切的需求,衣服能蔽体、耐穿,不失仪就足够了。你看看咱们这些浣衣局的宫女们,有几个有精力去讲究自个或者别人的衣物干净不干净,好看不好看呢?”齐欢儿提点道。
女子也明白过来,抬起头,不好意思的笑道:“确实如此。我刚来的一两天还讲究这些,这几日,日日忙得腰都挺不直,最大的愿意就是白天能准点吃上饭,晚上能早点睡觉。是我太想当然了,这样洗衣服费了很多时间和力气不说,还不讨好,若真将衣服洗破了,只怕衣服的主人要恨死我了,难怪这几日大家看我的目光像在看怪物呢。真是太感谢你了,我进入浣衣局也已好几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指点我。”
这时,在月光的照射下,齐欢儿也看见了这女子大致的面容,貌似非常清秀、灵动。
“别客气,大家以后要一起共事,互相帮助而已。”齐欢儿和善的笑笑。
就这样,改变了洗法,又有齐欢儿的帮忙,女子面前的脏衣服也终于都被消灭了。
她用手捶了捶自己的后背,长长的舒了口气道:“今日真是太感谢你了,你是新来的吧?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呢?”
齐欢儿回到:“我是京郊齐家村人,叫齐欢儿,以后你就叫我欢儿吧。”
这女子听了,瞪大眼睛:“哪个齐?哪个欢呢?”
“治国齐家的齐,欢欢喜喜的欢。”齐欢儿在这姑娘的手上写了一下。
“原来你也叫欢儿,还识字呢?!太好了,以后我就有人好好说话了。”女子激动得跳起来:“真是太巧了,我也叫齐......张欢儿,我也刚来五天,我是山东济南府人……”
说到末了,女子的声音低沉下去,情绪貌似也变得有些低落。
齐欢儿也感觉到张欢儿的情绪变化,不过大家才刚认识,不太适合交浅言深的询问,便避重就轻道:“确实好巧。好了,衣服终于洗完了,咱们可以去吃东西了,饿死我了。”
说完,快步朝之前众浣衣宫女去的厨房方向走去。
今日齐欢儿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车上赶路,中午也就啃了几口干粮垫垫底,现在腹中早已唱起了空城计。在饥饿的驱使下,她甚至都没听见身后张欢儿急切却又刻意压低的呼唤声。
到了厨房门口,齐欢儿迫不及待的推了推门,却发现门被从里面栓上了,她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