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淮每次都跟在家塾里布满眼线似的,不论她藏去哪里都能找到她。
只要甫一见面,谢淮便扯住她的袖子,或是用肩膀不轻不重地撞在她肩上,再故作一副许久不见的模样道:“哟,相府大小姐。”
他眼底是带着戏谑的笑意,将她轻轻拽回身前,欣赏她恼怒生气的模样。
“谢淮,我今日没有招惹你吧?”那时的楚清姿早就被谢淮磨得不剩多少好脾气,直截了当地喊他名字。
谢淮便会摇着扇子,故意不答她的话,和身旁的温如琅道:“我有说她招惹我了么?”
温如琅干咳了声,道:“好像是没有。”
“那你自作多情个什么劲儿?”谢淮轻嗤了声,伸出扇子在她头上敲了敲。
不远处甚至能清楚听到其他家塾的学子低声窃笑,楚清姿简直无地自容,只想飞快逃离谢淮的身边。
可她越想走,就会被缠得越紧。
“楚清姿,你脸色好差,是不是该涂点胭脂珠粉啊?”谢淮伸手搭在她的肩上,活像跟她熟悉到亲密无间似的,低声凑在她耳边呢喃道:“怎么,相府没钱?需不需要哥哥帮你买。”
楚清姿烦躁地甩开他,道:“你能不能有一天别来烦我?”
每次她去看花,总会被谢淮扰了兴致,谢淮却乐此不彼。
但唯独那天,谢淮鲜见地没有捉弄她。
“我看是你烦我,”谢淮振振有词道:“每次本世子来钓鱼总能碰到你挡路,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倒打一耙。楚清姿气得险些想就这么回家,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好似是怕了他一样。
于是她便硬撑着,忍住火气,道:“我故意挡你做什么,你有什么值得我挡?”
“那可说不准,”谢淮哗啦啦一声展开折扇,装腔作势地在脸侧扇了扇,说道:“说不准你恋慕我,惦记着我爱钓鱼,故意来找我茬呢?”
楚清姿震惊于他的不要脸,一时失语。
“如琅兄,你看见没,她不说话了,她哑口无言了!”谢淮仿佛抓到什么把柄似的,指着楚清姿大声道,“相府大小姐,对我图谋不轨,在场的各位都可以作证。”
楚清姿耳尖滴血般红,恼羞不止,捂着耳朵逃进纳凉亭里。
刚跑进去,就撞进了一个带着雨雾清冷的怀抱。
她怔然抬头,正好和那人对视上。
“楚大小姐。”他声音淡淡,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扶起来。
楚清姿只呆呆地看着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才道:“我认得你,你是......顾絮时。”
卢太傅在整个卢氏家塾里最为欣赏的就是顾絮时,他清冷自持,端方有礼,从不逾矩,对待任何人都不卑不亢,活得通透又聪明。
顾絮时神色似乎略有起伏,低声道:“你是应该认得我,我从去年就是你的同窗。”
楚清姿平日里哪记得住那么多人,她光是谢淮这一个都让她不堪其扰,更别提去关注一个寒门子弟。
若不是之前顾絮时所做的一篇文章被卢太傅当堂大肆夸奖,她到现在估计都还没能注意到此人。
于是,楚清姿有些尴尬道:“抱歉,刚刚有撞伤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谢淮慵腔懒调的声音,故意拖长尾音喊她的名字:“楚清姿——”
楚清姿连忙躲到顾絮时身后的柱子里,低声道:“别说我在这。”
说罢,她也不清楚顾絮时究竟听没听懂,便悄悄躲起来。
过了会,谢淮果然赶来,边走还边念叨:“楚清姿,你跑什么,我还没跑呢。”
“不会是得不到我恼羞成怒了吧?”
楚清姿暗暗攥紧了拳头,巴不得自己生为男身,能狠狠揍他一拳。
怎么这么不要脸。
那时楚清姿对谢淮,只有这一个想法。
顿了顿,却听到谢淮凉下来的声音,淡淡道:“喂,见到相府大小姐了么?”
楚清姿不由得心头紧张起来,担心顾絮时会因为害怕谢淮而把自己供出来。
毕竟,谁不知道侯府世子出了名的不好惹。
“她跑去东边了。”顾絮时同样没什么感情地回答他。