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出个大将军,以后我可是沾不上光了。”谢颜美滋滋地清点着嫁妆,怪声怪气地同楚清姿道,“不过,谢淮从小到大未曾上过战场,整日玩物丧志荒废武功,万一吃了败仗皇上怪罪下来……你还有心思在这帮姐姐挑嫁妆,这样坚强的心志,姐姐一辈子都望尘莫及啊。”
楚清姿浅笑了声,道:“也是,大姐嫁人后,侯府的事,怕是和大姐便无干系了。”
闻言,谢颜冷哼了声,当着侯夫人和二夫人的面道:“那是自然,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水还能有收回来的道理?世子做错的事,难不成全担在我头上?”
楚清姿应了声,道:“大姐说的是。望大姐嫁人后仍能记得这句话。”
嫁走之后便和娘家人翻脸,这谢颜的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谢颜知道她在冷嘲热讽自个,懒得同她见识般嗤笑一声,将嫁妆单子扔给她,对身旁小婢道:“收拾好先送进我屋里,琢艳,你来经手,帮着世子夫人清点。”
那叫琢艳的下人,也是一副斗胜的公鸡模样,挺着胸脯应下,道:“小姐放心,奴婢仔细盯着,绝不会叫人少了咱的。”
楚清姿干脆不做声了,跟这种人说话简直浪费生命。
她刚整理好谢颜的嫁妆,就听侯府门前一阵吵嚷声。楚清姿还以为是那兵部尚书府上来人退亲了,正嫌麻烦着,就见前厅外闯进一群带刀侍卫,将侯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包了个水泄不通。
楚清姿心中一紧,登时明白了一切,估摸着谢淮这时候刚刚出京,皇上便迫不及待地来寻她了。
果不其然,便听那为首的侍卫统领冷声道:“奉圣上亲命,带世子夫人入宫觐见。”
闻言,侯夫人盖上茶碗,冷冷睨着那侍卫统领道:“我还没死呢,见着本诰命夫人不知行礼?”
那侍卫不动如山,冷面道:“奉圣上亲命,带世子夫人速速进宫,下官怕耽搁圣上的事,还请世子夫人现在就跟我们走。”
走?走去哪儿,进宫她就是要挟谢淮的最大把柄。
侯夫人怒而起身,道:“老身好歹也是朝廷命妇,你要带人走也得讲个礼数,说清楚为什么?”
大约是早知道侯夫人难缠,那侍卫沉声道:“圣上听闻世子夫人参与水患赈灾一事,多有助益,特此请世子夫人进宫受赏。”
闻言,楚清姿站起身来,朝侯夫人行了一礼,轻声道:“侯府一切,便交给您二位了,清姿进宫去了。”
侯夫人抬眼看向她,那眼神分明写满了不可名说地悲与痛,纠结半晌,低低道:“去吧,都去吧。到宫中,照顾好自个。”
她使不上力了,她自己都半截黄土之人,剩下的,全看楚清姿他们了。
“夫人放心,清姿定然早早回来。”楚清姿俯身下去,行过礼后,便头也不回地跟着那侍卫统领离开。
她早知会有这一遭,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谢淮刚走,皇帝就急成这幅样子,还真是生怕谢淮拿到兵权会威胁到他。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贬武将,释兵权,最后闹得不得不把兵权转交给自己最不信任的人。
既然他想让自己成为那个把柄,那楚清姿全然交给他这个机会,只看那皇帝自己握不握的住。
进宫这条路,前世她走过无数遍,头一回是以这样的心情进去。宫门口大太监李安园正等候多时。
他略一躬身行过礼后,脸上露出不知真假的笑意来,低声道:“世子夫人,皇上在御书房侯你半天了,快些进去吧。”
楚清姿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快步走进宫内。
不多时,楚清姿便从御书房出来,她甚至没见着皇帝的脸,只听他在屏风后提了几句当初婚约之事,还褒赞了她水患赈灾一事做的很好,除此之外,竟然一句谢淮都没提。
这不禁叫楚清姿觉得奇怪起来,他这时候不提不试探楚清姿和谢淮的关系,难不成是已经在心里确认了她是谢淮的软肋?
她和谢淮,俩人的仇怨在京城那可是广为人知的一段“佳话”,皇帝没理由只因着那太医的一面之词就轻易相信。
他太多疑,除非亲眼所见,他不会确信自己对谢淮有用处。
至于侯夫人,垂死病躯,还和谢淮“两看相厌”,他不可能再拿侯夫人做要挟。谢淮这些年来从未表现过对侯府的依恋,整日游走在宫中,皇帝看不出他在乎什么。
一个玩物丧志认贼作父的纨绔,皇帝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他的女人。
楚清姿心里明白,皇帝的怀疑断然没有结束,她得想办法让皇帝明白关着自己也毫无用处,等到关的不能再关,自然就把她放了,在此之前,她绝不能露半点她和谢淮的真正关系。
她正沉思着,却被两个身材高大的宫女引进了西和宫。
“夫人且先暂住这处,圣上听闻你多有才学,曾在卢太傅府上家塾读过书,想请你陪伴陪伴三公主识字。”
楚清姿微微一愣,果然是打定主意要把她留在宫中,她面不改色地应下,转头便见那三公主怯生生地在宫女堆里看向自己。
她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带小孩,这可不是她擅长的活儿。
也不知怎的,她从小就跟小孩合不来,敬恩敬竹还行,这样五六岁的孩童,她是怎么也应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