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魏珣八万大军至大汤山,一鼓作气破开敌军中路,不过半日鏖战,便将五国联军吓退三十里。后迅速抽调一万西林府军,半数巡防一线天,半数护送杜家军前往临漳。
清正殿中的天子,闻言敌军退去,到底松下一口气,却不过片刻,面上神色复杂。一年了,在他指挥下,虽也有胜仗,却从未这般利落得退兵过。而听闻杜家三子被送往临漳,隐在袖中的手便不免攥紧了拳。
阵前换将便罢了,送往临漳又是什么意思。
六月十四,五国联军卷土重来,魏珣自是无惧,若非隔了这么些年才踏入此地,需检视九部兵甲、工事、安排策英军和西林府军的人员调配,他早就主动出兵了。
然高台之上,他遥望交战的双方,并未见到料想中的人。便是第一次交手,他就没有看见。
明镜,仿若不在此地。
魏珣的心有些沉。
当日他择了两个日子,其中一个是过了五月再出兵的,原就是在等千机阁送来消息,确定明镜是否真得来了大汤山。
毕竟这一年多里,明镜从未为出现在五国联军的阵仗中。若非千机阁在敌后渗透,根本看不出此战为明镜主导。
她若现下不在此地,魏珣合了合眼,脑海中浮现“临漳”二字。
虽然他留了兵甲护城,澜沧江上亦有人手,加上前去的杜家军,前后四万多人。攻城者,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明镜手上能用的兵甲,莫说四十万,连二十万都不会有,撑死十万,故而攻下临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杜若在城中,他便不免有些心焦。
这一仗,五国联军又上了一半,魏珣只想速战速决,便直接将二十万兵甲尽数推上。战鼓震天,三日不绝。
赤地千里,白骨成堆。
五国联军折了近五万将士,大魏死伤不足一万。
双方短暂的休整,魏珣带人再上高台瞭望,观其营帐,看似规整,实则间隔有差,不甚整齐。而军士列队,有五人成排的,亦有十人成排的,由此看来,其实至今未成一统。或者说曾经一统,如今五国又各行各的了。
细节见真章,到底是乌合之众,颓势已现。
六月底,魏珣反客为主,发起总攻。
当日,战到一半,便是瀑雨如注。
他亲上擂鼓台,司鼓助威。
三停三战,已是五日过去,五国联军八十万大军,死伤近三十万,大魏兵甲却不过两万失了战力,还有十八万已经士气高昂。
七月十三,魏珣列阵继续强攻。五国联军不战而降,递献投书。魏珣正欲接来,天子信使至,宣旨调出全部策英军。言其此三部征战一年,实属辛苦,换宗亲三部前来。
五国联军递交降书不假,然闻言策英军撤出,当夜便卷土重来。
至此,五十万联军对阵不足八万的西林府军,魏珣陷入苦战。
如此半月过去,魏珣打开缺口,却也懒得再管邺都事,由着五国联军四十万兵甲直入京畿。
而他,将剩余事宜将给其他将领善后。自己则率五千先锋疾马奔回临漳。沿途传令西境、东境各处的西林府军,皆往临章靠拢。
大汤山鏖战近两月,始终不见明镜,而魏泷又撤出策英军,他已然猜到临漳之地发生了什么。
夜风吹得他衣袍作响,他却只是勒紧了缰绳,眸光似箭,咬牙疾奔。
城楼上,杜若发髻高挽,红衣似火,碧玉双捶在她单手间按点而落,初时自鼓舞士气的寻常曲调。
本来明镜八万兵甲攻城,西林府军并未觉得吃力,有条不紊地守御。却不想数日前,十万策英军兵临临漳。言其魏珣通敌,大汤山前不遵君令,来此平临漳、定人心。
西林府军遂反,只是在内外两厢夹击下,到底不敌。便是杜家军亦死伤无数,杜直谅、杜怀谷皆受其伤。杜有恪本就重伤初愈,根本上不了战场。
今日,明镜再度攻城。杜若便上了城楼,诸人皆以为她只是司鼓助威,却不想不过一刻钟,她的鼓乐之声,便换了曲调。
声声缠绵,然余音回荡中却竟是铿锵之声,连绵不绝。城楼放着六面鼓,她的鼓点长短有序,西林府军未曾受过此间训练,自然不识,然梁军不同,他们世代对司鼓传音有着极高的信仰。只是自明素女君离世后,后人虽还在司鼓,却难有如此绝技。
这些细小的事宜,在大军围城的日子里,杜若在魏珣收集的情报中整理出来。
此刻,她奏的是退兵曲。
梁军听得懂,竟不自觉有了收兵之意。阵列中,不知哪位年长的将士望着城楼,喃喃自语,“明素女君,是明素女君……”
这话一处,同龄的好几人都不由又惊又恐,却皆唤着女君名号。
明镜坐在马上,只喝令兵士往前作战不许退。指令声声落下,将士总算重整士气,不想城楼之上,曲音再换,明镜遥遥望去,竟见那红衣女子转身与她眸光相接。她停下司鼓,从袖中拿出一枚金印,举手相示,冲她柔柔一笑。
明镜虽看不太清,却足以心神俱震。
是夜,杜若哄七七睡下,让茶茶床榻相伴。穿斗篷戴风帽,在柔兆陪同下,往城外走去。
“站住!”声音从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