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轻轻抬手,侯府的小厮们一箱又一箱地往相府搬进聘礼来,在楚相讶异的目光中,足足搬了八箱。
“还剩八箱,在路上未到。”谢淮毫无邀功的意思,似乎只是在简单述说。
楚清姿怔怔地看着,并非因聘礼厚重而欣喜,只是不由得想到前世她嫁给顾絮时的场景。
一顶小轿,送到马蹄巷。巷子前立了两个下人,将她送去了别院里,自那后,她就极少再见过顾絮时,他连家门都不肯叫楚清姿进。
当时顾絮时给她的聘礼,只有一箱读过数遍翻了褶子的书卷。
世上有哪个女子不盼着风光大嫁,哪个女子不希望一生一次的时刻能够备受重视?
楚清姿闭了闭眼,后背紧紧靠在长廊的廊柱上,心跳仿佛透过了胸腔,不轻不重地在这条长廊里回响。
自此认定顾絮时后,她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一天。
楚相干咳了几声,看谢淮来时的阵仗,怕是相府不答应,第二日小侯爷遭拒婚的消息就得传遍整个京城。
“世子,此事还得同清姿商量。”楚相想起楚清姿那样的脾性,认准了就绝不回头的性格,她若是不喜谢淮,绝对不可能会同谢淮成亲。
谢淮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
闻言,楚相干咳了声,目光瞥向廊柱边鬼鬼祟祟的楚清姿,正色道:“都听见了,还不过来?”
楚清姿慌乱地整理了两下妆发,对唤荷道:“今天这只簪子如何?”
唤荷重重点头,绝口称赞:“小姐绝对艳惊四座!”
楚清姿这才放心地走进庭院,螓首蛾眉,浅笑安然,莲步轻移,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温婉气派。
谢淮目光挪到她身上,忽地轻笑了声。这声恶劣满满的笑意,清清楚楚地落进了楚清姿耳朵里,她脚下险些一个踉跄,又迅速恢复姿态,只是在抬眼时,悄然瞪了谢淮一眼。
竟然当着她爹的面都敢嘲笑她。
谢淮向来最不喜欢她故作矜持的模样,每每见了,必定要折腾得楚清姿脱口骂他不可。
楚清姿见他这幅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干脆道,“婚嫁之事,本就该你情我愿,小侯爷何时曾问过我的心思?”
“昨日匆匆来访,没能表明我的心意,但我确是诚心求娶。”谢淮认认真真看她,直看得楚清姿眸光躲闪,不敢回视。
哪有这样盯着人看的,太不规矩了,她暗自腹诽。
谢淮若有所指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答应了。”说罢,手中的折扇调转了方向,朝着门口指了指。
楚清姿立马会意,这人是说她敞开大门迎接他的事呢。
“我想小侯爷是误会了,我还不愁嫁。”楚清姿咬了咬牙,说道。
话音刚落,就听从前厅里走出一道纤细人影,低低怯怯地唤了声:“爹,姐姐,你们在做什么?”
楚清姿一听到她的声音,就知道她又免不了要生几句是非。
“难不成是姐姐的婚事,昨日姐姐提起已经和世子爷定下了婚约,我还没来得及恭喜呢,今日就提亲上门了?”楚涟容满脸惊喜,一副替楚清姿高兴的模样。
她早就知道,楚清姿不可能会和谢淮在一起,天底下哪两人成亲,都不会是她俩。
空气顿然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楚清姿的脸上。
楚相眼睛瞪直了,紧紧盯着楚清姿,用眼神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良久,楚清姿干咳了声,甚至能察觉到谢淮嘴角带着不加掩饰的嘲笑,烫的她头皮发麻,低下头道:“昨,昨日是在商量婚事,我......”
“昨日我们确实商议好了亲事,只不过我出言不逊,惹恼了清清,今日她才给我个教训。”谢淮突然出声,在楚清姿诧异的目光中,笑意沉沉道,“还望清清不计前嫌,放我一马,同意这门亲事,日后必定不会再犯。”
说的还挺人模人样的。楚清姿脸颊发烫,垂下头去,小声道:“是有这么回事。”
楚相脸上挂不住,干脆道:“你们二人商议清楚过后,再谈提亲。”
得了这句话,谢淮立刻道:“好,那便麻烦清清同我借一步商议。”
楚清姿见他惯会顺杆子往上爬,扶额道:“好,那世子便随我来吧。”
两人走进前厅,路过楚涟容身侧时,谢淮忽然顿了顿,用只可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第一笔账。”
楚涟容怔了怔,万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京城第一纨绔子弟谢淮的口中说出来。
他是在,帮楚清姿记她的账?
楚涟容眉头紧蹙,仔细思酌片刻,觉着应当只是少年人护短,才深深地呼出口气。
刚刚有一瞬间,谢淮的话竟还真叫她惊出来些冷汗,她真是胆子愈发小了。
不过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